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筋老漢的新居落成,還差最后一道工序,那就是給新居中庭鑲字。村里人蓋房子都要給中庭鑲字。牛筋老漢也不例外。村里人房子中庭鑲的字大都是“迎春”、“鴻禧”或“福祿”。牛筋老漢說這些字太俗氣,缺少新意,不夠亮堂。牛筋老漢說他的新房中庭要鑲就鑲縣長題的字。
這話傳到村主任的耳朵里,村主任心里就有了疙瘩。村里人的房子鑲的字都出自村主任之手。村主任以為牛筋老漢也會來找他討字呢。
村主任等了又等,就是不見牛筋老漢有啥動靜,村主任就想,那個傻冒牛筋,犟牛筋,認死理牛筋,敢情還真是想要縣長題的字?
村主任在一個涼風習習的午后來到了牛筋老漢那還待字閨中的新居。村主任問牛筋老漢說:“聽人說,你這屋子的中庭要鑲縣長題的字?”
牛筋老漢反問村主任說:“這不違法吧?”
村主任說:“違法倒不違法,只是你這簡直是癡人說夢。縣長那么忙,縣長有那么多事情要處理,縣長日理萬機哩,哪有閑功夫搭理你這等刁民?”
牛筋老漢生氣了。牛筋老漢啐了一口說:“俺牛筋一不偷二不搶,不媚上欺下,不殺人不放火,俺踏踏實實侍弄莊稼,搞副業,辦酒廠,俺靠勤勞致富,俺怎么就成了刁民?俺還說你是貪官呢!”
村主任也生氣了。村主任說:“好你個牛筋,你不識好歹,不知天高地厚,你還想要鑲縣長題的字,你做白日夢去吧!你的屋子活該就這么晾著,空著,讓日頭曬著!你就等著別人笑話吧!”說完,村主任氣鼓鼓地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牛筋老漢就搭乘公共汽車上了城。牛筋老漢一路問到了縣政府。在縣政府門口,牛筋老漢被警衛攔截了下來。警衛厲聲地問牛筋老漢:“干什么的?閑雜人員一律不得入內!”
牛筋老漢不屑地瞥了警衛一眼說:“瞧你說的,誰是閑雜人員了?俺是閑雜人員?凈扯淡!‘為人民服務’這幾個字這么大,這么明白,這么耀眼,俺是人民,俺就是服務的對象哩!”
趁著警衛愣神的功夫,牛筋老漢溜了進去。
縣政府很大,這讓牛筋老漢有些昏頭轉向。牛筋老漢定了定神,揉了揉太陽穴,終于摸索著找到了縣長的辦公室。
牛筋老漢意想不到的是縣長辦公室的門竟然是開著的。
縣長把牛筋老漢迎進了辦公室,給牛筋老漢讓了座,倒了茶,又給牛筋老漢敬了一支煙,才和藹地問牛筋老漢:“大叔,您來找我有什么事?”
牛筋老漢一下子結巴起來,“沒……沒啥子事,俺只是想……想找您嗑……嗑叨兒。”
縣長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縣長對牛筋老漢說:“大叔,要是您沒什么要緊事的話就先回家去,我手頭還有一些工作要處理!”
牛筋老漢趕忙站起來說:“有事兒,確實有事兒。是這么回事——俺就長話短說吧。那是三年前,縣里派人到俺村里進行‘一對一’扶貧工作,俺家是村里有名的貧困戶,縣里來的吳德同志就長期蹲點在俺家。吳德同志先是給俺家買來了10頭豬仔和100只小雞讓俺來養著,搞起了家庭副業,又帶俺到鄉里拜師學會了釀酒,并幫俺搞起了家庭作坊式酒廠。這些年來,不僅俺家脫貧了,俺全村上下都脫貧了。這不,俺家新蓋起了一幢小洋樓。俺村里蓋房子都要在屋子中庭鑲字,俺尋思著您能不能幫俺題幾個字讓俺鑲在屋子中庭?”
縣長樂呵地笑開來。
縣長說:“原來是這么回事哦,那么,大叔,您想俺幫您題什么字呢?”
牛筋老漢非常認真地說:“縣長,俺早就想好了,您就給俺題‘黨恩浩蕩’四個字吧!”
縣長爽快地答應下來,并立即讓秘書送來紙筆,揮毫寫下“黨恩浩蕩”四個大字,又落了款。
牛筋老漢新居落成的那天,村主任也擠在人群中,嘖嘖地稱贊牛筋老漢屋子中庭鑲的字夠氣派,夠亮堂,夠有范兒。
牛筋老漢指著落款對村主任的話說:“這可是縣長的親筆題字,能不氣派?能不亮堂?能不有范兒?”
村主任喃喃自語說:“真不可思議,縣長那么忙……”
牛筋老漢打斷村主任說:“縣長的確是忙,這樣的縣長才是咱們老百姓真正的父母官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