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表現主義劇作家尤金·奧尼爾通過自己的劇作,真實反映了20世紀美國人民的生活和思想,迷惘和追求,揭示他們豐富而深刻的內心世界。其中最能體現古希臘悲劇韻味的是《悲悼》三部曲。該劇從根本上突破了傳統的戲劇,將戲劇創作作為探索人類心靈的重要武器,萊維尼亞即為該劇的女主人公,她成為奧尼爾“在荒野中的探索和吶喊”的直接表現者,即現代的厄勒克特拉。
關鍵詞:萊維尼亞 現代悲劇 悲劇英雄 情欲沖動
古希臘悲劇主人公因從失敗中尋求勝利和在肉體苦難中追求靈魂升華而受到頌揚,《悲悼》女主人公則由于承認并正視注定要失敗的結局并從中獲得某種意義上的勝利而受到稱頌;前者由于違背了神的意志而遭受苦難,后者卻由于有自己的精神追求而遭受折磨;前者能從苦難中獲得精神上的勝利,而《悲悼》女主人公通過遭受的折磨來顯示她對命運的反抗。[1]
1、繼承古希臘命運悲劇的復仇母題
奧尼爾取材古希臘劇作家埃斯庫羅斯的悲劇《俄瑞斯特斯》創作了《悲悼》,前者以希臘神話中阿特柔斯家族世代仇殺的悲劇故事為描寫對象:特洛伊戰爭中,希臘聯軍的軍事領袖阿伽門農為了平息神怒,以利行軍,被迫殺女祭神,因此引起妻子克呂泰美斯特拉的仇恨,在他凱旋后被妻子及其情夫殺害。阿伽門農的兒子俄瑞斯特斯在姐姐厄勒克特拉的配合下,殺死了母親及其情夫替父報仇。為此,俄瑞斯特斯受到了復仇女神的追逐。
《悲悼》借用了《俄瑞斯特斯》的基本故事原型:阿伽門農是艾斯拉·孟南準將,克呂泰美斯特拉是孟南的妻子克莉斯汀,他們的兒子奧林就是俄瑞斯特斯,女兒萊維妮亞就是厄勒克特拉。故事背景特洛伊城陷落變成了美國南北戰爭的結束,孟南回到家的第一天晚上就被克里斯汀毒死,萊維妮亞說服了弟弟奧林替父報仇,殺死了母親的情夫卜蘭特,又逼她自殺。《悲悼》的人物和情節與《俄瑞斯特斯》相對應,正體現了古希臘悲劇復仇母體對奧尼爾悲劇的影響,而萊維妮婭堅定的復仇意志,則是厄勒克特拉復仇精神的現代回響。[2]
2、再現古希臘命運悲劇的英雄觀念
作為一個關注人類命運的劇作家,奧尼爾認為“悲劇的意思正如希臘人所理解的那樣,它給他們帶來崇高感,激勵他們更加熱愛生活,悲劇使他們更深刻地從精神上理解事物,并使他們擺脫掉日常生活中的瑣碎事物。”[3]
萊維尼亞是奧尼爾改編希臘原型悲劇的一個直接而重要的原因。一九二八年,奧尼爾在標題為“中國海”的日記中寫道:“希臘式的情節構思一一賦予劇中現代的厄勒克特拉以同角色悲劇性結局相稱的形象。在希臘悲劇中,她在平庸的婚后生活中了此一生,毫無戲劇性可言。這一角色的靈魂之中既然充滿了悲劇色彩,那就不該如此平淡地度過一生……”[4]本能使得追求不可避免,但追求的過程又必然是痛苦的,這就是人生悲劇的永恒性。在奧尼爾看來,人生的意義就在于有所追求,因為結局的痛苦而放棄追求是不可能的。萊維妮亞自我禁錮、與世隔絕,承受著巨大痛苦卻仍積極抗爭著不可改變的悲劇命運,這一雖生猶死的選擇,使她成了這個家族的叛逆者,這種同命運搏斗和自我犧牲的精神,使她上升到古希臘悲劇英雄俄狄浦斯的悲劇高度。正是在同家族命運的較量中,萊維妮亞以比死亡更悲慘的方式來懲罰自己,以此來償還自己和孟南家族所欠的罪債,以此來洗滌周圍世界的罪惡。對于萊維妮亞,奧尼爾認為他給了這位美國式的厄勒克特拉一個值得她擁有的悲劇性結局:她歷盡挫折但并未屈服,她屈服命運卻戰勝了命運,正是這種膽量、叛逆和自我犧牲精神,使萊維妮亞這個悲劇人物形象表現出了人的尊嚴。
3、融入現代性思考的古希臘命運悲劇
作為一位清醒的現實主義劇作家,奧尼爾在繼承古希臘悲劇的命運主題的同時又深受西方現代心理學影響,將命運與現實人性聯系起來,多維度挖掘人性的底蘊,從而使其表現出一種源于古希臘卻又有所發展的現代悲劇精神。
西方現代心理學思潮中,建立在“無意識”基礎上的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論對奧尼爾影響最大。《悲悼》就是奧尼爾將“厄勒克特拉情結”這一“無意識”理論與希臘悲劇命運觀相結合,所寫出的由“心理因素”造成的現代悲劇的一次大膽嘗試,正是萊維尼亞內心的“厄勒克特拉情結”造成了自身的悲劇。奧尼爾在劇中對希臘古典悲劇賦予了現代的解釋,認為情欲主宰了人的一切。
榮格的陰影理論對奧尼爾的影響也頗為巨大。榮格認為有四種原型在個體的人格中有重要的意義,即人格面具、阿尼瑪、阿尼姆斯和陰影,其中陰影是人心靈中遺傳下來的最黑暗、最深層的邪惡傾向,是負價值的道德。萊維妮亞是《悲悼》中最動人的形象,她受到本能欲望與清教思想的雙重影響,本能使她拋棄禁忌,清教觀卻使她擺脫不了罪惡感,從而導致人格變態。萊維妮亞愛父親,但他有母親;她愛卜蘭特,但他有母親,于是萊維妮亞由愛生恨,受挫的欲望本能使她心靈中的陰影急劇地膨脹起來,像影子一樣跟蹤母親乃至逼她自殺。對母親之死深懷愧疚而精神崩潰的弟弟奧林,也被姐姐心中的陰影牢牢控制,最終走上絕路。這膨脹的陰影最終也吞噬了自己,在死亡之宅中把自己禁錮,在無盡的懺悔和痛苦中等待著自己的懲罰。
結語
尤金·奧尼爾讓操縱現代人悲劇命運的多維力量走到了前臺,使悲劇主人公能夠直接頂撞前臺的命運,從而使其悲劇的主題具有了現代性,具有了現實和潛在的文化意義,最終在繼承古希臘命運悲劇的基礎上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悲劇。
參考文獻:
[1]楊彥恒:《從納維妮亞看奧尼爾的悲劇意識——分析奧尼爾的劇作<悲悼>》,中山大學學報,1996年.
[2]周莉:《論尤金·奧尼爾的悲劇創作——尤金·奧尼爾悲劇精神的生成及其審美價值》,武漢大學,2004年.
[3]D·V·福爾克:《尤金·奧尼爾及悲劇的張力》,新澤西,1958年.
[4]蓋爾泊夫婦:《奧尼爾》,紐約,1960.
[5]宋向東:《美國偉大劇作家尤金·奧尼爾及其悲劇思想》,黑龍江大學,2002年.
[6]美吉尼亞·弗洛伊德:《尤金·奧尼爾的劇本—一種新的評價》上海譯文出版社,1993年.
作者簡介:黑白(1987—),女,河南人,海南師范大學文學院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在讀研究生;嚴艷(198—),女,四川人,海南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