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語稱彝歷新年為“枯施”。我家鄉的彝家山寨父老鄉親都十分重視“枯施”,把它作為除火把節之外最隆重的節日來加以慶賀。
在我那個偏僻的山寨里流傳著這樣一句諺語,“大人盼豐收,小孩盼過年”。的確如此,在孩提時代,我就有這樣的切身感受。每當過完“枯施”的第二天起,我就搬著指頭數:一天、二天、一月、二月……就這樣數著數著,我腦海里又浮現著宰豬、耍豬尿泡、走家竄戶玩斗以及小孩們在野外割豬蹄時的熱鬧場景……,我恨不得時間象電波那樣飛速運轉,一扎眼功夫就到來年的“枯施”季節。
我阿爸在我們山寨里是個小有名氣的彝歷測算家。說來怪,經他測算的事情,大多數都能應驗。于是,臨里鄰居的鄉親們都來找他測算這測算那的。但他從來不收人家一分錢,按他的說法,那是應該盡的義務。
斗轉星移,眼看“枯施”季節就要到了,不少鄉親們都陸續找我阿爸測算今年我們山寨“枯施”的吉祥日期。
“枯施時期怎樣測算呢?”我阿爸問我。阿爸見我搖搖頭后對我說:“‘年’,稱之為“枯”,意為:轉、回、返回、回轉、回歸、循環等。”阿爸看我不解的樣子,便指著晴朗的天空對我說:冬天日落點南移到最南端后,不再南移,在此停留若干天后又往北移,此端點稱之為 “補姑”,意為太陽輪回點。到夏天日落點又移到最北的端點,就不再北移而回歸南移,此端點稱之為“補烔”,意為太陽回歸點。此后太陽逐漸往南移,到最南的端點,即“太陽轉回點”,就是“次枯”,即一年,也就是“補姑”(太陽輪回點)到“補烔”(太陽回歸點)后又回到“補姑”點一個往返周期。
阿爸用洋火點燃石制煙袋里的爛花煙草,“啪噠啪噠”地吸著,煙霧不斷從嘴里、鼻孔里溢出。他繼續說道:“枯施,就是冬至前后的“補姑”(太陽輪回)時進行,也就是農歷十月(整月)枯施。枯施的具體日期各村自行擇日選定,而不作統一規定。”
“為什么枯施日期不作統一規定?”我有些困惑不解地問道。阿爸用他那粗壯厚實的手撫摩著我的頭說:“我們彝家為何枯施日期不作統一規定,你問我,我也說不太清楚。”他將煙竿銜在嘴里,鼓起腮幫子使勁一吹,煙灰從煙兜里出來,然后落在我們前面不遠的地方,煙霧裊裊升上空中。他將煙袋裝進跨在腰間的煙袋包里,然后笑著對我說:“不過,民間比較流行一種說法,這時因為咱們祖先們在此時不和,有的甚至發生械斗,以至于造成傷亡。如果都選擇在同一天過年,怕祖先們的靈魂回鄉過年,多有不便。因此,大多數村寨的枯施日期是不一樣的 ”。
“整月要選擇哪天枯施為最佳呢?”我急切地問道。阿爸嗔怪道:“你急什么,我會慢慢給你講的!”接著他說道:以十二生肖紀日的雞、豬、牛、龍等為不吉利,不宜選擇在枯施日期。而猴、犬、鼠、虎等為吉祥日,均可選作枯施日期。其中若遇“塔波”之日選作枯施日期更佳。
“什么叫‘塔波’?”我有些不解地問道。阿爸笑著:“傻孩子,你連“塔波”都不知道?所謂“塔波”日即為昂宿(六姐妹星)與月亮相會之日(他們每28天回合一次)。彝族枯施有迎接祖先靈魂回家枯施(過年)的意思。選擇這天為枯施日,可能就有以此象征祖先和兒孫們團圓,以保佑兒孫興旺發達之意吧“。
阿爸通過精心測算,我們村寨今年的枯施日確定在“塔波”日,即屬虎的日期上。
阿爸這個決定一作出,我們村寨家家戶戶都為迎接枯施的日期到來而忙碌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