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2.8.12
地點:重慶菜園壩古城水吧
人物:江霞
職業:單位辦事員
江霞長得很秀氣,穿件白連衣裙,我想象不出這個女人曾當過萬人厭惡的小三。她選擇在黃昏約我,不知道是不是天黑了,她藏在心里的話才敢大膽發泄出來。
我有段不堪回首的經歷:當過小三,愛過有婦之夫,搞得身敗名裂、人盡皆知。
我生活工作的圈子比較固定,那點丑事在圈子里廣為流傳。父母罵我沒出息、女人嘲諷我不自重、男人笑我人盡可夫。除了感情上的傷害,我連尊嚴都沒了。
逼宮未成和情人吳新分手后,29歲的我也想有個男人可依托。可周圍的單身男沒一個敢靠近我,也沒人給我做媒。
父母厚著臉皮去求人,勉強拉了幾根紅線,可他們的條件很一般,我很失望。父母罵我沒有資格挑人,但我不甘心放低要求。然而就是這樣的男人,得知我的過去后也紛紛轉身,責怪媒人沒找好姑娘給他們。
沒辦法,誰叫我的頭上貼著“壞女人”的標簽。那段當小三的歷史,成了我不可磨滅的污點。
幾經輾轉,我這個“壞女人”還是結婚了。我和施衛國經人介紹而相識,老實內向、大齡未婚的他對我很是滿意,并不知曉我以前的事。
看在他有穩定收入、長得還算周正的份上,我點了頭。
這下子終于揚眉吐氣了!同事朋友對我另眼相看,他們紛紛說我:“真有本事,找了這么正點的未婚小伙兒。”父母也頓感臉上有光,不再躲在房里不敢出門。
和施衛國平靜地度完蜜月。這天,他回來怒氣沖沖地問我:“給我說老實話,你婚前干過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他肯定在外面聽到閑話了。反正唾沫星子也早把我淹死了,我索性把跟吳新的過去都告訴他:“吳新曾是我的上司,我們在一起后,他才告訴我,他已有家室。我要求吳新離婚,但他選擇了家庭。吳新最終被調職,我也淪為人們口中的‘破鞋’。”
這些事就算我不講,也會有“熱心人”說給施衛國聽。我流著淚說:“我從來是真心待人,只不過錯愛了已婚男。現在我只想踏實過日子,如果你接受不了,那就離吧。”
江霞眼里有點點淚水,她攏攏發絲,轉向已見月色的窗外。此情此景,讓我心生惻隱:或許小三也不一定全是壞女人。
施衛國沒提離婚,但和我的關系明顯冷淡了許多。
我理解他作為一個要面子的男人,怎能受得了妻子那不堪的過去,可不得不感到辛酸:當過小三,難道就要成為我一輩子的負累?真想跑到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去,可我沒那個能力。
婚后三個月我懷孕了,施衛國陰郁的臉終于放晴,對我重新呵護起來。
某天,我們在菜市場買菜,走著走著就分散了。這時,冷不丁竄出兩個女人,她們沖著我吐口水,還罵道:“不要臉的婊子,賤貨。”那是吳新妻子的母親和妹妹。
當眾遭此污辱,我氣得兩手冰涼,情不自禁回敬:“你們才不要臉。”
火上澆油,兩個女人沖上來就要和我打架,還罵我是“喪德敗行的小三、這輩子生孩子沒屁眼”。
我理虧力虧,毫無招架之功,要不是路人拉架,我鐵定要被痛打。等她們罵罵咧咧走遠,我回頭一看,施衛國鐵青著臉站在一邊……我知道,我讓他丟盡了臉。
我們又恢復了冷淡的關系。我在施衛國面前很自卑,可轉念又想:我欠你施衛國什么了?我又沒背叛過你,那都是我認識你之前的事。
沒想到屋漏偏逢連夜雨,更難堪的一幕出現了。自從我的事情在圈子里傳播之后,總有居心不良的齷齪老男人打我的主意,他們對我說:“你跟吳新也是跟,跟我也是跟,他不要你,不如考慮下我。”我成了他們心中水性楊花的破鞋。
在聯誼會上,我又被一個齷齪男人糾纏上了。他喝得半醉扯著我不放:“我老婆今天不在家,陪陪我吧,你要不陪我,我就把你的丑事告訴你老公。”
我憤怒地推開那男人,趕緊回家。回到家后,那人電話不斷,看我不接又不斷地發來騷擾短信,說些污穢挑逗的話。
施衛國陰著臉:“那是誰?為什么不接?是不是你相好?”
我氣極敗壞地把電話打過去,當著施衛國的面將齷齪男人臭罵一通。沒想到喝多了酒的他居然闖到我家來,看施衛國也在屋內才悻悻地離去。
經過這事后,施衛國在我面前更少語了,整天陰沉沉的。我委屈我憤怒,可我該怎么解釋,又有必要解釋嗎?
不久,我一個朋友過生日,我負氣并沒跟施衛國打招呼,關了手機在朋友派對玩到很晚才回家,還不顧身孕喝了酒。其實,我很希望施衛國能從我的頹廢中感受到我的痛苦,從而憐惜我。
可我等來的不是施衛國的關懷,而是他的拳頭和臭罵。
他在家喝了悶酒,我一回來他就把我按到沙發上,用拳頭質問我:“你到哪跟野男人鬼混去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的?我他媽欠誰的啦,讓你個掃把星戴綠帽子?”
江霞的眼淚像斷線珠子般落了下來,周圍有人忍不住側目,江霞沒管那么多,聲音越來越大。也許歷經滄桑的她,已不在意這種側目了吧?
我選擇離婚,獨自打掉了孩子。既然婚姻己爛透了心,還留著干什么?
父母唉聲嘆氣,不再管我的婚事,看他們越發蒼老,我內疚極了。我不恨施衛國,只對情人吳新更加怨恨。我曾真心愛過他,一心想轉正與他終身廝守,可他卻拋棄了身心俱損的我。
趙四小姐也是小三、張愛玲也是小三,為什么她們能流芳千古?而我卻臭名昭著,連想過新生活都不能?
離婚后,我重新成為人們的笑柄談資,但我已麻木,甚至動了一輩子不結婚的念頭。沒想到,又有另外一個男人闖進了我的生命里。
他叫徐軍,我們相識于最不靠譜的網絡,本來只是想找個傾訴的對象,沒想到我們戀愛了。
徐軍大我十歲,離異,和我同城。在聊天時他就知道了我的事,一開始我懷疑他只是想玩玩,沒想到我們居然愛上了對方,還結了婚。
離婚和再婚相隔不到一年,我的名聲越來越臭了。好在我和徐軍日子過得不錯,經歷過婚姻失敗的他十分珍惜第二次婚姻,對我的過去也只字不提。
可欣喜之余我卻不由得猜測:假如再遇到被人吐口水辱罵、被色狼調戲的事,他還會這樣淡定嗎?
再婚半年后,我突然接到了吳新的電話。他約我見面,我本不想和舊愛藕斷絲連,可理智管不住內心,我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兩年多不見,吳新依然俊朗儒雅。他說他離婚了,老婆一直拿他和我的那件事發難,最終鬧夠了,也就離了。
說到這,吳新拉住我的手:“我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了。”
我眼淚奪眶而出:“你早干什么去了?把我害得這么慘,現在才來找我。”
是,我恨他,當初我以懷孕為要挾逼他離婚,可他卻用人間蒸發、電話關機來對付我,如今要不是和他老婆離婚,他還會記得我這舊人嗎?
我把這兩年的委屈一股腦倒給了吳新,直到晚上做飯時間徐軍的電話打來了,我才從痛苦的回憶中醒過來,慌忙告辭。
回到家,徐軍狐疑地看著我:“你怎么啦?為什么哭?剛才聽你在電話里的聲音不對勁。”
我慌忙以一個朋友家的老人過世為由搪塞過去。晚上,吳新的騷擾電話和短信蜂擁而至,我心驚肉跳,徐軍會不會像施衛國一樣懷疑我呢?
看我總是不接,徐軍起身告辭:“我到外面轉轉。”
徐軍走后,我跟吳新通了一個小時的電話,我明確地向他表示:“我們已經完了,請互不干擾。”
吳新卻仍在糾纏:“你跟前任老公是怎么分手的?你的現任老公要是知道你的過去,他還會和你過得好嗎?”
徐軍早知道我的過去,他沒嫌棄我,男人和男人是不同的。我斷然掛了電話,并把吳新的電話拉入了黑名單。
很晚徐軍才回來,他什么也沒說,直接準備睡覺。
他怎么這么平靜?和施衛國截然不同!
我不想徐軍多心,主動將吳新的短信呈給他看,徐軍看完后說:“吳新對你還有感情嘛,你也算幸運了,新聞報道過不少女孩被情人玩完就甩,甚至還被謀殺了的。”
這話讓我很安慰。經過吳新的事后,我一直抬不起頭來,今天他的糾纏讓我恢復了不少I芻信。這場仗,我好歹沒輸得那么慘。
徐軍問我現在怎么想,是跟舊愛,還是和他過?
我認真地說:“我已把他放到黑名單了,我沒那么傻,好了傷疤就忘了痛。我要和你好好過。”
這一晚,我和徐軍聊了一整夜關于小三的話題。
他說:“女人是感情動物,拜金的除外,許多小三是以真情為先的。她們未必就是壞女人,尤其是轉正未成的她們其實很可憐,世人不應該把她們一棒子打死。”
我緊緊抱著徐軍,看來我這被人歧視的野百合,終于迎著陽光盛開了。
說到最后,江霞眼睛雖還腫著,但有了明媚的笑容。她讓我好好寫這段故事,還說:“不是所有女人都有能力當小三,更沒幾個女人能當幸福的小三,一定要記住,吃自己能消化的食物,愛自己能擁有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