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
搬到家屬院以后,我們有了自己的房子,我也進入了一片新天地。
家屬院完全不同于奶奶家的小胡同,這里不但有很多很多孩子,而且孩子們按年齡、性別和才干分成了不同的等級和群體。如果說奶奶家的小胡同是“山寨”的話,那么家屬院就是“正規(guī)軍”了。
家屬院的孩子按性別分成兩大群體,兩個群體各有一個司令,男司令叫大軍。大軍兄弟三個,他是老二。大軍爸爸是院里的電工,脾氣暴躁,對兄弟三個的管理都是粗放式:皮帶加大棒,所以造就了三個男孩頑皮、暴烈的個性。
相傳大軍剛搬到家屬區(qū)的時候,這里的男孩子中有一個司令:小凱。小凱比大軍大兩歲。在大軍來后不久,小凱和大軍爆發(fā)了激烈的沖突。
小凱帶領(lǐng)手下嘍圍堵到大軍家門前叫罵,大軍被罵急了眼,從家里抄出一條真正的紅纓槍,槍頭還開了刃。他端槍躥出屋子,挺槍就刺,一槍刺中了小凱的肚子。
幸好小凱穿的是一件舊軍裝,槍頭正刺在第三顆紐扣上,厚實的軍用紐扣當場裂成四瓣。如果沒有這個紐扣擋著,槍頭就會直插肚皮。小凱頓時臉色煞白,拱手求饒。
這關(guān)鍵的一槍,奠定了大軍穩(wěn)固的領(lǐng)導(dǎo)地位。從此以后,他領(lǐng)著我們南征北戰(zhàn)。偷辦公樓的碎玻璃去賣,用二踢腳打別人家的廚房棚,直到他十八歲參軍離開大院,始終沒有人覬覦過他的司令寶座。
橘子罐頭
小時候的我體質(zhì)很差,經(jīng)常發(fā)燒。有一個周日,家里人都出去了,我因為發(fā)燒留在家里,媽媽在家陪著我。到了下午,我午睡醒來,就見媽媽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瓶橘子罐頭!
在那個年代,水果是奢侈品,普通人家一年也難得吃幾回水果。水果罐頭更是只在看病人、走親戚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
媽媽用螺絲刀很費勁地把玻璃瓶上面的鐵蓋打開。頓時,滿滿一瓶黃澄澄的橘子瓣躍然眼前。第一口橘子進入口腔,味蕾被震驚了。過了半天,我才小心地用牙壓碎一瓣橘子,軟軟涼涼的汁液鋪滿我口腔的剎那,我知道了什么叫珍饈美味。
當時是夏天,房間里陰涼而安靜,我們母女席地而坐,媽媽喂我一勺一勺吃著。我獨享著溫暖的母愛和美味的橘子罐頭。這精神和物質(zhì)的雙重滿足,讓這個浸泡在橘子罐頭里的溫情下午,像一枚珍珠,牢牢嵌進我的記憶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