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有的顛沛流離都由大河流向大海
所有的怪力亂神都發生在同一條河流之上
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被這條大河所主宰
老板娘與小向導
我在小城中待的時間不算短,感受也很多,前后共有三個當地人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下面讓我一一道來。
第一位,餐館老板娘,五十歲左右。一天早晨,我在烏卡亞里河的濱河大道上散步,突然聞到一陣清香。我循著香味信步向前,發現不遠處的路邊有一家餐廳,門窗大開,不時有食客進進出出。出來的人都有一張油亮亮的嘴唇,讓還沒吃早飯的我覺得有點餓,情不自禁走進這家散發著誘人香氣的小餐館。
走進餐廳,環顧散坐四周的客人,發現大家都在喝同樣的湯。每只碗都很大,湯的顏色一樣,盛放的食材也一樣。我悄悄瞥了一眼鄰桌,湯碗旁有一碟細細的山藥條,碗里則是切成一塊塊的香蕉,還漂浮著濃濃的油花,一定是雞湯了。我覺得特別有食欲,就對老板娘說:“我也要來一份。”我一邊等雞湯,一邊想若在湯里加個雞蛋,就更美了。當雞湯端上來時,我對老板娘說,能否再加個蛋。她不住點頭,表示我懂我懂,把雞湯端走了。過了一會兒,我的雞湯又端上來了。天啊,沒想到老板娘直接在湯里扔了一枚完好無損的雞蛋!
這位憨厚可愛的老板娘,成了我在坡卡帕難忘的第一人。
第二位,路邊認識的小向導,28 歲。這位朋友叫艾爾摩(Elmer),他在路邊主動與我搭訕,自告奮勇地想做我的向導。
坡卡帕是座小城,沒幾個人會說英語,像我這樣隨心所欲的背包客,很難找到英語向導,每次與當地人交流都是比劃手腳,外加幾個西班牙語單詞,才能勉強繼續我的異國之旅。
在旅行中,我常會獨自一人來到陌生城市的河邊或海邊,雖然空曠,但人流又較為匯集。我喜歡在那里觀察當地人的平凡生活,從中收獲一些個人感受。這一天下午,我坐在河邊大道的廣場上看著人群,享受發呆時光。站在我身邊的一個小伙子主動與我聊天,問我是否需要導游。他的英文不錯,比酒店前臺服務員說得還要好,讓我大為驚訝。伙子告訴我,他叫艾爾摩,今年28 歲,曾是一位教師。他今天去某公司應聘,結果失望而歸,已經失業三個月了,他太渴望找到工作了。
我很想去烏卡亞里河流附近的雨林村莊,但一直苦于找不到英文向導,于是我就問他,你知道坡卡帕附近有什么雨林村莊嗎?他說知道,順著烏卡亞里河逆流而上,坐幾小時的快艇就到了,那個小村叫巴塔尼亞。他還說,他就是土生土長的雨林人(在當地稱為Jungle people),從小在雨林里長大,他爺爺是叢林村莊的畫師。他拿出手機,里面存了不少風景畫,都是他爺爺的作品。
我們相約晚上7 點再見,地點定在我住的酒店大堂。我想請他吃頓飯,在杯籌交錯間,他會放松心情,我再看看這個人是否可靠。看到這里,大家不要覺得我太過于防人,因為獨自一人游走異國他鄉,尤其是要去亞馬遜雨林,看錯一個人就完了,沒有任何后悔藥可吃。我清楚自己的處境,有時候身在天堂美景,有時候就在地獄門外。小心駛得萬年船,畢竟不是中介介紹,而是路邊偶遇。
當我在酒店大堂遇見他時,他正與大堂守門人嘻嘻哈哈,拍肩聊天,我猜想他們應該是熟人,這幕場景打消了我所有的疑慮。等我問艾爾摩時,他說以前自己做過老外的向導,曾經到過這家酒店,與守門人認識。我心頭的最后一塊石頭落地了,說明他之前講的是真話。我心里特別高興,當艾爾摩非常興奮地告訴我,他感謝上天能在路邊與我巧遇時,我也在心里默默地感謝他。
我們沒在酒店吃飯,艾爾摩說對面有一家小店,既好吃又便宜,于是我們去了那家街頭餐館,我叫了一份漢堡薯條,他叫了一份雞腿飯。飯有滿滿一大盤,他竟然在短短時間內全部消滅了。他一邊吃,一邊不好意思地說,好久沒有這樣大吃一頓了。我說了自己計劃的行程和費用,向導的費用是按天數來計算的,他都同意了,并老老實實地坦白,我給的價格有點高了。我說希望我們合作成功,多一點沒關系。我還說,旅行期間的三餐都由我免費提供。此時他怯生生地提了個請求,原來他有個侄子,今年14 歲,現在學校放假,很想跟著出去走走。侄子家庭條件不好,可以幫我背照相器材和礦泉水,只要吃飯時添個碗就行,他也很久沒吃過一頓好飯了。我說行,讓他出來鍛煉鍛煉,我保證讓他明天能好好吃一頓大雞腿飯。
雨林中的比利時媳婦
第二天,我們在酒店樓下見面了。艾爾摩身旁站著一個男孩子,顴骨很高,皮膚黝黑,身高約1.5 米,穿著一件黑色T恤,一條條紋中褲。依我看,他的小侄子更像雨林人。孩子的臉上有些迷茫,也有好奇。我理解他的膽怯,特意走過去與他打招呼,微笑著逗他說,我要請你吃雞腿飯,他臉上露出一絲羞澀的微笑。
我們先來到了烏卡亞里河邊,坐上一條帶有長尾巴鐵桿的發動機小木船。開到河流對岸時,只見全是立于河面的水上屋。艾爾摩帶我進入其中一間,他說這幾家都是出租快艇的小公司,他通過貨比三家,找到了價格最優惠的,按照行程和時間計算。
我們一行四人出發了,沿烏卡亞里河逆流而上。艾爾摩告訴我,以前有很多西方游客前往巴塔尼亞尋幽探奇,現在人數越來越少,再加上雨季,所以幾乎沒什么游客。
終于到了巴塔尼亞村的村口,隨著雨季水位的上漲,這里已經變成了三條水流的匯流之處。我環顧村莊四周,全是一棵棵高大的棕櫚樹,樹上掛滿了紅黃色的果實。艾爾摩告訴我,在亞馬遜,這種果實叫皮瓦油(Piwayo),非常常見。在村口大道旁,是一條與烏卡亞里河交叉的河流,其實平時它是村莊的主干道,因為雨季“水漫金山”,所以變成了一條大河。我們想試著直接把快艇開進村子,但是對行人來說,水太深不能步行;對快艇來說,水又太淺不能行船。在進退兩難時,村里走出幾個村民,艾爾摩與他們交流后,告訴我可以進村,但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改坐村民的打魚船,其實就是將大樹干掏空后做成的簡陋獨木舟。
我脫了大靴子坐在獨木舟里,把身上的重型照相器材交給了艾爾摩的侄子。由于船槽太小,我們三人坐進去很快就進水了,小孩子不停地在往外舀水,水還是止不住地灌進來,好不容易才把獨木舟劃進了村中。
村莊主干道兩邊的房屋有點像“商業街”,雨林深處還有更多屋子。今天遍地大水,巴塔尼亞村也成了水鄉澤國。當地人告訴我們,巴塔尼亞村一共有280 所房屋,居住著約800 個村民,全村的經濟來源與亞馬遜河多數村子一樣,依靠香蕉種植園,但是村民還有一份副業——就地取材,編織一些手工藝品,送到城里去賣。在村子里,我遇到了三件趣事。第一,艾爾摩由于經驗老到,特意穿了長袖T 恤和長褲,我怕熱,只穿著短袖和中褲,結果短短幾個小時內,我的手臂和雙腿被無數蚊子攻擊。正值大水漫漫的雨季,又在雨林深處的村莊,我竟然沒想到蚊蟲的厲害,只能是咎由自取了。起初被叮咬部位是一個個細小的紅色針眼,后來慢慢擴散成一團團風疹塊,看得我寒嗖嗖的。在兩個星期之內,這些亞馬遜蚊子贈送的“紅包”一直陪伴著我,全身奇癢無比。
第二件事,當我們的獨木舟在村中游蕩時,我打開手機播放音樂,悠揚的旋律在雨林中回蕩,很多村民也被吸引,走到水上屋的陽臺上探頭看個究竟。其中有一戶人家竟然有位金發女郎在探頭探腦,這令我大吃一驚。看她的樣子不像游客,穿著隨隨便便的起居服,光著腳丫,像當地無所事事的婦女一樣,坐在吊床上晃來晃去!我示意停下船,站在船頭與她攀談起來。原來女郎是比利時人,在歐洲結識了男友,婚后來到丈夫的家鄉定居,也就是巴塔尼亞村。從她爽朗的笑聲中,我能聽出她內心的快樂與自在。
女郎一邊在吊床上搖搖晃晃,一邊問我的來歷。我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我這次打算從安第斯山脈的米斯米雪山的亞馬遜河源頭出發,一直走到幾千里之外的亞馬遜入海口,她極為贊嘆,趕緊跑到里屋叫出丈夫——一個膚色深沉的當地小伙子。他們一臉好奇地聽著我的講述,甚至邀請我下船,到家里喝茶長談。我謝絕了,因為時間有限,還有很多地方沒去呢。我也很好奇他們的婚戀經歷,忍不住討教。女郎說,他們在歐洲認識很久了,自己早厭倦了城市生活,所以情愿陪丈夫回到雨林,當一名外來媳婦。我問她,你習慣這里的生活嗎?她說非常幸福,沒有城市的喧囂,沒有社會的壓力,沒有壓抑的空間,住在叢林屋,天天對著綠色大自然,真是太無憂無慮了!
第三件事,我們的船行駛到中心地帶的一片灘頭,這里水比較淺。我急于“小解”,詢問艾爾摩哪里方便比較合適,他說當地人就是在河中小便的。我實在有點急,也顧不得許多,既然大家都在水上解決,我也入鄉隨俗。當我對著河面撒尿時,我的腿站在那片水中,真分不清誰是誰了。小便之后我趕緊離開,結果走到另一片水域時,看見村民也在水里撒尿……我有點無語,好吧,這就是生活。
回到坡卡帕時,我看到艾爾摩侄子冒著大雨勤懇工作、幫我排憂解難,心里很是感動,便請他吃了一次大餐:一盤雞腿外加一塊牛排。孩子吃得有點哽住了,從燦爛的微笑中,我可以看出他今天的心情就像中了六合彩。臨走時,我給了小孩子50 塊錢,這一舉動讓他嚇了一跳。我和他們約好,第二天繼續在酒店樓下碰頭,再次出發。
一座小城的哀愁
這里要介紹我遇到的第三個難忘的人了,她叫安娜(Ana),只有22 歲。我稱安娜為亞馬遜小妹,她是我此次亞馬遜之旅中結識的第一位當地姑娘。
剛來小城,我喜歡去亞馬遜河邊拍照,那里有很多小吃攤,其中一個攤位上,有一對母女不停地招呼客人,女兒還要忙著洗碗。拍完照后,我坐在她們的攤位上,要了一杯鮮榨果汁,味道有點像酸梅汁。女兒說1 元,我口袋里只有一張20 元。她找不開,這時媽媽說,就算免費請你吧。我忙說不行,要不就別找了。安娜很高興,雖然在招呼客人,但只要有空就走過來與我聊天,她看我手機里存著不少全球各地的旅行照,表情很是感慨。我能理解,對她來說,外面精彩的世界也許就像夢境。在我快要離開時,她突然說可不可以與我合影,我說沒問題。于是她讓媽媽幫忙拍了一張。
情人節那天上午,我又想去亞馬遜河邊拍照,想著路過安娜的攤位時,順便和她打個招呼。沒想到就這么巧,安娜與她媽媽正在閑逛,和我在路上迎面相逢。她說小吃攤位每天下午四點才會擺攤,碼頭工人忙碌一天,這個時段算是茶歇,故而她們上午很閑。安娜問我要去哪里,我說想拍一張有亞馬遜特色的照片,最好有創意,而且和情人節有關系。安娜眼珠一轉,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令我目瞪口呆:她竟然要帶我去附近的一片名叫亞力那(Yalina)的叢林,然后共同纏上一條6 米長的大蟒蛇,把它當做“圍脖”。媽媽咪呀,真是個絕頂刺激又獨一無二的提議。
在亞力那叢林拍攝的大蟒蛇合影相當成功,我的很多微博好友都大為吃驚。在休息時,我順便幫她拍了很多照片。她很高興,問我可不可以回酒店看照片,我說來不及,不如我今天去沖印照片,明天贈她一沓。我們約好翌日早上八點,她到我的酒店拿照片,我邀請她一起吃早餐。
第二天早上,我在門口等了半個小時她還沒來,我自己進了餐廳,找了一個靠窗的位子,一邊喝咖啡一邊等她。不一會兒看到她媽媽陪她一起過來,她進了酒店后,她媽媽就離開了。
由于我吃過三餐后都必須抽煙,所以我們來到二樓戶外的泳池邊上,請她坐下來欣賞照片。我一邊抽煙一邊和她聊天,看到她對照片非常滿意,我心里也有一絲得意。我說,看照片中的你完全就是個大明星,一定會讓你的朋友大跌眼鏡。不過我內心真正的想法倒是有點出入,因為我更喜歡安娜沒有化妝的樣子,既清新又干練。今天她精心妝扮了一番,涂了眼影和口紅,反倒有點不自然了。
她問我何時離開坡卡帕,我說應該是后天。她拿起我的手機,打了一行西班牙文后又遞給了我。我看不懂,就發給我在紐約的好友,她懂西班牙語,我請她翻譯。回復很快來了:“我不想你離開。”我說,我要去下游的伊基多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不能停留在一個地方太久。她又寫下了一行西班牙語,我依然轉發,翻譯更給力了:“我跟你一起走。”完了,朋友發來短信,是一張壞笑的臉:“下一步是你與她談情說愛,還是我與她談情說愛?”我只能裝糊涂,對安娜說:“我下次一定回來看你。”
突如其來的表白讓氣氛有點尷尬,我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一個海外游客來到一座小村子,他行走天下的經歷打動了當地姑娘的芳心。電影源自生活,比如我就中槍了。大家只是普通朋友,安娜對我也沒什么感情基礎,只能算年輕人的沖動吧,她大膽吐露想法,源于對未知世界的渴望,我突然想起一首大家都很熟悉的老歌——《外面的世界》。
我注意到安娜幾乎每天穿著同樣的衣服和鞋子,于是兩人上街,到百貨商場幫她買了新衣新鞋,算是臨別禮物吧。分開時,她讓我有空去河邊,下午四點她會在小吃攤等我。
我回到酒店感覺很累,沒想到一倒頭竟然睡了四個小時,等我醒來已經快七點半了。我趕緊直奔河邊的小吃攤,想和安娜打個招呼。但為時已晚,小吃攤已不見了。我想在河邊逛逛,看看能否再一次遇見她,結果沒有。
再見了 小城姑娘
在洗手間洗臉之際,電話鈴響了,我還以為是打掃衛生的服務,結果是酒店前臺,說有一位女士找我。我下樓一看,竟然是安娜的媽媽。原來安娜得知我要走了,特意讓她媽媽過來與我話別,并問我何時再回來。她媽媽一問我要去利馬,便給了我一個電話,讓我找一個叫艾芙玲(Evelin)的女孩。她說了一堆話,讓我有點暈了,想會不會有什么重要的事托付我。為了保險起見,我打通了那位懂西班牙語的美國朋友的電話,我們三人開了一個昂貴的國際長途手機會議。
原來安娜媽媽說艾芙玲是她的大女兒,今年28 歲,在利馬工作。她想讓她女兒到利馬機場來接我。不過她不知道,我的一位美國同伴明天也會到利馬機場,加入我此次的亞馬遜之旅。我想還是算了吧,因為接下來的旅行會更加艱辛,必須多花點時間在酒店做功課。但是人家媽媽既然提出來了,我也只好同意了。
我早上4 點起床,打了一輛三輪摩托車去了機場。聽到了空中飛機的轟鳴聲,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去年從普諾直飛庫斯科時,因為飛機故障,白白等了兩個半小時,所以對于南美洲的飛機能否準點出發,心里總有點不樂觀。
什么叫天有不測風云,我高興了還沒幾分鐘,天空忽然雷電轟鳴,接著暴雨像迪斯科舞廳的樂符一樣,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候機樓的頂上。廣播里開始播送一大段西班牙語,所有正在候機的乘客突然全部起身,開始向門外走去。我趕緊問值班經理發生了什么事,她說,飛機不能降落了,狂風暴雨太危險,那架飛機又飛回利馬了。我的天啊!我頓時失魂落魄,倒不是經不起航班取消的打擊,而是我已經預訂了利馬的酒店,而且晚上7 點必須到利馬機場,與我特邀的美國同伴碰面。如果我今天到不了,計劃就全亂套了。我更擔心的是同伴人生地不熟,半夜到達利馬機場見不到我,一定也會亂套。這時很多人過來開始辦理退票,我給值班經理看了我的預訂單以及轉機的機票,表示傷不起。結果她幫我找到了最好的解決辦法,安排我今晚乘坐十點十分的航班直飛利馬。雖然我不能按時接機,但是最起碼可以今晚半夜趕到,與他勝利會師。
搞定了轉換航班的一切手續后,我又掃興地打了一輛三輪摩的,回到了烏卡亞里河邊的烏卡亞利河賓館。經理看到我,忙問:“怎么了,又回來了?”我說航班取消了,我不得不再住一天。奇跡發生了——經理說:“那你可以再住進房間,我們免費。”我以為我聽錯了,說現在是早上7 點多,我要到晚上9 點才離開。經理堅定地點了點頭說:“是的,免費!而且你還可以去酒店享用免費早餐。”天啊,我不相信了,這是五星酒店,一天的房價是令當地人咋舌的250 元(約合人民幣700 元),怎么會這樣?我旅行12 年來,還從未碰到過這樣的奇事!
我一邊拿著行李去房間,一邊還在琢磨原因。難道是我入住時給他送過一本《行家》臺歷?還是與他聊天時談到我來過秘魯四次,并且出版過秘魯旅游書籍?不得而知,總之感覺特別好。
我想到安娜的姐姐一定在利馬機場等我了,于是打了一個電話,告訴艾芙玲我的航班改了,半夜才能到。艾芙玲堅持要來接我,我說太晚了,再說我也沒有時間陪她,就這樣謝絕了。
在酒店里整理包裹時,電話鈴又響了,原來是安娜聽說航班取消,所以跑來酒店說再見。我請她一起吃晚飯,她總是吃一半剩一半,把另一半帶回家,看得出家里一定有更年幼的弟妹。在這里,我只能祝福安娜和她媽媽擺攤的生意能夠順順利利,生活可以越過越好。
亞馬遜的清道夫
當我們的船在亞馬遜的河面上行駛時,經常可以看到水上飄浮著許多水草,滿滿的,厚厚的,幾乎完全覆蓋了河面,使之變成一片“綠洲”。向導告訴我,這種恣意生長、四處擴張的水草,乃是亞馬遜河生態系統面臨的嚴重問題之一,它們阻礙了水面上下的氧氣循環,等于掐斷了水底魚類和其他生物的生命線。
這里就要介紹海牛了,“大胃王”是多種水草的天敵。雖然名字中有個海字,但這種大型水棲草食性哺乳動物,在淡水和海水中都能生存,除了有兩種生活在北美和西非的海洋,還有一種就生活在南美洲的幾大淡水河流中,亞馬遜河便是原鄉之一。
乍聽海牛,國內的朋友可能會覺得很陌生,其實它的近親大名鼎鼎,就是“美人魚”儒艮,海牛與之同屬于海牛目,二者的區別不大,就是頭部和尾部的形狀不太一樣。就外形而言,海牛看上去更可愛,胖乎乎的身體呈紡錘狀,頗似微型鯨。它進食時慢悠悠的,與牛很神似。
不過因為這種可愛又無害的動物渾身是寶,所以一度遭到濫捕濫殺,當年亞馬遜河中的海牛數量驚人,現在大多只能在保護區內休養生息。我來到亞馬遜河之后,很想進入當地的保護中心,一睹這種瀕危動物的風采,同時希望通過這篇文章讓更多的讀者了解海牛,愛護海牛。如果這種可愛的水生食草動物能引進國內,那么很多地方瘋長的水葫蘆就遇到了大克星,但現在國內江河水質非常糟糕,想來海牛也難有用武之地。
通過當地人的介紹,我來到了一家海牛保護中心。它位于伊基多斯大學的校園內,是當地愛心人士捐資建造的,保護中心的負責人和工作人員都是志愿者。
海牛中心環境相當不錯,平時對外開放,歡迎更多的人走入其中,了解海牛的生長狀況與保護生態的重要性。負責人向我講述了該中心的概況,原來海牛肉質鮮美,脂肪含有豐富的DHA 和EPA,還能提煉出潤滑油,海牛皮則能制成耐磨的皮革,就連肋骨也可作為象牙的代用品(其實它就是大象的親戚,為了躲避天敵,常躲入水中,漸漸進化成了這般模樣)。亞馬遜河里的海牛數目已經越來越少,經理說市場上經常有人出售海牛,他們聞訊后就會趕過去說服賣家手下留情,讓海牛回歸大自然。負責人說,很多人都聽取了他們的意見,也正是在他的倡議下,由愛心人士捐助建起了這座海牛保護中心。
小海牛被帶到保護中心后,先讓它生活在一個小池子里,飼養員盡心呵護。小海牛開始都不大聽話,很抵觸牛奶喂養,但經過一段時間熟悉環境之后,大都會與飼養員建立起感情。喂養半年后,再將其放進大池子,主食也換成了亞馬遜河水草。長成以后,海牛就可以重回亞馬遜河了。負責接待我們的飼養員叫里奧,長得英俊帥氣,他在園內當志愿者時間很長了。里奧對我說,海牛很可愛,已經變成了他的好朋友。里奧希望自己負責的兩只海牛可以快快長大,最后順利回到亞馬遜河的懷抱,那時他告別這個工作崗位,就沒有太多遺憾了。
海牛沒有牙齒,不會傷害人,里奧與其中一頭名叫“尤利”的海牛相處了一年多,非常了解它的生活習慣。里奧告訴我,海牛最喜歡的就是肚皮朝上,躺在水里大快朵頤,它們自己無法完成這個動作,需要有人幫忙,如果你這么做,它們會非常高興的。我下水試了一下,海牛看見我就游開了,說明它對生人還是很不信任。里奧把海牛捧到我身旁,我試圖幫它翻身時,它依然很倔犟地不肯就范。里奧走近它,輕輕地撫摸它的身體,又慢慢給它喂食水草和芒果。里奧說,芒果能為海牛補充更多營養,有利于其成長。
參觀海牛中心之后,我對這種憨態可掬的動物有了更直觀的認識。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愛護自然界,走到今天,每種生物都在默默維系著大自然的平衡,人類活動經常會毫不留情地將其打破,但人們最終會發現,這種損失往往需要無數的金錢與人力去彌補,得不償失,而最大的受害者,只是人類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