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畢飛宇的長篇小說《推拿》刻畫了一群自尊自愛、認真生活的盲人推拿師,作者既展示了他們的日常生活,同時隱示了他們的黑暗世界。然作品自身存在著一些瑕疵。
關鍵詞:黑暗世界;孤獨主題;陽光下的黑影
作者簡介:李貞,女(1988—),安徽省蕪湖市,在讀研究生,碩士研究生,現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8—00—01
畢飛宇的長篇小說《推拿》以一群盲人推拿師為對象,書寫了他們的生活境況以及心靈世界,其中隱含著孤獨主題,這一主題向讀者展示了視力之外的黑暗世界,有助于讀者切身體會盲人的黑暗世界。作者以較為客觀的立場向我們展示了盲人的生活,擺脫了早期描述殘疾人時過于政治化、道德化的話語結構,但在某些方面矯枉過正,存在著一些小瑕疵。總體來說,畢飛宇通過《推拿》展現了當代作家對于盲人的人文關懷,以及對于歷年來這種關懷的反思。從行文中我們可以感受到作家對于盲人自尊自強品質的贊揚。
一、看不見的黑暗世界—孤獨主題
盲人這個群體有著一個最大的特別之處:他們都擁有著看不見這一共同的生命體驗。他們眼里有一個黑暗的世界,而畢飛宇向我們展示了盲人視線之外的黑暗世界—孤獨的世界。
王大夫是作品中作者著力刻畫的一個人物形象,他沉穩、自尊、上進、有責任心。一次他弟弟欠債,“規矩人”上他父母家要債,他通過自殘的方式嚇走“規矩人”。過后王大夫異常后悔,因為他覺得自己失了體面,對不住父母。而父母則是“驚魂未定,現在越發懵懂了,簡直就不知所以。”①健全人父母可以看得見事件發生的整個過程,然而他們與自己盲人兒子之間卻有著跨不過去的鴻溝,他們無法看見兒子作為盲人對于“體面”偏執的追求,對于尊嚴深沉的渴望。因而無法理解兒子為何在幫他們擺脫困境后卻表現出深深的自責。人與人之間交流的是思想,而不是看得見的事物。父母與兒子的隔閡并不是因為兒子視力的局限。父母應該算是離子女最親的人,而作為離王大夫最近的健全人都無法理解他的世界,可想其他的健全人更是難以理解。作者通過王大夫的經歷向我們展示了生活在健全人世界的盲人不被理解的孤獨。
都紅也是一個擁有強烈尊嚴感的人物形象,少年時期為了拒絕健全人施舍的憐憫,她毅然放棄彈琴,后在推拿房不幸大拇指受傷,她又毅然離開,拒絕同事們的同情。她第二次拒絕的不是健全人,而是和她一樣的盲人同事,這一點是值得揣摩的。同為盲人,小孔、金嫣她們應該能夠理解都紅對于自尊的堅持,然而他們卻犯了健全人同樣的錯誤,將自己擁有的而別人沒有的作為自身優勢,無形中站在了較高的臺階上,出于善意給出憐憫。他們并不是站在都紅的立場上為她考慮,失去大拇指應該如何繼續自立,而是居高臨下積極籌款給予捐助。同情一旦不處于一個平面就會變成憐憫。同為盲人,卻依舊無法互相理解。有過相同的經歷卻依舊無法互相體諒。人與人之間的不理解不僅僅因為那些看到的和看不到的世界,還在于腳下所處的位置。
沙復明也是文中的一個重要角色,是貫穿作品始終的人物。他是沙宗琪推拿中心的老板之一,幾乎與推拿館的所有盲人都有接觸,然而在文章末尾他被緊急送往醫院搶救之時,沒有一個人可以說出他的病因。他們朝夕相處,卻對彼此一無所知,這樣的黑暗比看得見的黑暗更加使人恐慌無措。由此我們也可以看出,盲人與盲人之間的世界也是彼此隔離的,他們擁有著共同的生命體驗,然而他們并不用此互相在黑暗中攙扶、交流,反而彼此隔離。而這樣的世界又何止是盲人才有呢?
透過畢飛宇的《推拿》,讀者感受到了盲人世界里看不到的黑暗—籠罩在人與人之間的孤獨。這份孤獨一部分產生于盲人特殊的生命體驗,另一部分則來源于人與人之間有限的溝通以及不同的立場。
二、陽光下的黑影
畢飛宇在《推拿》中力圖刻畫出一群認真生活、自尊自愛的盲人推拿師,可謂是陽光下的寫作,然由于作者個人體驗的局限性,以及對于筆者平等、尊重立場的嚴格要求,導致作品在人物形象塑造、敘事語言、敘事結構等方面出現瑕疵。
(一)個人體驗
《推拿》寫出了一個個盲人的故事,然作家畢飛宇作為一個健全人,由于個體經驗的局限,只能為我們展示一個正常人眼中的盲人世界,因而即使它再真實,也只能是間接經驗。而畢飛宇本人承認,“80%是虛構,目的是讓小說寫的好看”。②照此推論,《推拿》只能算是一部健全人通過日常經驗推演想象出來的文學作品。這也決定了作品在人物生活細節描寫,以及盲人的心理挖掘上偏于藝術化,缺乏一定的深度和真實性。例如作品中塑造的盲人小馬這一形象。作者在第八章中花了較大篇幅講述小馬如何把玩時間這個玩具。作者用藝術化的語言闡釋了盲人對于時間的感受,而這種語言本身給人一種隨意感,缺乏深沉的思考、切身的感受。作者是在陽光下寫作,而非黑暗中。而盲人的世界是黑暗的。
(二)敘事語言
畢飛宇曾在某次采訪中談到,他創作《推拿》的一個主要目的是“給盲人免于恐懼的自由世界”。③既然是“自由世界”,作者在構建小說語言時,必然不能采用太過政治或道德色彩的話語。并且為了體現對于盲人的尊重,必然要保持平等的立場。作者在作品中采用的是第三人稱敘述方式以及全知的視角,這種敘述方式和視角的結合,既可以使作者處于旁觀者這個較為客觀的立場,又可以側面的展示盲人生活細節以及內心世界。然作者在語言選擇方面,多采用短句,口語化的風格。句型方面多反問句。多方面結合在一起,整篇文章讓人感覺像是一個說書人在說書,難免有一定程度上的油滑之腔,略缺真誠。
(三)敘事結構
文學評論家陳曉明曾指出過:“只是小說(《推拿》)作為長篇的整體構思還覺得不夠有力,內在的結構關系還可以加強。”④作品《推拿》采用的是短篇的形式構建長篇小說。全文除去引言和尾聲共二十一章,重點講述了王大夫、小孔、小馬、沙復明、張宗琪、都紅、金嫣、泰來、高唯、張一光等人物形象的故事。每章幾乎都可以作為一個獨立的小故事。全文以“沙宗琪推拿中心”發生的事件為主線,串聯了一個個主要人物的過往故事。這種結構方式在力圖塑造豐滿的人物形象的同時,難免會造成章節與章節之間出現銜接突兀的現象,導致作品整體結構略顯松散凌亂。例如,作品中第四章主要寫了都紅的故事,章節最后提到“什么是美?沙復明的心浮動起來了,萬分地焦急”。⑤接下來的第五、第六章并沒有接著介紹都紅與沙復明因為美而產生的故事,而是跳出開始寫小孔以及金嫣和泰來的的故事,直到第七章又以“美是什么?美是什么呢?”⑥來銜接第四章內容,使得讀者在閱讀過程中會產生斷裂感。
雖《推拿》中存在一絲陽光下的陰影,然作者對于盲人世界的探索,尤其是孤獨主題的隱現依舊為讀者打開了一扇通向盲人世界的窗戶。只有真正看透黑暗才能感知陽光。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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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畢飛宇.我們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盲區里[N].南方周末.2009—05—08.
[3]、 楊帆,畢飛宇.給盲人免于恐懼的自由世界(專訪)[N].競報.2008—10—13.
[4]、 2008年“茅臺杯”人民文學獎評委會對《推拿》的評價.
[5]、[6] 畢飛宇. 推拿[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3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