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搜集了一些藏區《格薩爾王》說唱藝人的“神授”現象,在前人的研究基礎上對此進行淺顯的分析綜合。認為在濃厚的宗教氛圍和交通不便的雙重影響下,采用“神授”的形式一方面可能是借“神授”以此來有意提高自己和史詩在社會中的地位,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迎合聽眾的心理,
關鍵詞:格薩爾;說唱;神授
中圖分類號:G3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2)36-0182-03
一、《格薩爾王》的藝術地位
流傳于青藏高原的《格薩爾王傳》也叫《格薩爾》,講述了格薩爾王降臨下界后降妖除魔、抑強扶弱、統一各部,最后回歸天國的英雄業績。不僅在藏族中口耳相傳,也流行于蒙古族、土族、裕固族、納西族、普米族等民族中。
二、說唱藝人的“神授”現象
《格薩爾》說唱藝人,根據其傳和特點,大體可分為“神授”(或托夢)藝人、聞知藝人、掘藏藝人、吟誦藝人和圓光藝人五種類型。最具有神秘色彩和被人為夸張的莫過于“神授”藝人。
神授之藏語為帕仲,藝人為仲肯。其中帕是從天而降的意思,仲是故事或傳說。這類“神授”藝人的基本模式是藝人自稱做了一個神奇的夢,在夢中受到神的啟發或者直接傳授《格薩爾》,因此便把夢中夢到的情景歸結為神靈的預示及恩賜,認為是天神指示自己去說唱史詩,故而自稱“神授”藝人。據了解至20世紀八十年代末,在我國藏區這類藝人共有二十六人之多。①
相傳扎巴九歲的時候放羊時在青石板上做了一場夢,夢見格薩爾從天而降,便連連叩拜,醒來后便能如數家珍地說唱《格薩爾》了。桑珠年少時有天在山洞里躲雨,半夢半醒之間在山洞深處見到了要債的人,于是便拿獵槍與之搏斗,正在你死我活時出現了格薩爾模樣的人,才知是一場夢,回家后大病一場,病愈后“能夠較完整地講一些《格薩爾》”。15歲的玉梅在山上放羊時夢見了《格薩爾》的場景,醒后大病,不久病愈后“能夠說唱《格薩爾》”。②
三、對“神授”現象的分析
據筆者所知,沒有人“親眼”見過說書藝人被“神授”③,或聽藝人自述,或干脆就是道聽途說,關于“神授”之類的神話,一方面是主動因素如有意識地造神,另一方面是被動因素如智識不夠。但是更多的是兩者結合后的效果。如義和團的“刀槍不入”,張鳴指出無非是硬氣功表演、簡易法門、精神因素和赤裸裸的江湖騙術。④筆者認為“神授”現象很可能是《格薩爾》本身的結構與客觀無知、主動欺瞞結合后的結果。
1.對《格薩爾》的結構分析
最早提出《格薩爾》本身有規律可循的很可能是鐘勇①,索南措進而闡述分析②?!陡袼_爾》和其他的史詩一樣,也具有一般性的特征,如有一個貫穿始終的英雄人物,同樣的主題思想(如懲善揚惡),總名稱下分為各個不同的小分支小故事。關鍵是,還有一個基本的敘事結構,“如《格薩爾》各個分部本幾乎都是由“緣起—戰爭—勝利”這樣三部分構成,在分析分部本結構的程式化特征時作者將其更為細化地歸納為‘外敵入侵→出征降敵→消滅惡魔→策立新君→取戰敗國財物’”。索南措還指出《格薩爾》敘事的三個特點:“首先是按照藏族的敘事傳統,在敘述時多為由遠及近、自上而下的敘事次序。比如一般從天際的雪山到遠方的大海,再至近處的草灘,而后才是眼前的事物。縱向上,先從天界神靈到中界神■,再到下界龍神的敘事順序進行。其次,多運用比喻的手法及由虛及實的敘述習慣,前邊若干段為設喻,最后一段為實,即全詩的中心和要說明的事物。第三,藏族傳統詩詞格律的大量運用,不但使史詩增色不少,而且有利于藝人的記憶。”②
降邊嘉措進一步指出,必須記住一個劇本里的人名、地名和包括主要人物使用的在內的物件名,只要抓住了故事的主要框架及與主要人物相關地沒有講錯,即便是遺忘一些細節,也可以順利地講下去。此外口述文學不同于書面文學,書面文學可以反復揣摩,而口述文學是帶有表演性質的,是“一次性的”,為了吸引觀眾必須要重復精彩的細節,需要準確敘述的是主要人物的身份及相互之間的關系,塑造人物和戰爭等場面可以用套話,口述者對細節可以即興發揮,“這也是《格薩爾》在長期的流傳過程中,基本情節、主要內容、主要人物保持不變的前提下,又會出現很多異文本的重要原因?!绷硪环矫?,觀眾被表演所吸引,也不會去仔細分辨細節上的差異。
2. 對“神授”現象的心理分析
降邊嘉措用心理分析的方法解釋了“神授”現象④。榮格認為“精神的個人層終結于嬰兒最早記憶,而集體層卻包含著前嬰兒時期,即祖先生活的殘余?!雹蹚拇竽X結構的一致性中,榮格推演出這樣的前提,即人的集體無意識“包含從祖先遺傳下來的生命和行為的全部模式?!雹萦鴮W者鮑特金在集體無意識與原型的關系上對榮格的理論進行了修正,他認為,人類情感的原型模式不是先天預成在個人的心理結構中的,而是借特殊的語言意象在詩人和讀者的心中重建起來的。所謂原型并不能看成是某種遺傳信息的載體,同語言符號一樣,它也是文化信息的載體形式。在重構人類情感經驗方面,它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這即是一種社會性遺傳。⑥
西藏幾乎是一個全民信教的地區,“在藏族人的世界里,神是無所不在,無時不在的。”⑦因此,“神授”現象還需要在無意識理論的基礎上和社會風俗結合起來分析。
很容易發現,“神授”藝人大多出現在《格薩爾》廣為流傳的地方⑧,并受到家庭或周圍人的影響,藝人多少都曾聽過《格薩爾》,因此,將此現象歸結為“神授”和遺傳①因素是有待商榷的。神話的結構單位即存在于無意識心理中的原始意象或原型,文明人的理性發展使無意識完全被強大的意識所遮蔽和覆蓋,弗洛依德認為,一個人在嬰兒時代、甚至“處在娘胎中”時,就受到父母、家庭和社會的影響,產生幻想,留下“記憶痕跡”。藝人在成長過程中肯定會受到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的影響,而人類嬰兒時代的記憶會在成長過程中被結構性和選擇性的遺忘,而在特定的條件下(如強烈刺激、催眠)會喚起被“遺忘”的記憶,藝人在誠實的前提下,由于缺乏科學知識,可能便認為是“神授”①。這種近似巫術的情境是一種交感現象,是在特定場景下的互動和自我催眠,同時也是從自己過去的經歷中提取的成分來構建個人神話。
在濃厚的宗教氛圍和交通不便的雙重影響下,很多事物被披上了宗教的外衣,因此采用“神授”的形式一方面可能是借“神授”以此來有意提高自己和史詩在社會中的地位,以防被人欺壓,便于在民間云游說唱②;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迎合聽眾的心理,如在“在說唱史詩前舉行降神儀式以迎合聽眾的文化心理需求,成為說唱藝人吸引更多的觀眾、找到更多的說唱機會的必要手段”。
由于沒有足夠的材料來分析“神授”藝人的收費模式和與聲望的關系,因此暫無法在主動欺瞞上進行分析,只是根據生活經驗,這種情況一般會存在。
最后簡單橫向比較藝人的成就,扎巴留下了998盤磁帶,25部《格薩爾》說唱本,其長度總量相當于30部《荷馬史詩》21。玉梅現已說唱20多部,桑珠已說唱45部,錄磁帶近2 000盤,目前仍在繼續錄音22。但是我們與評書演員單田芳相比,單田芳擁有約6 000小時的評書作品,單田芳從藝50周年時有一組數字,說他“撰寫了2 000多萬字、40多部著作、錄制了15 000集評書,夠一個人不重復地連續聽30年?!眴问恰都t色將帥傳奇》就有20部1200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