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安五月,杜鵑花殘陽般炙烤著山林,山林燃燒了,白云燃燒了,天地燃燒了,呼吸燃燒了,生命燃燒了……”一個慷慨激昂富有韻味的聲音響起。
小飯館沉默了,只有竊竊私語聲。
“于老爺子又開始講演了?!闭l說。
“別搭腔,不然會有無數的話題?!闭l接著說。
為躲避中原的熱浪,我和妻子來到了大興安嶺腹地,探訪神秘而富有生命力的大森林,列車穿行在林海,撲入視野的是無窮無盡的綠,是碧綠,目光投向這碧綠,是母親的目光投向襁褓中的嬰兒,嫩嫩的,軟軟的。剛從冬的禁錮里掙脫,你會擔心目光弄疼了這綠的肌膚,貪婪卻又閃電般躲閃開。天那么藍,沒有一絲云,這樣的綠托著這樣的藍,藍與綠之間,一團團、一簇簇漫山開放的杜鵑花,好似一簇簇紅霞,映照著藍天的紅暈。
“也許是冬的禁錮太久、太猛烈,這綠的綻放就越發的兇猛了?!逼尥蝗徽f道。我怔怔地看了妻好久,覺得妻突然哲學起來。
“杜鵑花燃燒著,化為了火海,在林海蔓延、肆虐,森林燃燒起來,直燒到天邊,和漫天的紅霞融為一體?!边@聲音再一次響起。
有人在咯咯地笑。
從一個人到另一個人,飯館里所有的人都在笑,我也禁不住笑起來。
“你笑什么?”妻一臉茫然。
我笑什么,不知道,我仔細思考也找不到答案,我確實是笑了,我不知道為什么笑,又一個問題突然冒了出來。
“于老爺子?”
一身迷彩,腰桿筆直,面色紅潤,神采奕奕,我怎么也無法和老爺子這三個字聯系起來。抑揚頓挫的語言,神采飛揚的講演,我猜想這位于老爺子應該是一位老師吧,我的猜想還沒來得及深思,旁邊兩個人的悄悄對話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于老爺子是何許人?”
“朋友,你是外地人吧,你最好別去想、別去問、別去說這位于老爺子?!?/p>
那人一臉驚愕,我更是一頭霧水。
“你好好吃你的飯,別理他?!蹦侨私又f。
我似乎覺得這話是對我說的,趕緊吃完飯,走出了這個飯館。
我和妻找了家旅店住下,我心里依然放不下那位于老爺子,便有話沒話的和服務生聊起來,服務生也爽快,話語像連珠炮:“于老爺子啊,我們鎮上人人皆知,每年五月準時出現在飯館、車站、廣場宣講他那永遠不變的宣言,我們戲稱杜鵑花涅槃宣言,別看他干練得像個小伙子,其實他都七十多歲了。”
我驚愕!
“七十多歲!”我一字一頓地說?!霸趺纯赡?,怎么可能!”我不斷地喃喃自語。
服務生笑了笑,沒有回答我,卻突然冒出了一句話:“不信,你和他去爬山。”
第二天,我和妻去爬山,決意投身大自然的懷抱,體味自然的饕餮盛宴,我們租了輛電動車,在301省道上風馳電掣了一陣,早把小鎮拋在了身后。道路在連綿的群山間穿梭著,兩旁是高大的白樺樹,沒有了立交橋,沒有了紅綠燈,沒有了熟悉的喧鬧聲,一切都那么安靜,天是那么藍,藍得讓你心醉,我和妻走下了公路,投入了大自然的懷抱。
“朝思暮想的大森林,我來了!”我忘情地大喊。
“哎,等等我!”
我和妻嚇了一跳,循聲望去,是那個神秘的于老爺子。還是那身迷彩裝,只是多了個挎包,換了雙旅游鞋,步履輕盈地向我們走來。
“來旅游的吧,我給你當免費向導?!彼故呛苤彼?。
“好啊?!逼揶D身看了看我,我覺得似乎怪怪的,說不出啥感覺,我們便同行了。
“你聽見風聲了么?”他突然轉過身來問,我嚇了一跳,屏息聽了聽,沒有一絲風聲。
“聽,這風,一絲一絲的,好像青蛙在水底吹著氣,這氣息正穿過水底咕咕地向上冒,沖出了水面,在水面上游蕩,來到了池邊,輕輕地撫摸著青草,水面蕩起了漣漪,最后,它來到了花兒的身邊,停下腳步。”他指著不遠處的一簇花說。
那是一簇鮮艷的火柴頭花,一朵朵紫色小花圍成一簇,粉紅粉紅的,藏在青草間,忽閃著春天的美麗,只有這秀美的山川才能滋生出這樣富有靈性的花朵。
“你看,那火柴頭花也動了,花瓣輕輕地搖,花葉相互撫摸著,風貼著山坡悄悄地走,踩彎了綠草,踩痛了花葉,踩飛了蝴蝶……”
妻詫異地沖我一笑,我莫名地回應著。
于老爺子似乎不在意我的存在,接著說:“你看見風了吧,風爬上了樹梢,樹梢輕輕地搖著頭,藍天上一絲絲的云也動了起來,風把青草的氣息、野花的氣息、昆蟲的氣息、池塘的氣息都送到你的鼻子里,池塘里的青蛙跳出了水面,魚兒跑到水面來吐泡泡,池水輕柔地沖刷著樹根,水草輕柔地在水底搖啊搖……”
“你聽到了么?”妻悄悄地問我?!皹淙~動了。”我輕輕地說。
“是啊,樹葉在跳舞?!逼尥蝗挥悬c興奮。
“你看,那白色的樹干是白樺樹。五月,它的葉子薄薄的,嫩嫩的,柔得像一片紗,輕得像一張紙,舒展開就像一片水面,風一過,水面就漾起了漣漪,你看見飄蕩在樹葉上的水波紋么?”他繼續說。
“看,那葉子尖尖的是松樹,這葉子秋天硬得像鋼針,現在卻軟得像羽毛,風一過啊,針葉顫動著,像少女的心扉最禁不起春風的拂動,看那草甸上的、池塘邊的青草,軟軟的,風吹過來,草齊齊的彎下頭來躲避,唯恐觸碰它少女般的心扉。天邊那一絲云也要走了,只有天依然那么藍。”
我腦海里突然閃現出一個奇怪的想法,他一定是一位詩人,一位才華橫溢的詩人,是什么觸碰了他那敏感的神經,才會有如此的情思。我似乎喜歡他了,也許是詩情,也許是畫意,也許二者都有。
“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大興安嶺的春天都是充滿生機的。你看那,對了,我們叫它沙臉,那是人們采砂石破壞了植被而造成的,那里不也長出了一簇簇綠草么,那里不也有一人高的白樺樹么,那白樺樹在風的吹送下搖擺著身子,多美好?!?/p>
我和妻也是一臉的興奮,我們看慣了堅硬的立交橋、鱗次櫛比的樓房,就像囚禁在花園里的花草,它們會定時開放,卻看不到生命力的勃發。我無數次地欣賞過栽在花盆中的花草,它們開得那么嫵媚,卻有著太多人為修飾的痕跡,這里的每一處都是生命力的奮發。
“快啊,我們要到山頂了。”妻在喊。我有些吃不消了,老于還是一臉輕松的樣子。突然,他的臉沉下來,很嚴肅地問我:“你聞到干旱的氣息了么?”“瞎說,這生機勃勃的山野,哪里會有干旱呢?”“你看朝陽的山坡上,草尖已經發干,上面還附著一些隔年的枯草。”我偷偷地看了一眼老于的臉色,這張臉就像一副面具,似乎從沒改變過任何表情,從那張嘴里發出數不盡的嘮叨。
“你看,這亂七八糟的風,卻不會把這里的枯草帶走,它只會把草吹干。這風就好像是從地里冒出來的,總在不斷地吹,你甚至可以聞到它,嘗到它,感到他在走、在跑,它貼著地皮走,貼著你的臉皮走,有時在你的頭頂走,它會抓住你的頭發,掐住你的脖子,月圓的時候風在遠山上朦朧地起伏?!?/p>
妻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嘴唇哆嗦著說:“你害怕么?”我點點頭?!澳阌憛掞L么?”妻繼續問?!拔矣憛捀稍锏娘L,它會撕裂大地,撕碎土地上的森林?!?/p>
“這片山林,我生活了大半輩子,我是帶著幻想和希望趕來的,我的幻想很美,也常常因為它太美而恐懼……哦,我的希望是那么完美,對,我曾經覺得,這森林就像太平洋的水……”老于突然變得語無倫次起來,我突然覺得,他那張永無表情的臉,突然莫名地抽搐了一下,隨即就消失了,依然滔滔不絕地說起來。
“對,我剛到這里的時候,我只知道,冬季會有白毛風,那是極可怕的,其他時節是沒有風的。至少我感覺不到風,要體驗風,只有走出森林,我卻從沒有這種感覺,只有那一次……那一次,我才真正的感覺到風,是從那一次以后……”
“那一次發生了什么?”我隨口問。
老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就像白毛風發瘋般地搖扯著白樺樹。許久,老于也沒有做聲,我看到他的臉莫名地抽搐了好一陣。
接著,沉默了許久,老于開啟了他沉沉的話語。
“那是半世紀以前的事了,一輛馬車載著我們幾個人,來到大興安嶺的腹地,在茫茫的林海深處,我們下了車,車老板毫無表情地說:‘到了,下來吧,抓緊搭帳篷,否則,就得凍死在這里。’說完,徑直走了。我們誰也沒有說話,也顧不上說話,大家找了四根長到碗口粗的白樺樹,在兩米高處截斷,上面搭一根橫木,四面用白樺木連接起來,搭上帳篷,一個小小的帳篷就隔絕了外面的世界。呼嘯的白毛風無法鉆進帳篷里,急得團團轉、嗷嗷叫。大家截取了一些兩米長的白樺木,橫放在地上,上面鋪些白茅草,白茅草硬硬地堅立在雪地里,連白毛風也奈何不了它,冬季取來鋪在木頭上就成了鋪,對,我們這里稱為鋪。半夜里,我扒著帳篷向外望,一雙雙明亮的眼睛對著我,我嚇壞了,覺得馬上就會被動物撕碎、吃掉。過了好一會,我才敢再次探出頭去看,一雙雙明亮的眼睛依然直直的看著我,這些眼里沒有仇恨、沒有恐懼,只是好奇和淡淡的提防。我內心不斷地祈禱著,這恐怖的白毛風停下來吧,一旦吹走了帳篷,我們就要在這深山老林里長眠了。說實話,那一夜,我被那白毛風嚇壞了……后來,工友們告訴我,春天來到,就沒有風了?!?/p>
“半個世紀以前?”妻子瞪大了眼睛問。
天快亮的時候,風住了。黎明時分,有一陣萬籟俱寂,靜得讓人害怕,一切聲音好像都被這白蒙蒙的寒氣遮住了。大興安嶺的冬天,天與地是一體的。
“那是什么?”老于突然問。
“你問的是什么?”我問他。
“聲音,那種聲音。”
“沒有什么聲音啊?!?/p>
“你聽,它正向我們奔來。”
過了一會,我也聽到了,好像蝙蝠在黑夜里拍打翅膀的聲音。開始時一只,接著是幾十只、幾百只、成千上萬只。它們正從山的那一邊涌過來,近了,更近了,樹枝開始搖擺,整片、整片的葉子在搖晃。這無數的蝙蝠朝著這片林子沖了過來,朝我們沖過來,撞擊在我們的身上、臉上,一陣陣酸麻的感覺撞擊著我們的心,仿佛自己向著大海深處走去……海水漫過了腳踝,那么愜意,像戀人的手撫摸著你,那么輕柔,那么溫暖。漸漸地漫過了膝蓋,好像有人在用力推著你,你睜大了眼睛看,一絲惶恐漫過心頭。海水浸過胸口,你用力地挺直身子,胸口似有千鈞重石壓著,你想呼喊卻喊不出來,想逃走,卻不知道逃到哪里,你拼命地搜索著一塊礁石、一塊木頭,哪怕是一棵草、一片樹葉,你告訴自己要堅持、要勇敢……海水退去了,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腳下只有滑滑的河卵石,揉得你的腳丫發癢。你想笑,偷偷地笑,笑浸潤著你的心。
“哦,你問我什么,是問我在這里生活了多少年么?五十年,整整五十年……嗯,說實話,自從那次以后都不記得了。那一次是在1965年。對,是1965年,到現在,快五十年了吧!至于這一年年如何度過,都記不得了,我只知道:有風的時候,我會去山林;下雨的時候,我會在家里睡覺。當然,不是在冬天,冬天我會不斷地睡覺,醒來就是吃飯,然后再去睡覺。”
我和妻顧不得驚訝,老于的一切都是驚訝,有過不驚訝的事么?我問自己,我忍不住問:“雨天和風天有區別么?”
“有風的時候很恐懼,下雨的時候很安心。”
“你看,那里是一片池塘,你看見那上面的一雙巨大的手么?它正抓起池塘,你看見池塘上一層白蒙蒙的霧么?不,那是風,它正抓著池塘,拼命地要把池塘帶走。那原野上的牛羊,風正搜刮著它們的皮毛、脂肪,它們正在消瘦,一點一點的,每棵樹、每根草都在搖擺,被風拉去了水分,就連天上飛的鳥,它們躲在角落里,等待著……”
老于喝了一口水,用力抽了一下鼻子說:“空氣越來越干燥了,樹葉也變得枯焦,就像秋日里的枯草;草葉枯萎了,河流開始萎縮,直至干涸,小溪也會銷聲匿跡,空氣里沒有絲毫的雨味,散發著泥土的氣息,甚至看不到一團像樣的云,只是一片透明的藍,不帶一絲雨滴。”
我和妻詫異地對視著,我們原本興奮的心情被老于的一番話打亂了,心里一陣陣抽緊。山風也時而輕柔,時而猛烈,這也會讓我們內心恐懼。妻提議要回去了,我們便匆匆地下了山。
老于似乎還沉浸在恐慌之中,他哆哆嗦嗦地說:“你聽,鎮上的鐘聲在顫抖,報時的聲音也跑掉了,回蕩在干燥的空氣中……”
我和妻匆匆忙忙地跑上公路,在跨上電動車時,妻突然發問:“老于呢?”“就在后面吧?!蔽覀兊攘嗽S久,始終不見老于的蹤影,便來到了昨日來過的面館,填飽我們那饑腸轆轆的肚子。
“唉,老朋友,來吃面!”老于端著面笑呵呵地走來,臉上堆滿了溫和的笑。“坐這吃吧?!蔽艺泻舻??!疤煺鏌帷!崩嫌谄ü蓻]有落地就說?!斑€好?!睂τ谠跓崂死锷畹奈覀儊碚f,這是難得的好天氣了,“關鍵是干燥,你覺得呢?”我下意識地抽抽鼻子,鼻腔里缺少了溫潤,多了一絲干燥,鼻腔干干的,似乎有無限大,有無數的氣體在進進出出,吸一口氣直沖前額,便點點頭說:“有點吧。”“你怎么選擇這個季節來這里旅游呢?過了五月,這里就是天堂了?!薄拔铱船F在就是天堂。”我由衷地說。
“你看,你臉上好像蒙了一絲灰色,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般沒有了生氣,像牛皮紙一樣的皮膚,鼻子有氣無力地垂著?!?/p>
妻子用胳膊碰了碰我,我們匆匆吃了飯離開了面館,像逃避瘟神般回到了旅館。
“這一天,簡直像打仗。”妻先打破了沉默。
我隨手翻看著桌上的報紙沒有做聲。
“怎么碰上了這個躲不掉的瘟神。他怎么說在這里生活半世紀了呢?”
“半世紀……老于……”我不知道說什么。
“你看他爬山健步如飛,面相、語言都像年輕人,怎么和七八十歲的老人聯系起來呢?”
我無話可說。
妻子緊張起來,我便安慰她說:“老于,人家是堅持爬山,體格健壯,心態年輕吧。”
“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妻喃喃地說。
服務員來打掃房間,我隨意地和她聊起來,服務員快言快語。你說他啊,鎮上的人都知道,據說,他在這個鎮上生活了半個多世紀了,每年五月,他便活躍在廣場、飯館、車站等人員密集的地方,說著永不變更的話題。
“說什么?”我緊張地問。
“說什么干燥啦、風啦、害怕啦……”
我不知道說什么好。
服務員壓低了嗓音說:“他是嚇破了膽……”
“嚇破了膽?”
服務員不做聲了,好久才說:“他是個瘋子。”
“他有妻子、兒女么?”
“這倒沒聽說?!?/p>
“他住哪呢?”
“不知道?!?/p>
我愈加奇怪了,一個瘋子……一個幾十年如一日的瘋子,孑然一身的瘋子……這一切,難道都與那一次有關,那一次到底發生了什么,對老于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第二天,天空下起了蒙蒙細雨,群山在細雨中靜默,樹葉綠得晃你的眼。我渴盼著這生機勃勃的世界,很想出去走走,妻子執意要留在旅店,我無奈地陪著她。
女人是永遠睡不醒的,妻子呼呼睡著大覺,我百無聊賴地隨手翻看著報紙,突然一則新聞評論映入了我的眼簾。
在1965年,這里發生了一次較大的森林火災。林業職工紛紛奔赴打火第一線。一只小分隊夜里在一個小山包上休息,起風了,死灰復燃,火乘著風勢向小山包沖去,經過奮力拼搏,撲火隊員沖出了火海,一半以上的人輕傷。
我腦海里閃現出火海里撲火隊員奮力撲火的場景:火乘著風勢,竄起十幾米高的火龍,噼啪作響,帶著要命的呼嘯聲。隊員們奮力清火道,他們砍掉了周圍的大樹,清掉茂密的灌木,挖掉地面的草皮,形成了一條防火隔離帶,山火沖到隔離帶漸漸消減了聲勢,火勢越來越小,終被降服。
也許老于就是在這場山火遭遇戰中的一份子。當時,他是如何忘我地戰斗,如何奮力抗擊山火,他記住了呼呼的風聲,呼嘯的火舌,記住了五月……
一個上午就這樣過去了,下午依然是昏沉沉的。黃昏時,天邊一片昏黃,太陽正悄悄地落下去,奮力地把余輝灑向天空,我卻突然想起了老于,他現在應該在哪里呢?一個戲謔的念頭突然從我的腦海里跳出來,面對著滿天的昏黃,我脫口而出:“沙塵暴!”妻驚愕地跳了起來,大聲喊道:“什么,沙塵暴?”
“不,沒有,什么也沒有,或許永遠都不會有。”我喃喃自語地說。
責任編輯:晉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