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處處有伏筆。有些東西是可以挽回的,比如良心、體重。有些東西則不能,比如已逝的時間、對一個人的感覺。
彌生36歲,鄭好23歲。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動了心思,后來抱著她講給她聽。她刮他的鼻子:你這老色鬼,一開始就覬覦我青春的肉體。
他笑:是啊,第一眼就想和你好。
彌生與妻子兩地分居,有一個7歲的女兒。彌生開始追求鄭好時總是心里沒譜,后來問鄭好:如果我離婚了,你會接受我嗎?
他竟然真的離了婚。一個男人為你拋棄了那么多,鄭好心軟了。
初時,他是她的客戶。她還只是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實習生。部門經理看不上鄭好,想找個理由遣她走,給她一個一直談不下來的死單子。鄭好找了幾次彌生公司的負責人,人家不見,她便一氣之下孤注一擲般闖進了彌生的辦公室。
他說他忘不掉她那天的樣子,昂著頭,小小的臉,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期許、不解還有詢問。
事情擺平了,小小的模樣,一下子擊中了男人內心最柔軟的所在。他立即有種想要她的沖動。鄭好留在了公司,算是欠彌生一個人情。
后來看《蝸居》,海藻和宋思明,簡直就是自己故事的翻版。海藻說:人情債,我肉償了。鄭好本來在笑,后來哭了。
彌生在與鄭好確定關系后,因為工作需要去了美國公司總部。他走前,興奮地擁著鄭好告訴她:我這次去,希望能留在總部,在那邊買房子,然后接你去。
鄭好也很高興,因為她也或多或少的有些美國夢。
彌生走后,與鄭好每天一個電話。因為兩地黑白顛倒,鄭好總是睡眠不足。有時她與他通電話,有時在等他電話。她躺在床上想彌生,想得最多的就是他的身體。不知道為什么,與彌生在一起后,鄭好的身體好像蘇醒了,總會想那事兒,火燒火燎一般。
寂寞就像蟲子在蠶食自己青春的身體,鄭好把工作之余的時間付諸網絡。她在論壇上混,偶爾參加一些網友聚會。在一起吃龍蝦時,鄭好認識了夏春。
夏春很害羞,正坐在鄭好的對面。鄭好一抬頭看他,就看見他躲閃的目光。
吃完飯,夏春開車送人回家,最后才送鄭好。兩人竟然住得很近。夏春說:我們挺有緣啊。鄭好開玩笑說:有緣無分啊。
剛好彌生的電話打過來,鄭好接著,笑得很甜蜜。掛斷電話,夏春問:你男友?
鄭好說:是的,他在美國出長差。
夏春說:看來條件不錯。
夏春說時,酸溜溜的。
再后來,鄭好總是遇見夏春。上下班時,買東西散步時,夏春總在遛狗,一只黃金獵犬,才那么一點大。
鄭好總是匆匆過去,一聲嗨,或者蹲下來逗下狗。
那狗叫旺旺。沒幾天,鄭好再看見,遠遠地喊一聲,它就飛快地奔向她了。
旺旺很喜歡你啊。夏春說。
我也很喜歡旺旺。鄭好抱住狗不撒手。
如果和一個人每天都相見,不管再怎么陌生,他都會漸漸變得可親近。那次鄭好陪客戶吃飯,喝了很多酒。夏春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她特別高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
坐在他的車上,她有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酒精起了作用,她竟然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醒來,身上披著夏春的衣服。車停在路邊,旁邊是一座人工湖,風輕輕地吹著,夏春只穿了一件T恤站在湖邊。
她下車想還他衣服,剛走近他,卻看見他著了火的眼睛。他把她一把抱住,擁在懷里,狠狠地吻。她推他,推不開,后來身體便漸漸地軟了。多久沒吻了,他的吻又甜蜜又憂傷。他的聲音呢喃在耳邊:去我家好嗎?求你了。
鄭好答應了。她知道自己的這一點頭純粹就是鬼使神差,只是身體寂寞,可是接下來的時光,她瘋了。
夏春給鄭好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彌生對她是熱烈的占有,而夏春對她,是溫暖的融化。她在他的吻和撫摸下,整個人都癱成了一汪水。
她聽見他喊著自己:鄭好,你是我的。我要你是我的。
之后的幾天,鄭好安慰自己,那只是一夜情,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可她無法控制自己想夏春,想他溫柔的用力、痛楚的眼睛,還有絕望的呼喊。他怎么能讓她的身體變成那個樣子?
那天之后,鄭好沒有再聯系夏春。她走時說得很明白:以后我們不要見面了,這次就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可是怎么可能會當做什么都沒發生?彌生再打電話來,她總是心不在焉,彌生喊著她:小妖精,我想死你了,你想我嗎?
她懨懨地說:想。
他們再電話激情時,她在高處看見的是夏春的樣子。
兩周后,她收到夏春的短信:想你想瘋了。我努力了,可是做不到。
她的身體立刻就融化了,恨不得立刻出現他的面前。
與夏春度過的那段時光,真的是鄭好最青春最美好的日子。他們一起洗澡,然后他把她抱到床上去。
在一起時,是無拘無束的快樂。不在一起時,困惑就席卷而來。怎么辦?彌生怎么辦?他為了自己離婚,付出的太多。一想起彌生,鄭好總覺得心口疼痛。她在傷害他,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有些東西是可以挽回的,比如良心、體重。有些東西則不能,比如已逝的時間、對一個人的感覺。
鄭好也說不上是愛上夏春,還是只是愛他在床上對待自己的強有力。因為他們從未談過兩個人的關系。他從未說喜歡她,愛她,更沒說希望她能做他的女朋友。他平時很沉默,可是在床上,就像上帝。
彌生回來了。鄭好看見他總是膽戰心驚,手機調成靜音。彌生抱著她不停地問:想我嗎?想我嗎?
她點頭,卻言不由衷。
彌生迫不及待地要她,她卻無法進入狀態,身體像被撕裂了似的疼。
彌生很掃興: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她說最近很累,公司里的人事關系沒處理好。她沒勇氣承認。彌生說誰欺負你了?明天我找你們老總喝茶。
鄭好躺著,看彌生起床去沖澡,他的背部有贅肉,還有些駝。他說話的感覺就像父親。他好陌生。
她不愛他了。她聽見自己心底的聲音。眼淚流出來了。
彌生很快又走了,回上海看女兒,之后直接回美國。走時,他抱著鄭好說:留在總部的事已經落實了,我正在那邊看房子,很快回來接你。
頓一頓,又有些為難地問:可能我也要把女兒接過去。你能理解吧?
能。鄭好點頭。
彌生走后,鄭好情緒很低落。夏春打電話來時,她發飆了:你憑什么問我在哪,在干什么?我們之間算什么?性伴侶?多夜情?為什么你從來不說?
很久夏春才說:我愛你。可是已經有人給你未來了。我給的一定不比那人給的好。
鄭好說:你給我什么未來我都要。
鄭好決定和彌生攤牌了,彌生在電話的另一邊很久才問一句:你們做了沒?
嗯。鄭好哭了。
彌生就開始詰問:他親你哪了?摸你哪了?你高潮了沒?
鄭好不吭聲,聽見他說:你太傷害人了,你太傷害人了。我對你那么好……
彌生掛電話時泣不成聲。很難想象一個37歲的男人哭得像個孩子,像乞求糖果那樣乞求她:我不在乎,我努力不去想,我會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你能回來嗎?
鄭好說不能,我已經愛上他了。
鄭好當天晚上就搬到了夏春的家里。
但之后的日子,并不如之前的更好。住在一起后的兩個人總是相對無言,本來還熱衷的床上那點事兒,在磨盡了新鮮感后也變得索然無味。
后來有一天,夏春忽然帶著旺旺離家出走,沒有留下只言片語。一周后發了一條短信給鄭好:我們分手吧。
鄭好看到那條短信,腦子一片空白,立刻打過去問什么意思。
他回說:我覺得你應該找比我更好的,我好像沒條件送你去美國。
鄭好說:我不想去美國。我從來沒說過想去美國。
她聽見有女孩兒的聲音:給誰打電話?夏春的電話匆匆收線了。又一條短信發過來:希望回去時,我家里沒有了你的東西和你。
就像夢一樣,鄭好被甩了——被她一開始同情的害羞男孩兒夏春。她有些不敢相信,可是短信卻提醒她發生的一切。
她從來不是纏人的女孩兒,她立刻收拾了東西離開。只是眼淚不爭氣,不停歇。
鄭好很長時間走不出失戀的陰影。但夏春的QQ簽名早改了:恢復單身,太他媽爽了。
她恨得牙根癢癢,又覺得冤枉。她為他付出了那么多,為什么卻換來這樣的結果?自嘲一番,自己如是對待彌生,活該得到報應。
彌生倒是繼續打電話來,淡淡地問她好不好,說總是忘不掉她,想打給她。
她忽然覺得自己曾經錯失了怎樣一段真愛,誤入歧途。當她的心再次被溫暖起來的時候,彌生卻告訴她:我和妻子復婚了,我們有共同的女兒,那是怎么都割不斷的紐帶。
鄭好啞然,良久才一聲祝福。
原來,這兩個男人從來都不是自己的,他們只是經過她春天的蝴蝶,花朵太多,一個飛向前采集,一個扭頭駐守在過去。
再后來,鄭好遇見了一次夏春,他還是舊日的樣子,有些悶,給人感覺害羞的樣子,牽著旺旺。
他問她:和彌生和好了吧?
她搖頭,他說:也好,雖然他條件比我好,但是也并不適合你。你會遇見條件更好的男人。
彌生曾經找過夏春,他問他能給她什么,如果不能早晚也會被鄭好甩。她那樣的女人就是貪得無厭的。要精神,要身體,要錢和未來。我宋彌生就是你夏春以后的寫照。
鄭好知道后,也就是笑笑,兩個男人,一個因愛殘忍報復,一個因愛懦弱多疑。可是都過去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