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集子終于要在此刻畫上一個句號,突然意識到那些過往的時間已經(jīng)嵌入我們的精神血脈,如屢屢經(jīng)驗的根須,無法掙脫。對于存在者來說,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一個尋找通向去蔽的過程,希望在達到澄明之際,讓一些內在的光亮從被遮蔽處涌現(xiàn)出來。于此我與哲學家阿倫特有同樣的感受:我們有權去期待一種啟明,這種啟明或許并不是來自理論和概念,而更多地來自一種不確定的、閃爍而又經(jīng)常很微弱的光亮。讓思想從幽暗之處涌現(xiàn)出來,以此召喚所有人內心中被遮蔽的光亮,這就是我最近幾年內心中時常涌現(xiàn)的一些無法名狀的召喚,于此,我也只好如實應答這些召喚。對于呼喚的這種應答,保持了內心的一種平衡。
這本集子的寫作方式是很不同的,我稱之為:從學院寫作到啟蒙寫作。所謂的學院寫作,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嚴格按照引經(jīng)據(jù)典規(guī)范完成的學術論文,它以技術性的措施切割了圍觀者的介入;而啟蒙寫作則是去除各種人為障礙,在保持必要的思想深度的前提下,通過加工力圖達到對現(xiàn)象的由表及里的通俗易懂的闡釋,以此揭示那些隱而不顯的內在機制。兩者的區(qū)別在于對潛在讀者人群的劃分上。如此選擇是基于兩種考慮,其一,我認為當下的中國仍是一個需要啟蒙也正在啟蒙的時代。啟蒙時代的最大特點就是敢于運用自己的理性,使自己擺脫自己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狀態(tài)。這是很典型的康德說法,從這個意義上說,啟蒙對于中國更是一項遠未完成的事業(yè)。其二,讓更多的人加入到思考的行列,也是促進社會進步的一種途徑。哲學家薩特曾說:文學是一種介入。于此,我是深以為然的。否則的話,人文學者還能做什么呢?在一個蔑視思想的年代,守護思想的基準線不至于無限倒退,也是人文學者在一個經(jīng)濟宰制年代所應擔當?shù)呢熑危蛟S這種努力還是有存在價值的,畢竟思想在任何時代都是稀缺的。雖然經(jīng)歷無數(shù)次的跌倒與爬起,我仍固執(zhí)地認為,這種努力還是有意義的。
這本集子里的文字是我在過去五年里寫下的,它耗費了我大量的心血,有無數(shù)個不眠之夜,一個人在寂寥的煙圈中敲下這些寂靜的字詞,我仿佛能夠聽到它們的悄悄私語,以及不滿,它們是我陌生而又熟悉的朋友。在當下的考評機制下,這些努力都是不作數(shù)的,有些時候我甚至懷疑這些努力意義何在?好在我是一個不容易后悔的家伙,讓一些隱匿的文字從寂寞的角落里跳出來,也是一種難得的人生際遇。這些年,我的生活也是飄忽不定,更是在內心里增加了一些旅人的情懷,以一種漂泊的心態(tài)寫出羈旅天涯的情懷,一直是我夢想的事情,也許從骨子里,我更是認同莊子的說法:藏天下于天下。雖不能至,卻心向往之!
人到中年,總會遭遇到虛無主義的侵蝕,這本集子記錄下一段旅程,它讓那些晦暗不明的日子,在內心里清晰起來,甚至變得有些光亮,于此,我也要衷心地感謝那些與我同行的朋友們,是你們一直在讓道路得以延展,并讓它們在暗夜里發(fā)出微弱的聲音來,我聽到了。
集子里的文字都是關于科學界內的活動的分析,其中有很多有趣的觀點,但也不排除很多偏見與錯誤,于此,我愿意承擔所有的責任。結語之時,為自己找一個穩(wěn)定的支點應該是不錯的主意,記得黑格爾曾說:人是靠思想站立起來的!我想我們有責任站立起來!換一句話來說,即便在艱難的日子里,也要有唱出歌聲的勇氣。
(《科學活動的現(xiàn)場掃描——基于經(jīng)濟—哲學視角的考察》,李俠著,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