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導語:
成長是每個人必然會經歷的階段。對于我們而言,成長的記憶就如沙灘上留下的一串串深淺不一的腳印,有的印象深刻,甚至刻骨銘心;有的已如過眼云煙,慢慢淡去。在這些深刻的記憶中,有的承載著兒時的夢想,有的滿載著濃濃的愛,但不管怎樣,這都是我們一生的財富,一輩子的美好回憶。
你的成長記憶是什么呢?就讓我們一起跟隨成長的足跡,去找尋成長的記憶。
【記憶·重溫童年的夢境】
夢開始的地方
□葉延濱
回想童年,其實有趣的不是那些歷歷在目的細節和故事,而是在故事后面,我們對時空的判斷。首先,我認為我處在的那個地方,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地方。雖然我出生在東北的哈爾濱,但我的童年完整的記憶卻是從大西南的成都開始的。我最早的世界是將軍衙門這個地名。將軍衙門向北有一條名叫斌升街的窄街。后來,又搬到斌升街西面路面較寬的西勝街。我讀書的學校還要繼續向北,到了北教場,當時是解放軍成都軍區所在地。對門一個舊公館,改成了“育才小學”——省城的干部子弟學校。
這是我人生第一個完整的世界。我覺得它很大,也很神秘。這個世界就是我的童年。童年留給我的記憶,是冬天早上天不亮就要起床。學生宿舍門口,有兩只馬桶。做值日,最苦的事情就是倒馬桶。馬桶邊上有兩只鐵環把,輪到值日的兩個孩子一人提一只鐵環把,各自偏向一側,又提又拉,才能將其提起來。從宿舍到廁所,有很長一段路。天冷路遠,這是寄宿學校最冷的早晨。
1957年,育才小學作為干部子弟小學,因為“搞特殊化脫離群眾”停辦了。從那以后,我再不需要在冬天寒冷的早晨倒馬桶了。童年開始的地方,就是有了苦痛感受的地方,寄宿制學校,就是一個縮小的世界。老師是至高無上的真理化身,管生活的阿姨比后娘更暴君。銀杏樹下落滿了熟透了的果實,而花園的蘋果不等掉下來便被鳥兒啄食。在我來這個世界以前的時間叫舊社會,舊社會在我腦子里是遙不可及的過去——其實那時的新中國也是剛上小學的年紀;而屬于我的日子,就叫未來,就叫明天,就叫幸福生活——老師常說“在蜜罐里泡大”。
育才小學關門了,我轉學到了成都二師附小。一同轉到這里的還有一個好朋友,他父親是公安廳的頭頭。二師附小是重點學校,紀律嚴明,老師厲害。班主任姓廖,好像我和好朋友是“充軍”到他手下當囚徒。每天放了學,就把我倆留下來訓話。
教室是一排平房,頂頭墻上掛著一幅巨大的中國地圖,占了整面山墻。廖老師習慣站在地圖前訓斥人。我個子小,站的位置剛好面對祖國西南部的喜馬拉雅山。和我一樣高的坐標處,有兩個小國家,一個叫不丹,一個叫錫金。這是我最早記住的外國。我的人生是從不丹和錫金“放眼世界”——只是因為我人生第二所學校教室外有一幅畫在墻上的地圖,只是因為班主任廖老師喜歡在這個地圖前“修理”兩個轉學來的新學生。
童年是什么?就是一個人歷史開始的地方,世界展開的起點。而我的誤區以至于我們這代人的誤區,是自認為是“和新社會一同成長”的人,沒弄清“你”與“你們”完全是兩碼事。所以,我們這代人中的每一個“你”,基本上必須走出的一個窄窄的成長之門。在擠過那道窄門時,童年就成了一個被擠破的氣球——夢醒了也就成熟了。
(選自《渤海早報》2010年4月27日,有刪改)
新視點
“初生牛犢不怕虎。”兒時的我們總以為世界就是我們腦海中理所應當的樣子,所以我們肆無忌憚。但當我們長大后才發現,年少的想法是何其的幼稚。當我們重新認識這個世界時,我們就真正長大了,也成熟了。
【記憶·感受父親的魅力】
讀懂父愛
□陸 川
父愛一直伴隨著我,只是父親的愛含蓄而深沉,用心良苦。當讀懂父愛時,我已經30多歲了。
小時候,看到別的父子像朋友一樣相處,我既羨慕又憂傷。
我在一個家教很嚴的家庭里長大,父親陸天明在外人眼里很溫和,但對我從小就很嚴格。在我的記憶里,父親總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樣子,回到家就扎進書房看書、寫作,很少與我交流。從我的童年到青年時代,父親與我溝通的次數屈指可數,淡淡的隔閡像薄紗一樣,將我和父親的心靈分隔在兩個世界。
我從小酷愛文藝,高中畢業后,我準備報考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但父親堅決反對我的選擇,認為我沒有生活積淀和感受,拍不出什么好電影。他自作主張,為我填報了解放軍國際關系學院的志愿。父親掐斷了我的夢想,為此我對他有了怨言。
大學畢業后,我在國防科工委當了一名翻譯。一次,我路過北京電影學院,發現海報欄里張貼著導演系招收研究生的簡章,我沉睡的夢想再度被激活了。這次,我沒有告訴父親,就報考了導演系的研究生。入學考試時,電影學院一位教授是父親的朋友,給父親打去電話:“導演系研究生很難考,你不替兒子活動活動?”父親斷然拒絕了:“他行需要我活動嗎?他不行拉關系又有什么用?”
雖然我以總分第一名的成績被導演系錄取,但父親的“冷酷”還是讓我心里很不舒服。我總覺得父親有些自私,過分專注自己的事業,而忽視了我的發展。
幾年后,我成為北京電影制片廠的專業導演,因為是新人,我整整3年時間沒有導過一部電影。那時候,我整天無所事事,常常坐在街頭,看著夕陽發呆。此時,父親已經寫出了《蒼天在上》《大雪無痕》等頗有影響的劇本,我很希望父親也能為我寫一個劇本,再利用他的影響力為我尋找投資方。我委婉地暗示過父親,但每次父親都這樣告訴我:“你是個男人,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毕氲絼e人的父親想方設法為子女牽線搭橋,而自己的父親卻對我的事業不聞不問,心里有種難以言說的滋味。
2001年,我的事業終于迎來了轉機,我導演的電影《尋槍》榮獲國際國內10多項大獎。我滿以為父親會表揚我幾句,誰知,父親從電視里看頒獎典禮時,只是淡淡地說:“還行,但需要提高的地方還很多?!蔽一鼐戳烁赣H一句:“在你眼里,我永遠成不了氣候?!?/p>
2004年9月,就在我執導的電影《可可西里》進行后期制作時,我年僅55歲的姑姑、著名作家陸星兒患癌癥在上海去世。這給親人們帶來了巨大的悲痛,特別是父親,他從小與姑姑感情很深,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很多。
料理完姑姑的后事,我陪著父親回到北京,此時再看父親,那個威嚴、冷酷的男人竟那么瘦弱無助,我內心五味雜陳……見父親頭發亂了,我打來熱水為他洗頭發。這一平常舉動,竟讓父親老淚縱橫:“孩子,從小到大爸爸對你很嚴厲,你也許覺得爸爸很冷酷,但爸爸從來都把你的每一步成長放在心里。溺愛和縱容孩子,是一個父親最大的失職……”
2009年4月16日,我嘔心瀝血4年拍攝出的史詩電影《南京!南京!》在央視電影頻道舉行首映式。記者現場連線遠在上海養病的父親。4年來,父親知道我數次闌尾炎發作,昏倒在片場;知道我冒著零下30℃左右的嚴寒,一拍攝就是10多個小時……在顯示屏上,我清晰地看到父親嘴唇哆嗦、老淚縱橫,幾度哽咽難語:“孩子,4年來你受的苦,我和你媽都看在眼里?!蔽矣刑嗟脑捪雽Ω赣H說,可又不知從何說起,只是向父親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些年來,我一直有個心愿,想與父親合作一部戲。前不久,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父親,父親高興地說:“孩子,咱們來個約定:爸爸給你寫劇本,你要答應爸爸一個條件,把個人問題盡快解決好?!蔽覀兏缸觽z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我的心頭奔涌著激動和幸?!?/p>
(選自《中國國門時報》2009年10月25日,有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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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父母給我們留下的印象總是和現在不一樣,或許是因為我們長大了,對父母的理解更深了一些,但不管怎樣,父母對我們的愛卻是永恒不變的,不同的,只是我們的心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