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經濟雖取得了諸多炫目成就,但并不能掩蓋我們在財富分配領域的怪相。
假如美國波士頓咨詢公司日前發布的《全球財富報告》提供的信息比較準確,那么,人均GDP只有4500美元的中國目前擁有的億萬美元富豪就已達648個,位居全球第五;至于百萬美元級富豪的繁殖速度更是快得驚人,2009年這一數據還只有85萬,2010年已達129.3萬,去年更是增長15%。難怪《福布斯》雜志針對中國億萬富豪的爆炸式增長有點不解地感嘆:沒有一個國家實現過這樣的跳躍!
財富增長與經濟增長呈現正相關是真實經濟世界里的常態。根據國家統計局的數據,中國經濟總量占世界經濟總量的份額從2002年的4.4%提高到2011年的10%左右;中國經濟總量在世界的排名,從2002年的第六位上升至2010年的第二位,2011年依然保持在這一位置。相應地,中國以私營企業家為代表的億萬富豪在過去幾年快速增長也應是一種正常現象,只是,筆者沒有想到這個速度快得實在離譜,實在非理性。
當然,我們應該對主要依靠自身經營能力與精準把握市場機會的企業家表示敬意;應該對那些初具國際市場資源配置能力且能夠在發達國家賺取利潤的民營企業家表示尊重,但對那些主要依靠國內體制與政策漏洞,并經由低成本俘獲政府與政策資源牟取巨額財富的現象,理應表示強烈的質疑!
事實上,前幾年出現的所謂財富榜“見光死”現象,本應是正本清源梳理富豪發家路徑的最好切入點,只是這幾年由于既得利益者的干擾,國家在這方面的成效似乎并不顯著。
當“富豪”成為中國經濟新符號時,顯然不是中國經濟的喜人景象,而是中國經濟的新悲哀。
人均GDP只有4500美元的中國,私人財富在過去三年里的非理性暴漲,不僅說明中國經濟快速增長的福利效應嚴重失衡,同時亦凸顯基于既有經濟增長路徑的財富積累與分配存在巨大的不公。
有專家認為,目前無數據表明中國收入分配狀況在惡化,但國家正在啟動且備受百姓期待的收入分配改革的一個基本前提,是中國貧富差距已經到了必須高度重視的程度。
根據世界銀行的相關報告,美國5%的人口掌握了60%的財富,中國則是1%的家庭掌握了全國41.4%的財富。中國的財富集中度遠遠超過了美國,成為全球兩極分化最嚴重的國家之一。以綜合衡量居民收入分配差異狀況的重要分析指標——從基尼系數來看,在過去30年里,中國的基尼系數由0.28上升到危險的0.50,如果得不到有效的控制,這個系數還會繼續上升。
因此,唯有有效經濟增長成為中國經濟發展的常態,唯有財富積累能夠有序轉化為民生福利,中國經濟“超日趕美”才具有實質意義。
中國目前正處于人均GDP在900至11000美元的中等收入階段的中低端。這是中國經濟邁向更高階段的新起點,也可能是跌入“中等收入陷阱”的臨界點,而業已出現的部分領域突出問題,使得我們必須格外警惕可能遭遇的“中等收入陷阱”。如果不能有效制止收入分配格局向政府和企業,特別是少數富人方向的傾斜和集中,不能改變可供民眾分配的最終財富較少,以及民眾消費的產品高度市場化的格局,繼續放任在制造業基礎不是很鞏固且金融體系且不健全的情況下,就將經濟發展的著力點放在風險極大的房地產領域,則中國經濟不僅難以實現真正轉型,亦很難承受得起一場大規模的金融危機的沖擊。
日本在泡沫經濟破滅之前就已經建立了比較完善的社保體系,且在1990年資產泡沫破滅后的長達20年中始終保持著貿易順差,豐田、日立、松下等超級企業的出口利潤為日本銀行業消化不良債權提供了來源,為日本經濟抵御長期衰退創造了條件。而且,日本高達數萬億美元的海外資產所獲的可觀的年收益,又大大增強了日本金融體系的修復動力。而當今中國,經濟不僅存在著嚴重的內部失衡,外部失衡亦很嚴重,在這種約束條件下,我們必須格外小心資產泡沫膨脹之后引致的系統性經濟風險,如若不引起足夠的重視,局部風險的擴散和累積將有可能演變成系統的經濟與金融風險,而民生福利和財富增長的不協調問題已經不再局限于經濟領域;如若不能找到有效的對策,很有可能成為激化社會矛盾的“定時炸彈”。
中國也許能在十年內將經濟規模做大到十萬億美元,但部分領域業已出現的突出問題,使得我們必須格外警惕可能遭遇的“中等收入陷阱”。正是由于擔憂日漸擴大的收入差距可能會使中國跌入這個陷阱,近年來,最高決策層在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規劃時格外重視治理經濟領域里的突出問題。不過,最高決策層也知道,今日中國面臨的諸多經濟和社會領域里的難題,非見招拆招式的簡單療法所能奏效。
未來一段時期,中國能否成功跨過這個陷阱,保持經濟和社會的協調、健康發展,取決于我們能否拿出一套優化的國家發展戰略,真正讓權力與資源配置在陽光下運行,以確保經濟成功轉型,實現微觀個體的福利水平與國力和財力的同步提高。
博主簡介:上海外國語大學國際金融貿易學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