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時,他是臺灣炙手可熱的新銳導演,她是屢獲大獎的當紅演員。他們連續合作了3部影片,憑借默契的配合,雙雙獲獎。
他們最初只是導演與演員的關系,并沒有一見鐘情。在電影《玉卿嫂》的拍攝中,由于表演觀念的一致、工作互補共進的佳境,導致彼此間產生了愛情。盡管他當時是有婦之夫,可他們終究無法壓抑感情的沖動。
在上個世紀80年代的臺灣,針對演藝圈緋聞的輿論壓力異常巨大。盡管他們的成績有目共睹,殊榮在身,但在大眾眼里,他們是不可原諒的一對偷情男女。他們的愛情,被記者描繪成俗艷的故事。社會上所有的同情,都倒向他的結發妻子,而他和她要承受無窮無盡的指責。
整整一年,他們不敢出門,甚至不能做事,如日中天的事業停滯不前。他最終選擇聽從內心的聲音,1986年,他舍棄在臺灣的事業,挽著她的手遠走美國。
離開了熱愛的影視工作,遠離了是非纏身的家鄉,他們如自由飛翔的鳥兒一樣撒了歡地享受愛情。闖蕩電影圈多年,他們有些積蓄,可不能坐吃山空。他們謀劃以后的日子,想過做房地產,也計劃在美國開店。最后,他們覺得做商人與從事藝術事業大相徑庭。斷斷續續三年間,他們搞了一些經營項目,只賠不賺。
一天,兩人逛街,她在紐約一家琉璃工藝品藝廊突然駐足不前,一件件精美的琉璃制品抓住了她的眼球,她仿佛看到一條新生的路正在腳下鋪展開來。她對他說:“我要學一樣東西,像學種稻子一樣,像學木匠一樣,從現在開始,馬上去學習。”看著她認真的表情,他笑著同意,表示全力支持。他不想她每天百無聊賴地度日,他希望用另一種生活代替她對電影藝術的夢想。
他們悄悄返回臺北。
對于嶄新的事業,他們幾乎一無所知,只有摸著石頭過河。他買下一家倒閉的玻璃廠,為她設立了第一個“琉璃工房”。從此,曾經風華絕代的影后洗盡鉛華,系上圍裙,挽起袖子,做起了“小學徒”。當時,島內有關琉璃制作的資料少之又少,她一步步摸索,失敗、檢討、嘗試,再失敗、再檢討、再嘗試……在起初的一年半里,成功率幾乎為零。院子里滿地的琉璃碎片,有一種“匝地惜瓊瑤”的詩意,要是核算成本,那就是金錢鋪地了。
他問她:“還做不做?”她回答:“做!”但是,資金成了天大的難題。
他抵押了房子——先抵押自己的房子,又押上爸爸的房子,接下來是哥哥姐姐的房子。從未借過錢的他,厚起臉皮到處借錢。10年間,創業路上的挫折無數。最無助的時候,他曾經跑到紐約,愿意花任何價錢幫她尋找工藝專家。
面對累累負債,他獨自承擔下來。偶爾,她也有愧疚,可他總勸慰說:“做演員,你是當之無愧的大家。我相信,做琉璃,你也會成為偉大的工匠。我愛你,懂你,所以我會一直支持你。你只管做,錢的問題歸我操心!”
他們苦心孤詣十幾年,用在窯爐的時間和精力沒有白費。如今,她的工藝作品擺放在世界最高級的展覽館里,她的名字等于“中國現代琉璃”的代名詞,她創辦的琉璃工房,已然成為世界上最好的琉璃工作室之一。
她成功了,實現了由影后到琉璃藝術大師的華美轉身。而在這二十多年里,曾是名導演的他默默隱藏自己的才華,一直站在她身后支持她,像一棵挺拔的、供她依靠休憩的大樹。她制作的作品,他來題詞;開發布會時,他總是出面擔當解說。往往無須說話,靠著手指、語氣、細微的肢體動作,甚至一個旁人不易察覺的眼神,他們就能達到默契合一。褪去影壇的光芒,他們在嶄新的舞臺上依然配合得天衣無縫。
她叫楊惠珊,曾是“亞太”和“金馬”影后;他是張毅,曾是著名導演。
在西方,有個傳說:每一位天使都只有一只翅膀,所以必須互相擁抱著才能飛翔。楊惠珊和張毅,應該就是一對比翼相擁而飛的天使吧。對張毅而言,楊惠珊是引擎,是生活永遠的動力;對楊惠珊而言,張毅是人生的方向盤,是幸福的目的。
楊惠珊深深認同“愿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澈,凈無暇穢”這句話,她說:“我們的愛情,又何嘗不是琉璃身上的那些流云漓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