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是一條文化交流的走廊。在絲綢之路的發展史上,依托祁連山冰雪融水形成的河西綠洲,是連接中西的橋梁與紐帶,因其天然的地理優勢,成為中西交通貿易的前沿和具有悠久歷史的文化故地。大漠孤煙,戈壁蒼茫,漫長的歷史歲月,胡商販客、僧侶藝人、西域貢使和朝廷重臣的足跡,都深深地刻在了河西走廊歷史的年輪,讓這片土地親歷和見證了絲綢之路發展、繁榮和興衰的每一個潮起潮落。有著“地下畫廊”和 “魏晉時期河西民俗百科全書”之稱的嘉峪關新城魏晉磚壁畫墓,蹚過歲月的風煙,讓時間定格在魏晉南北朝歷史的天空,讓我們得以感知千秋絲路和魏晉風度攜手從這里走過的華彩樂章。
歲月蹉跎,在亂世中演繹絲路華章
魏晉南北朝時期是中國由統一陷入分裂后兵燹如縷、社會動蕩、戰亂頻仍的時期。這一時期,包括河西走廊在內的中國北方,由于長期的分裂割據和頻繁戰事,使西域與內地的絲路受到阻隔。西來的外交使團和商旅駝隊行至河西,卻阻于戰亂止步于隴上,很難進入中原。于是,便以河西為貿易交易終點,或以貨易貨,或長期居留,使絲路貿易得以延續和繁榮的同時,使包括酒泉在內的河西四郡由商品集散地,逐漸發展成中西貿易和民族、文化交流頻繁的重要商埠。
曹魏政權統一北方,繼承兩漢對河西實現管轄后,便從實際的經濟利益出發,積極開展絲路貿易。而當時三國鼎立的政治格局,也需要曹魏政權和后來的西晉統治者構筑穩固的戰略后方。由此,從曹魏立國到后來西晉、北魏統治者,凡是有作為、有建樹的統治者都在控制河西后實行了勸課農桑、興修水利、發展生產和中西貿易的積極政策,使河西地區的農業生產和人口都有了很大的發展,出現了相對富庶安定的局面。而社會的富庶、經濟的繁榮,加上河西地處農耕文明與草原地帶的天然優勢,必然形成多元、包容、開放和兼收并蓄的文化和社會生態,反過來又促使南遷的胡人、北徙的流民、守邊退役的戍卒、避難河西的中原名士、長期奔波于河西的商販,紛紛選擇定居河西,由此進一步促進了河西商埠商業的興盛,城市功能漸趨完善。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五涼政權統治漢河西時期,建元立國者大都實行了勵精圖治、屯田積谷、積極發展生產的保境安民政策,使河西地區不僅成為中原流民避難的沃土,而且對西域及外國使者、商旅頗具吸引力。這一時期,受絲路貿易和中西文化交流的刺激,河西地區商業非常發達,經濟富庶,社會相對安定,絲路貿易也一直得到較為順利的發展。
從兩漢到魏晉、五涼政權,再到后來的北魏、北周政權等,入主中原和占據河西的諸政權為了國基的鞏固,都極力保證絲路的暢通;而西域諸國為了能通貨中原,也都極力與中原政權保持一定的聯系。可以說,絲綢之路在魏晉時期的發展,河西地區功不可沒。
古冢丹青,訴說著千秋絲路的歷史云煙
有了城鎮人口的聚集,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則誰也無法逃脫。而自兩漢以來出于對死者的尊重和懷念,盛行于中原農耕區的厚葬習俗,也深深地扎根于河西的土壤。龐大的城市人口和河西綠洲耕地稀缺的矛盾,便催生了城市邊緣戈壁地帶大型公共墓區的誕生。
酒泉郡自漢武帝元狩二年(前121)建立后,經歷了兩漢時期的大規模開發、曹魏政權興修水利、勸課農桑,及后來五涼政權的悉心經營,已然成為絲路商業的中轉站和重要的邊塞商埠。自西域遠道而來的東行者,將酒泉看作踏上華夏農耕文明區的象征。而自內地遷徙,北上西行的中原流民、獲罪或遭貶謫的朝廷官員、流放者將酒泉視為踏出國門的最后驛站。東漢班超“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門關”的心愿,就是這種文化心態的權威闡釋。河西歸屬東漢版圖時的班超尚且如此喟嘆,處在政權更迭頻繁的魏晉南北朝士人,文化心理可能有過之而不及。由此推溯,在絲綢之路的形成、發展、繁榮和鼎盛的發展歷程中,酒泉作為貫通中西的咽喉,浸潤了中西文明的芳澤,加上在動蕩的魏晉南北朝時期偏安一隅,大量胡商販客、僧旅藝人、使者役夫定居于此,由此造成的城市人口的增加便成為必然。時代從兩漢延宕至南北朝的“果園—新城墓群”,南北長20公里,東西寬3公里,面積約60平方公里,遺存的上千座墓葬,實際上就是這一時期人們在此勞動、生活繁衍生息的最后歸宿。
絲路遺珍,妙筆繪就魏晉風流
果園—新城墓群所在地,在兩漢、曹魏、五涼和南北朝時期屬酒泉郡。華夏文化“視死如生”的墓葬習俗,使得這一時期河西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得以用一幅幅絢麗多姿、富有藝術感染力的壁畫一一再現。大量反映農耕、屯墾、宴飲、畜牧、狩獵、出行、林園、塢堡、釀造、庖廚、營壘、采桑、驛傳、舞蹈等的壁畫,筆法極其簡練,題材寫實,方寸之間再現了生機勃勃的河西生活面貌,讓魏晉風流重現在河西走廊廣袤的原野,濃縮了河西民俗生活的華彩樂章,是少數民族文化與漢文化相互碰撞、相互融合的絲路剪影。
可以這么認為,果園—新城墓群壁畫所反映的世俗社會歷史畫卷,既是由秦漢向魏晉社會轉型時期的歷史文化寫照,又是東西方文化融合、交流與碰撞的過渡形態,因忠實地記錄了絲綢之路帶來的魏晉時期河西地區本土文明與域外文明流變的軌跡,彰顯出其獨特的文化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