高級階段日語背景學習者“把”字句使用偏誤探析

摘 要：本文以北京語言大學的“HSK 動態作文語料庫1.1版”為語料來源，考察了高級階段日語背景的漢語學習者“把”字句的使用偏誤情況，結果發現：高級階段日本留學生作文中“把”字句基本句式和一般句式出現化石化現象，這說明學生對“把”字句的句法結構、語義特點及語用條件把握不夠準確，且出現錯誤僵化。文章最后對“把”字句教學提出了如下建議：一是進行“把”字句教學時應有所選擇，加強基本句式和一般句式的教學，優先選擇高頻句式開展教學；二是要求學生整體認知，建立“把”字句的結構框架和范式；對偏誤率高的句式進行重點糾錯，有的放矢；三是“把”字句教學要貫穿初中高各個階段，同時關注不同句式的出現順序及間隔。

關鍵詞：中介語 偏誤分析 “把”字句

一、引言

“把”字句是現代漢語中一種非常特殊的句式，是外國人學習漢語的一大重點和難點，也一直為中外漢語研究者所關注。幾十年來，研究者從各個角度對其進行了大量研究，也取得了顯著成果。其中，針對“把”字句習得情況進行的研究，是近年來研究者的一個研究熱點（見熊文新，1996；高小平，1999；余文清，2000；林載浩，2001；程樂樂，2006；張寶林，2010）。但已有習得研究中尚存在一些問題，如在選擇被試時不分國別、樣本量太小等。本文擬在借鑒前人成果的基礎上，基于大規模語料庫對高級階段日本學習者“把”字句習得情況進行考察，以期發現他們在“把”字句習得中存在的問題，并努力探尋問題癥結之所在，從而為對日漢語教學提供借鑒。

二、語料和方法

本文語料全部來自北京語言大學的“HSK動態作文語料庫1.1版”。該語料庫“是母語非漢語的外國人參加高等漢語水平考試（HSK 高等）作文考試的答卷語料庫，收集了1992～2005年的部分外國考生的作文答卷。語料庫1.1版語料總數達到11569 篇，共計424萬字。”為了保證樣本的單一性，減少其它因素的干擾，本文只考察日本漢語學習者的3211篇作文中出現的“把”字句。根據語料庫的標注，去除重復的，最后得到了175個錯誤用例。為便于分析，本文按照“把”字句的結構特點、語義及出現頻率等將“把”字句歸入下列10類進行考察。（詳見表1）

表1：“把”字句句式分類

句子類型例句出現頻率

主+把+賓+動+介賓補語+介詞“在”我把書放在桌子上了。11.5

+介詞“到”他把客人送到車站。8.9

+介詞“給”他把那張電影票送給我了。5.0

主+把+賓+動+結果補語+結果補語（動詞）我把作業寫完了。23.3

+結果補語（形容詞）媽媽把飯做好了。

主+把+賓+動+趨向補語+簡單趨向補語我把護照帶學校來了。19.9

+簡單趨向補語+賓語（處所）他把我送上火車。

+復合趨向補語他終于把錢交出來了。

主+把+賓+動+結果補語（為/做/成）+賓語動+做+賓語我把他當做朋友。6.3

動+成+賓語我把“我”寫成“找”了。

主+把+賓+動+得+情態補語（形）他把杯子洗得干干凈凈。3.5

主+把+賓+動+時量補語/動量補語他把開會時間推遲了一天。1.1

我把你寫的信看了兩遍。

主+把+賓+動+了我把咖啡喝了。3.6

主+把+賓+狀語+動你別把垃圾亂扔。1.4

主+把+賓+動（一/了）+動他把地板拖了拖。2.7

請把黑板擦一擦。

你把這些衣服洗洗。

主+把+賓+動+賓語請把書給我。3.1

主+把+賓+給+動+（狀態/程度）補語他把錢給花光了。1.1

主+把+賓語+一+V他把頭一揚，走了。2.8

三、偏誤情況及討論

在所有偏誤用例中，除“主+把+賓+狀語+動”“主+把+賓+動（一/了）+動”和“主+把+賓+給+動+（狀態/程度）補語句式”三種句式未發現偏誤用例外，其他句式皆出現了偏誤用例。我們將“把”字句的偏誤類型分為三種：回避、泛化和內部偏誤。其中，回避是指該用“把”字句而沒用；泛化是指不該用“把”字句卻使用了；內部偏誤則指的是在該用“把”字句的句中存在其他錯誤（如語序錯誤、缺少動詞、缺少補語及其他等）。

（一）回避偏誤

回避偏誤用例：

（1）但我出生以后，她想[C]拜托給我{CQ把}她的希望。（主+把+賓+V+給+賓語）

（2）從{CC跟}這個一樣[F樣]的角度來看，可以說工作的日子都看成假期。（主+把+賓+V+成+賓語）

（3）有些人從超市買{CC1購買}菜后[BD、]在家里蘸[C]在{CC了}水里半個小時后{CJba}，才開始做菜（主+把+賓+V+在+處所）

（4）他向別的和尚說：“你們用水桶抬水到廟里的大水桶（主+把+賓+V+到+處所）

（5）晚上學校門口服務臺的師傅給它我們準備好的菜{CJba}。（主+把+賓+V+賓語）

（6）我辭掉{CC退職}工作以前，自己的旅游安[B按]排好{CQ了}{CJba}。（主+把+賓+V+結果補語）

在全部177個偏誤用例中，回避使用“把”字句的共78例，占偏誤用例總數的44.1%。表2中呈現的就是回避偏誤用例的統計情況。

表2：日本高級漢語學習者“把”字句回避偏誤統計

句子類型用例數量占所有偏誤比例

主+把+賓+動+介賓短語+介詞“在”116.2%

+介詞“到”84.6%

+介詞“給”126.8%

主+把+賓+動+結果補語結果補語為動詞116.2%

結果補語為形容詞52.8%

主+把+賓+動+趨向補語簡單趨向補語10.6%

簡單趨向補語+賓（處所）

復合趨向補語74.0%

主+把+賓+動+結果補語（為/做/成）+賓語動+做＼為+賓語42.2%

動+成+賓語116.2%

把+賓+動+得+情態補語（形）21.1%

主+把+賓+動+時量補語/動量補語10.6%

主+把+賓+動+了10.6%

主+把+賓+狀語+動

主+把+賓+動（一/了）+動

主+把+賓+動+賓語42.2%

主+把+賓+給+動+（狀態/程度）補語

共計7844.1%

從上表可以看出，在所有回避偏誤用例中，錯誤率最高的是必須要用“把”字句的句式“主+把+賓+動+介賓補語”和“主+把+賓+動+結果補語（為/做/成）+賓語”兩類，占所有偏誤的26%；其次是“主+把+賓+動+結果補語”類，占所有偏誤的9%；“主+把+賓+動+趨向補語”句式的偏誤率也較高，占所有偏誤的4.6%。

（二）泛化偏誤

泛化偏誤用例：

（1）我想成為能把自己的事自己處理的人{CJba}。（應用主謂賓句）

（2）在文章里的三個和尚也是先把自己為主。（應用“以”）

（3）我認為尤其是來華留學生比別的情況的人把這個“滋味”了解得更深一些。（應用“對”）

（4）想到{CC過}他們的情況[BQ，]我認為先把保持全世界的人的食物{CJ-zxy充足}{CJba}，然后再{CC把}想自己的身體。（不用“把”）

（5）把化肥{CJX}可以取代{CC代取}{CJX}用草、剩飯做的自然肥料，（應用“用”）

“把”字句泛化偏誤用例共78例，占偏誤用例總數的44.1%。這些用例主要可分為三大類：第一類為應用其他句式（如雙賓句）而誤用“把”字句；第二類為應用其他介詞（“用、以、對”）而誤用“把”，第三類為句中“把”為贅余成分，應刪除。這些泛化偏誤用例又可細分為七小類，下表3中呈現的就是各小類偏誤用例的統計情況。

表3：日本高級漢語學習者“把”字句泛化偏誤類型統計

泛化偏誤類型用例數量所占比例

應用兼語句169%

應用主謂賓句4424.9%

應用雙賓句42.3%

多用“把”95.1%

應用“用”21.1%

應用“以”10.6%

應用“對”21.1%

總計7844.1%

由上表可看出，應用主謂賓句而誤用“把”字句的偏誤用例所占比例最高，近1/3的用例屬于此類；其次是應用兼語句而誤用“把”字句的用例。

（三）內部偏誤

內部偏誤用例：

（1）比如說孩子把杯子破碎了。（動詞錯誤）

（2）把所有的事情要教{CQ給}孩子{CD的}。（語序錯誤）

（3）他們開玩笑地把火柴吹{CJba}，不讓新娘順利地點煙。（光棍動詞）

（4）我想把“綠色食品”選第[C]一名。（動詞后少補語）

內部偏誤用例共有21例，占偏誤用例總數的11.8%。這些內部偏誤用例主要有：少動詞、動詞錯誤、語序錯誤、光棍動詞、動詞后缺補語等。下表4呈現的是內部偏誤用例各小類出現頻率統計情況。

表4：日本高級漢語學習者“把”字句內部偏誤統計

內部偏誤類型用例數量所占比例

少動詞21.1%

動詞錯誤52.8%

語序錯誤52.8%

光棍動詞42.3%

動詞后少補語31.7%

其他21.1%

總計2111.8%

由上表可看出，高級階段日語背景學習者常犯的錯誤有三種，即動詞錯誤、語序錯誤和動詞前后沒有缺少修飾成分或補足成分，三種偏誤用例分別占偏誤總數的2.8%、2.8%和2.3%。

（四）討論

基于上述考察結果，我們對于日語背景留學生“把”字句習得過程中的化石化現象形成了如下認識：

1.“把”字句的基本句式、一般句式出現化石化現象。呂文華（1994）將“S把+N1+V+在/到/給+N2”和“S把+N1+V+成/做+N2”視為“把”字句的基本句式，將“S把+N+V+其他（其他包括：結果補語、趨向補語、狀態補語、動詞的另一賓語）”視為一般句式。認為二者是初中級階段的教學內容。然而，調查中卻發現高級階段日語背景的漢語學習者作文中，基本句式和一般句式的偏誤率遠高于其他句式。一般來說，隨著學習時間的增長和有效輸入的增多，學習者對某一語法項目的習得會越來越好，甚至完全習得，初中級教學階段學習的內容到高級階段應該較少出現或者不出現偏誤。而學習者的作文中這些句式的偏誤卻如此之高，因此認定這是因為學生在“把”字句基本句式和一般句式習得方面出現了化石化現象。日語和漢語兩種語言之間存在極大差異，日語中沒有與“把”字句對應的句式。周小兵（2004）認為“語言的差異點造成學習困難并導致偏誤?！盨tockwell等人提出的難度等級分類中，把母語沒有而目的語有的語言項目難度定為第二級。因此可以認為日漢兩種語言的差異可能是造成“把”字句習得困難的重要原因。

2.高級日本漢語學習者“把”字句的句法結構還存在一定問題。語料分析發現，“把”字句的177個偏誤中有21個存在句法結構問題，占偏誤總數的11.8%。這個數字不算太低。這表明學習者未把“把”字句作為整體來認知，沒有建立起“把”字句的結構框架和范式。

3.從句法、語義、語用三方面來看，高級階段日語背景學習者雖然在“把”字句的句法結構上仍存在不少問題，但總體而言其對“把”字句句法的掌握明顯好于對語義特點及語用條件的掌握。語料中88%的偏誤存在濫用和不用“把”字句的現象，這表明學習者還沒有完全把握“把”字句的語義特征和語境背景，不知道在什么情況下，表達什么意思時該用“把”字句。

四、對漢語教學的啟示

（一）進行“把”字句教學時應有所選擇，盡量選擇高頻率的句式開展教學。“把”字句包含的句式繁多，不同句式的使用頻率存在較大的差別，而且學生不同句式存在的問題的嚴重性也不同，因此我們對漢語學習者進行教學時要有所側重，使用頻率高的、錯誤率高的和基本句式可以先教學，其他的句式視情況而定。

（二）應加強基本句式和一般句式的教學。講清楚要表達什么意思時要用“把”字句，什么時候必用“把”字句，什么時候可用可不用“把”字句。對外漢語教學界對這一方面的研究比較多。劉月華（2001）“當要針對一種事物，命令、敘述、說明對它進行什么動作，并期望它產生或敘述、說明已產生什么變化或有什么結果，同時又指明動作者、責任者時，就應該用”把”字句。呂文華在《“把”字句的語義類型及教學》中也進行了比較全面的總結。這都可以作為我們教學的參考。

（三）要求學生進行整體認知，建立“把”字句的結構框架和范式。鑒于學習者在運用“把”字句時仍然存在缺少動詞、光棍動詞、語序錯誤等問題，在進行“把”字句教學時，應把句式的結構框架和范式作為一個整體教給學生，讓學生對“把”字句的句法結構有一個整體印象，從而減少或者杜絕必有成分缺失情況出現。

（四）提高糾錯的針對性，對偏誤率高的句式進行重點糾錯。通過語料分析，我們已經大致了解日本漢語學習者“把”字句的哪些句式存在較大的問題，因此，在教學中教師可以有目的、有針對性地加強這些句式的教學，提高教學效率。

（五）“把”字句教學要貫穿教學的各個階段，初級階段要教，中高級也要涉及。呂文華（1994）結合句法、語義、語用三方面對“把”字句各個句式進行了等級劃分，雖然可能學界對此看法尚不一致，但劃分難度等級的做法對教學及教材編寫應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六）教材編寫要循序漸進，注意“把”字句不同句式的出現順序及間隔。現行不少教材中，對“把”字句基本句式一般不做任何區分，往往一次性出現在同一課中，緊接著下一課就出現“把”字句一般句式和其他句式。這樣做可能會讓學生比較全面地了解“把”字句各種句式，但是由于沒有考慮到學習者的接受和消化能力，往往會加重學習者的學習負擔，也為“把”字句的習得埋下隱患。因此教材在編排“把”字句時，應采取分階段教學的原則，根據各類句式的使用頻率合理安排其出現順序以及出現間隔。

（本文是首都經貿大學校級科研項目“中介語特殊句式的化石化現象探析研究”的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是02991263721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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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淑燕 許曉華 北京 首都經貿大學國際學院 100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