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下正是澳大利亞夏末秋初的好天氣,出席阿德萊德藝術節的林懷民先生一身黑衣黑褲,背著雙肩包笑容可掬地走來。這一次,云門在澳洲最著名的藝術節上演出《屋漏痕》,這是今年阿德萊德藝術節上唯一場滿座的壓軸演出。
臺灣云門舞集創始人、藝術總監林懷民專訪
人物介紹:
林懷民,中國臺灣云門舞集創始人、藝術總監。十四歲開始發表小說,二十二歲出版《蟬》,二十六歲“棄筆跳舞”創立云門舞集。代表作有《白蛇傳》、《薪傳》、《紅樓夢》、《九歌》、《流浪者之歌》等。歐洲舞動國際舞蹈大獎“終身成就獎”稱他是“與喬治·巴蘭欽、 威廉·弗塞斯、莫里斯·貝嘉等二十世紀獨創性編舞大師同層級的藝術家”。
愛上舞蹈,結束了我見識人生之前的強說愁。
我十四歲開始寫小說,二十三歲去美國的時候也是主修文學。但在紐約我愛上了現代舞,也受到六十年代年輕人的反叛思潮,我就想成立一個舞團。開始的時候就十幾個舞者,大家利用業余時間去農村、去學校演出,熱情洋溢的,這成為我們那一代人當時參與社會的一個手段。
我是糊里糊涂就成立了云門舞集。
1973年成立云門舞集。之所以叫“云門”,是因為五千年前,在黃帝時代,大容作了兩支舞叫云門,相傳這是中國最古老的舞蹈。門是個堅固的實體,像我們的身體,很強壯的。云像舞蹈,是一種飄忽的表情。
云門早期的作品,都是弱化故事情節,用隱喻說話的。
1975年的《白蛇傳》,1983年的《紅樓夢》,1978年的《薪傳》,1993年的《九歌》,這里面有些是從京劇改編而來,有些是因為我的作家身份和文學背景而延伸與改編的。創作的時候有一個原則是:一切簡化,這是云門的第一階段。幾十年過去后,明年我們會帶《九歌》到國家大劇院演出,大家會看到,現在的云門已經是一種非常飽滿、非常急促、非常熱烈的舞蹈。
舞蹈與文字的表意不同,舞蹈關乎身體,用身體說話。
從《流浪者之歌》開始,云門忽然一下子靜了下來。那時候我學了氣功,雖然是個半吊子,但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體里“氣”的存在。于是,云門的舞者開始練習打坐、書法、太極導引以及拳術,他們開始了解呼吸,了解身體與舞蹈的關系。在那一時代的作品中,比如1994年的《流浪者之歌》,還有1998年的《水月》以及“行草三部曲”和這次在阿德萊德演出的《屋漏痕》,這些舞蹈更關注身體呈現,關注舞者的形象、動感、韻律和呼吸。
我的作品是要有很多留白的。
阿德萊德的登斯坦劇院的舞臺太小了,如果在更大的舞臺上,比如在北京國家大劇院看《屋漏痕》,會發現作品中有很多非常有意境的留白。這個作品靈感來自懷素和顏真卿的故事,但跟《行草》那幾部都不一樣,《屋漏痕》比較沒有格式。字和文章在這里面統統沒有,紙啊、墨啊、一撇一點,這些散開的,我們只是在用這些書法的元素跳舞。要說這個作品說了什么,我想只是展現了時光的流動吧。
明年云門四十年,要還回到土地。
正在構思的新作叫做《稻河》,講的是臺灣著名的“米鄉”池上。現在每個月初我都和攝影師一起去池上,就拍攝一畝田。從插秧生長收割到翻土,正好一個輪回。鏡頭里能拍到的有云、有小鳥、有白鷺、有蜻蜓,風一吹稻浪翻滾,那感覺美極了,這個就是我們的視覺。
我們要走一條永續的路。
2008年大年初五,一場莫名的大火燒了云門原來的排練場,但大火燒不掉云門的生命力。其實之前的那個排練場就是一個鐵皮屋子,我們就在那個鐵皮屋子里跳舞跳了十六年。于是我們向臺北縣政府申請了一塊地,現在正在建云門的藝術中心。
我的作品可能都會蒸發掉,云門的團隊才是重要的。
也許以后會有新時代的編舞家帶來新的作品與新時代的觀眾對話。永續的路線更在于我們要提高藝術水準,不管誰成為藝術總監,帶來什么樣的作品,云門的生命力都是存在的。下半年,云門二團要到北京參加國家大劇院首屆舞蹈節,到時候觀眾們就能看到,云門是充滿生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