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摘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中國文壇第一人

兒時淘氣，斷送學業

莫言于1955年出生在山東省高密縣一戶普通農家，原名管謨業。后來，他將名字中的謨字拆開，改名莫言。

莫言自幼聰明伶俐、活潑好動，而且非常調皮，經常干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剛上學時，有一次，莫言見一位同學買了一瓶藍墨水，便說：“你這一小瓶墨水，我一口就能喝完?！蓖瑢W不信，挑釁他：“胡扯！你敢？”結果，同學的話音剛落，莫言拿過墨水瓶，擰開瓶蓋，一仰脖子全喝了，喝完還得意地咂著嘴。墨水弄得他嘴里嘴外都是藍色，他就張開嘴做鬼臉，嚇唬同學。正巧，這時老師來到教室，見了他這副模樣，哭笑不得：“好?。∧愣亲永镅b滿了墨水，這下算得上咱們班的高級知識分子了！”

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莫言很快便成了班級和學校里出了名的調皮鬼、搗蛋生，令老師和同學頭疼。

上學時，莫言唯一讓老師刮目相看的就是他的作文。上小學三年級時，老師給了題目，讓寫作文。同學們都面面俱到地寫，語言干巴巴的。莫言卻不同，他總會抓住一個重點場面，把場景、人物刻畫得既生動又細膩。

一次，學校開完運動會后，老師布置作業時，要求大家以觀看運動會為主題寫一篇作文。大多數同學都像記流水賬一樣，從運動會什么時間開始、運動員入場，一直寫到運動會結束。莫言沒有記流水賬，他把運動會的總體情況一筆帶過，然后，詳細地寫了一場籃球賽，把比賽過程描繪得繪聲繪色。誰知第二天放學，老師把莫言叫到辦公室，指著他的作文問：“老實說，這篇作文你是從哪里抄來的？”看著老師不信任的眼神，莫言一臉委屈地回答：“不是抄的，是我自己寫的！”老師依然不信，說：“那你以抗旱為題，馬上寫一篇作文，就在這里寫！”說完，老師遞給他紙筆。莫言無奈，只得遵命。略一思索，他提筆便寫。不一會兒，他就把寫好的作文遞給老師。老師看完，臉上頓時露出驚訝之色，然后說了一句：“沒想到你這個皮小子，作文寫得還真不錯！”這以后，老師對莫言的作文贊賞有加，經常把他的文章當做范文在全班朗讀，并囑咐他一定要多讀書：“只有多讀書，你以后寫出的文章才能有血有肉、精彩好看。”原本就喜歡看書的莫言記住了老師的話，閱讀興趣越來越濃。

那時，莫言所在的村子沒有電，家家戶戶用的都是煤油燈。莫言看書時間長了，母親為了省油常催促他別看了。他總是嘴上答應，能多磨蹭一會兒就多看一會兒。很快，他到了嗜書如命的程度，沒有書讀就感覺特別難受。那時，家里生活困難，連填飽肚子都很難，他根本沒錢買書。莫言就想了個辦法，給別人干活兒，然后換書來看。為此，他常常利用周末去給有書的人家推磨。很多時候，他忙碌大半天甚至一整天，才能換回一本書。雖然累得渾身酸痛，但只要拿到書，莫言就心滿意足，高興得合不攏嘴。

短短幾年時間，莫言閱讀了《紅日》、《保衛延安》、《苦菜花》、《三家巷》等許多文學作品，對語文課也越來越喜歡。就在這時，“文化大革命”爆發了。已經上小學五年級的莫言看了紅衛兵散發的一些傳單，便到學校里亂說一通。什么班級里老師是奴隸主，班干部是狗腿子，普通同學都是奴隸，學校就是監獄……他的這些話傳到老師和學校領導耳朵里，結果可想而知。學校給了莫言警告處分，讓他先回家。說是讓他回家，實際就是開除他了。莫言離開學校后開始務農，生產隊長看他年齡小，讓他放羊、放牛，有時也安排他干一些割草的輕體力活兒。從一名學生到一名每天和牛羊、田野打交道的農民，這其中體力上的辛勞、心靈上的孤獨，只有莫言自己知道。

參軍入伍，勤奮寫作

時光荏苒。1973年，莫言18歲，父親想方設法將他送進了縣城一家工廠當臨時工。工作幾年后，趕上部隊征兵，莫言覺得這是改變自己命運的好機會，他便積極報名，于1976年應征入伍。當時，農村孩子當兵都有一個想法：一定要好好干，爭取提干留在部隊。莫言也不例外，當兵后他很努力，不久便開始發揮自己文學方面的特長，辦板報、寫廣播稿等。由于看書多，寫作有些底子，他辦的板報和寫的廣播稿特別受戰士們歡迎。部隊領導也發現了莫言在文字方面的才能。正巧，當時部隊正在辦業余學校，部隊領導就將他調到夜校當了語文教員。后來，因為他課講得好，部隊領導又將他調到訓練大隊當一名隊里僅有的“戰士教官”。當教官后，莫言接觸的書籍多了，時間也相對多了，他更加發奮讀書。他心里有個打算：要通過寫作在部隊長期干下去。當時，部隊有一項激勵政策，一名戰士如果能在省一級報刊上發表稿件，可記三等功一次；如果能在《解放軍報》或《解放軍文藝》雜志上發表文章，就意味著脫穎而出，可以得到重用。

眾所周知，那時要在報刊上發表文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像許多玩筆桿子的人一樣，剛開始的時候，莫言絞盡腦汁寫出的一篇篇稿子，投出后皆石沉大海。但莫言并不氣餒，他一邊增加閱讀量、搜集素材，一邊不斷研究各類報紙雜志的風格，繼續寫稿、投稿。他堅信一句話——只要努力，堅持就是勝利。經過幾年的磨礪，1981年，莫言終于在部隊所在地河北保定文聯辦的《蓮池》雜志第5期上發表了短篇小說《春夜雨霏霏》；接著，又在《蓮池》1982年第2期上發表了短篇小說《丑兵》。這兩篇小說發表后，立即在部隊引起轟動，一名戰士寫的小說登上了雜志的消息不脛而走，成了莫言所在部隊的爆炸性新聞。部隊領導既高興又重視，覺得莫言是個難得的人才。經過嚴格的組織程序，1982年7月28日，莫言被破格提拔為干部。這一天，成了莫言終生難忘的日子。

人生這一重大轉折，大大激發了莫言的創作欲望。隨后的兩年間，他又先后發表了《為了孩子》、《售棉大道》、《民間音樂》等多部文學作品，逐漸在所在部隊內部和部隊駐地聲名鵲起，成了小有名氣的年輕作家。

1984年7月，解放軍藝術學院成立文學系，面向全軍招生。莫言得到消息時，報名已經結束。這讓他懊惱不已，一連兩天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一位好友見莫言如此痛苦，便問他緣由，得知情況后勸他：“既然今年報名時間過了，你著急也沒用，就安安心心工作，明年再報考。”莫言聽了，回答說：“我想了兩天啦，這是一次系統學習寫作理論、全面豐富自己的好機會，早一天學就早一天受益。我不想輕易放過，得想辦法爭取一下。很多事情的成功往往就在堅持一下的努力之中?！钡诙?，莫言就開始行動。他先征得部隊領導同意，然后馬不停蹄地跑到解放軍藝術學院找相關同志。找到之后，他先把自己錯過報名時間的情況說了一下，然后把自己如何費盡口舌說服部隊領導、又如何輾轉來到這里的經過詳細地講了一遍。學院的同志見莫言如此誠懇，問：“你帶發表過的作品了嗎？”“帶了！”莫言一聽，趕緊從包里拿出自己發表的全部作品，還拿出一篇著名作家孫犁在《河北日報》上點評他小說的文章。這位同志認真看完后，將莫言的作品和孫犁的點評文章轉呈給文藝系主任徐懷中。徐主任看后頗為贊賞，當即特批莫言可以參加考試，同時叮囑他：“一定要好好備考?！蹦陨钪@次機會來之不易，回去后刻苦復習。最終，莫言不負徐懷中主任的厚愛，以文化課總分第二、專業課總分第一的優異成績考入了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與當時已經在全國獲得過大獎的作家李存葆、錢剛、宋學武等成了同班同學。

佳作迭出，問鼎大獎

進入解放軍藝術學院后，莫言學習了系統的文學理論和創作方面的知識，寫作水平有了很大提高，創作也迅速進入作品不斷發表的快車道。在校期間，莫言就以中篇小說《透明的紅蘿卜》引起關注，《中國作家》雜志還專門組織在京知名作家和文學評論家對他這部小說進行討論。這對于一名在校學生來講，是一種極大的肯定。

真正讓莫言成名的，是1986年發表在《人民文學》雜志上的中篇小說《紅高粱》。說起莫言的《紅高粱》，還有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

1985年，解放軍總政治部召開軍事題材小說創作座談會。因這一年先后發表了《透明的紅蘿卜》、《球狀閃電》等多篇小說而在文壇上嶄露頭角的莫言，作為青年作家應邀參加。座談會上，一些老作家談到軍事題材創作現狀時，憂心忡忡地說：“蘇聯的衛國戰爭只打了4年，可戰后描寫這場戰爭的作品層出不窮，優秀作品更是一部接一部。如今，我們這些經歷過戰爭的人一個個年事漸高，眼看就要寫不動了，而年輕作家們都沒經歷過戰爭，以后怎么辦??？”話里話外，充滿對軍事題材小說創作后繼無人的擔心。

莫言是個性情中人，聽到這里他坐不住了，開腔道：“我們怎么就寫不出來戰爭題材小說呢？放心吧，我們年輕一代不是白吃干飯的?！币晃粐鴥戎睦献骷曳浅Ｉ鷼獾卣玖似饋恚庳熌哉f：“年輕人呀，說話要有分寸，別太狂妄啦！”其他老作家也把目光投向莫言，眼神中流露出極大的不滿。

見老作家生氣了，莫言不再說什么，但在心中暗暗告訴自己：“光用嘴說是沒有用的，觀點不一致就要用實際行動說話，一定要寫幾部戰爭題材的小說給他們看看！”正是在這種思想和心態的支配下，莫言很快創作出《紅高粱》、《高粱殯》、《奇死》等一系列戰爭題材小說。對此，莫言坦言：“自己對老作家說的那番話并非一時沖動，《紅高粱》等作品也不是簡簡單單地為了兌現自己說的話寫出來的，而是因為自己清楚自己的素材儲備。因此，突然遇到一個刺激，一下就把創作欲望和能力調動起來了。”

小說《紅高粱》發表并拍成同名電影，尤其電影獲得世界級大獎后，莫言名聲大振，一夜之間，國內外很多人記住了他的名字。從此，鮮花和贊美聲不斷。但與此同時，各種批評、質疑不絕于耳。這些聲音到1997年達到高潮。那一年，莫言的小說《豐乳肥臀》獲得中國有史以來最高額的“大家·紅河文學獎”，獎金10萬元人民幣。一時間，國內對他這部洋洋灑灑50萬字的小說品評聲驟起。一些人不知出于何種目的，發表的觀點大大超出了正常文藝評論的范疇，有的甚至與政治掛上了鉤，一封封告狀信像雪片一樣飛向公安部和部隊保衛部門，措詞之激烈、要求之離譜，在文學創作領域中十分罕見。

面對這種狀況，莫言一面冷靜應對，一面認真思考。最終，為了不連累多年來一直關心自己的部隊領導，莫言決定立即轉業。莫言說：“很多批評，包括一些很尖刻的語言，甚至很過頭的批評，我都可以接受。但我不能接受的是無限上綱，或是毫無根據的胡亂猜測、攀扯。我不想因為我而連累別人?！?/p>

1997年，莫言離開摸爬滾打了20多年的火熱軍營，轉業到北京一家報社。從部隊到地方，工作崗位變了，職位身份變了，但他的創作熱情沒變，他對文學的熱愛沒變。莫言以一種“寵辱不驚，望碧空云卷云舒；去留無意，看庭前花開花落”的心態，依然馳騁在文字的天地里。他告誡自己：要一如既往地堅持直面人生、直面現實，關心社會、關心人的寫作風格，腳踏實地地根植于現實生活中。堅持寫作的根本目的不是對某一項政策進行批判，而是現實對人性的深刻剖析與自我救贖的創作原則，堅持做一個與時俱進、人民喜愛的稱職作家。

莫言以自己獨特的視角觀察世界、觀察社會，腳踏實地搞創作，不斷有佳作問世。轉業后，莫言先后創作發表了《紅高粱家族》、《檀香刑》、《生死疲勞》、《四十一炮》、《蛙》等頗具影響力的作品，并獲得了“第一屆鼎鈞雙年文學獎”、“第二屆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杰出成就獎”、“第八屆茅盾文學獎”等一系列大獎。他還獲得了香港公開大學榮譽文學博士學位，被青島科技大學聘為客座教授。

不久前，莫言被邀請到北大開辦講座。莫言開講前，北大中文系陳教授向到場的200多名師生這樣推薦莫言：“莫言是中國文壇一位超重量級作家。我說的超重量級，不是指他的身體重量，而是指他的文學才華。對于他的創造力，我敢斗膽這樣說，莫言的高度就是當代中國文學的高度！”如果說陳教授這番話是他個人的見解，那么諾貝爾文學獎評委會給出的評價，應該是最權威的：“莫言的作品是人與幻覺的現實主義融合的民間故事。評委會認為，他是當代第一流作家之一?！?/p>

莫言，我國第一位打開中國文學大門走向世界的作家，一位真正的文學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