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對烏干達軍閥約瑟夫·科尼的病毒式視頻《科尼2012》向我們證明,互聯網時代,普通人也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來影響政治!
最近,一起在互聯網上發端的文化傳播事件使得眾多主流媒體為之大驚失色。自以為無所不知的新聞編輯和那些以對熱門新聞事件具有預見性和洞察力著稱的專業人士突然發現青少年知道一些他們聞所未聞的事情,這使他們充滿了深深的挫敗感。這挫敗感來源于一部在YouTube上以驚人速度傳播的30分鐘視頻,標題為《科尼2012》(Kony 2012),由一家名為“看不見的孩子”的活動組織制作。
該視頻的目的是要讓人們關注烏干達圣主抵抗軍(Lord's Resistance Army)領袖約瑟夫·科尼的累累罪行,并希望國際社會將其繩之以法。很多人看完視頻后的第一反應都是,科尼是誰?科尼是烏干達軍閥,他早在2005年就被國際刑事法庭指控犯有戰爭罪和反人類罪等33項罪名,但至今仍逍遙法外。科尼的圣主抵抗軍殘殺平民,將小孩子劫走訓練成童子軍,孩子們甚至會被逼迫殺害自己的父母,作為“投名狀”。被劫走的女孩則常常被迫為部隊提供性服務,稍有反抗就會被殺害。為了躲避科尼和圣主抵抗軍的騷擾,很多烏干達兒童不敢在夜間留在家中睡覺,他們被迫集體前往城鎮中環境惡劣的地下室躲避,過上了每天猶如動物般遷徙躲藏的生活。
但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科尼和他的圣主抵抗軍都沒有引起國際社會的關注,直到他被“看不見的孩子”盯上?!翱床灰姷暮⒆印笔且患颐绹幕顒咏M織,2004年由年輕的電影人杰森·拉瑟爾(Jason Russel)成立,工作地點在烏干達,他們在那里建立無線電通信網絡監控圣主抵抗軍的動向,并幫助流離失所的孩子和家庭。
“看不見的孩子”期望自己能夠提高人們對于科尼和圣主抵抗軍的關注,進而影響美國政府在烏干達地區的政策。很多人在開始都認為他們的這一想法簡直是天方夜譚,美國政府怎么會聽從一個民間組織的建議呢?但是現在,他們的活動至少讓巴拉克·奧巴馬在2010年做出了向烏干達軍隊派遣100名軍事顧問來協助當地政府逮捕科尼的決定,不得不說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跡。
如果讓我們分析這部分視頻的內容,從以下兩點來說,它的確算得上一部杰出的作品。第一,它的觀點簡單直接并且引人注目??颇崾且粋€真正的壞家伙,逮捕他會幫助北烏干達的人民脫離苦難。如果美國的網民貢獻出自己的力量來對政客們施加影響,那么美國這個超級大國將會采取行動,科尼也就會被繩之以法。第二,它擁有引人入勝的信息傳達方式。在視頻中,該片導演杰森·拉瑟爾向他5歲的兒子解釋說科尼是一個怪物,而爸爸的工作就是抓住他。試問有誰會不喜歡這樣的方式呢?
杰森的視頻發布到YouTube上三天的瀏覽量就達到了2600萬。一周后,該視頻的Youtobe瀏覽量已經上升到了6300萬(1212109個“喜歡”,僅有59702個“不喜歡”)。用如今的流行語說,這個視頻的傳播猶如病毒擴散,致命且高效。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它代表著迄今為止操縱新媒體生態系統進行傳播的最成功案例,因為這種瘋狂的“擴散性”是如今每一個品牌、政客以及廣告商都渴望得到的,但很少人能夠成功。
病毒式傳播幾乎從一開始就成為了因特網的特征,但對它的真正開發要追溯到1996年美國獨立日——薩比爾·巴蒂亞和杰克·史密斯在那天推出了微軟電子郵件。這是世界上第一個“網頁郵件”系統(允許人們通過網頁瀏覽器收發電子郵件),另外,它的制造者們還想出了一個高明的點子,即在每封寄出的電子郵件上都添加一個頁腳,以此來表明該電子郵件是由微軟電子郵件系統發送的,并且邀請收件人在www.hotmail.com上“免費獲得一個微軟電子郵件賬戶”。
2005年,隨著YouTube視頻網站的成立,病毒式傳播獲得了真正強大的推動力。從那以后,人們可以在網上發布內容,驚人的、有趣的或者瘋狂的視頻,而且YouTube還允許瀏覽者們隨意“分享”他們所喜歡的視頻。而這導致了《喵星人》系列的狂潮,以及其他一些趣味視頻的超高瀏覽量,比如《查理咬了我的手指》(Charlie Bit My Finger),這部視頻自2007年首次發布以來,已經被收看了超過1200萬次。
病毒式傳播還使得布魯諾·甘茲成為了全球最有名的德國演員,他在2004年拍攝的講述希特勒最后日子的影片《帝國的毀滅》(Downfall)中飾演阿道夫·希特勒。隨著網友對于該影片一段高潮情節的趣味改編在互聯網上瘋狂地傳播,他也成為了西方世界家喻戶曉的人物,雖然該影片的制作人則認為這種網絡上的“聲名遠揚”并非全是一件好事。
據YouTube的數據顯示,每一秒鐘就有長度為一個小時的視頻被上傳到互聯網上。那么,在如此海量的視頻之中,如何才能獲得人們的關注呢?要知道每個有信息需要被傳播的人都非??释魂P注,他們為了贏得關注絞盡了腦汁。從這個層面來看,《科尼2012》這部視頻最重要的意義在于,它是迄今為止病毒式傳播最成功的案例。但是,當你往更深層次挖掘的時候,你會發現它的成功還是植根于網絡傳播理論以及講故事的技巧。
很多年前,斯坦福大學的社會學家馬克·格蘭諾維特在《美國社會學期刊》上發表了一篇關于網絡中“弱關系”的文章。他在文中提到,相對于密友,人們更有可能從聯系不頻繁的人那里獲取信息并進行傳播。
關于《科尼2012》視頻傳播的一項測試顯示,微弱的人際聯系對于其現在的高關注度起著關鍵性的作用。3月6日,著名脫口秀主持人奧普拉·溫弗瑞在Twitter上寫道:“我看過這個視頻,去年我讓他們參加了我的脫口秀節目?!痹谶@之后,YouTube的曲線圖顯示,這個視頻的觀看次數飛速地增長。事實證明,這是溫弗瑞在Twitter上970萬粉絲的功勞。《科尼2012》這部視頻及其背后的假想遭到了像伊森·扎克曼(Ethan Zuckerman)等學者的批評扎克曼質疑這部視頻對一個復雜的國家所做出的分析過于簡單,并且懷有隱性偏見——假定非洲人毫無希望,解決該問題的唯一方法只能是白人的援助。有些人暗示,烏干達總統約韋里·穆塞韋尼(Yoweri Museveni)也不是什么好家伙,同時就病毒式傳播的道德倫理問題網民們也進行了激烈的爭論。
對此,一位評論家這樣寫道:“《科尼2012》這部視頻就像羅爾沙赫氏試驗一樣,我們在上面寫上了過于簡單化的倫理微積分?!逼渌^察員認為,“分享”這個視頻給了人們一個不用為北烏干達的問題做出一些嚴肅和實質性的努力卻能安慰自己良心的機會。類似這樣的觀點還有很多。
《科尼2012》的瘋狂傳播的確引起了一些關于未來的有趣問題。它最為戲劇性地展示了一個觀念是如何通過超越常規媒體渠道在全球范圍內得到傳播的。雖然YouTube在將視頻瞬間傳播到數十億人眼前這方面無法與傳統的廣播電視競爭,但是,它在傳統的信息傳遞和編輯之外開辟了新的傳播渠道扮演者。
那它被打上的那些“事實”、“謊言”和“宣傳”的標簽到底是怎樣的呢?事實上,《科尼2012》這部視頻是由那些有著善良意圖的人所制作的,雖然他們的意識形態和分析有些簡單,但是總體而言它的出發點是善意的。但是讓我們反過來試想一下,一個有著邪惡企圖的視頻也能如此快速傳播的話,會出現怎樣的效果呢?這讓我們想起了那句老話“真理還在穿鞋的時候,謊言已經走遍了整個世界”,如今這句話又有了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涵義。
真正有趣的問題是,這種互聯網上產生的政治效應是否加大了政客們的壓力?事實顯示,在過去的二十年里,35%有關國外暴行的媒體報道會促使西方國家的領導人出于人道主義壓力而進行干涉。這里的關鍵是,“我們必須采取行動”的口號已經無法被忽視了。我們曾經從科索沃和利比亞問題上看到了這股力量,如今我們在敘利亞問題上又聽到了這些人的生硬呼喚。如果《科尼2012》這部視頻的確導致美國對烏干達政權施加壓力、并促使其逮捕圣主抵抗軍首領的話,我們就會知道,網絡力量的時代終于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