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秘書古柏犧牲真相

毛澤東一生共有二十六位秘書，其中江華、謝覺哉、葉子龍等為人所熟知。而毛澤東的第二任秘書古柏，許多人都不知曉。1930年5月，古柏曾協助毛澤東作“尋烏調查”，為毛澤東思想的早期形成做出了重要貢獻。正因為這段經歷，二十四歲的古柏被調到毛澤東身邊擔任秘書

毛澤東在中央蘇區時期的秘書古柏，于1935年春在一次戰斗中犧牲。其犧牲的經過和原因，以及毛澤東下令緝拿查處兇手的過程，許多年來一直是個謎。直至1956年公安部督辦，龍川縣專案組經過近一年時間的偵查，案件才真相大白。

毛澤東密令公安部督辦古柏案

1956年年初，毛澤東在一次會議上見到了古柏夫人曾碧漪。會議間隙，曾碧漪高興地告訴毛澤東，她與古柏在中央蘇區失散多年的兒子古憶民在瑞金找到了。毛澤東高興之余，問起了殺害古柏的兇手情況。當得知兇手仍未歸案伏法時，毛澤東密令公安部 ，要求迅速查清古柏犧牲的經過，并嚴懲兇手。

公安部高層接到毛主席的指示后，安排公安部副部長周興親自督促落實這一案件。周興在中央蘇區時，曾任贛西南中路總指揮部秘書長、江西省肅反委員會秘書長、江西省政治保衛局秘書長等職，是古柏生前的親密戰友和老部下。接到毛澤東的指令后，周興立即向廣東省公安廳傳達了關于查清古柏犧牲真相及懲辦兇手的指令。

在龍川縣委的領導下，龍川縣公安局成立了專案組，并派專人前往古柏殉難的上坪鴛鴦坑、古柏家鄉及古柏在贛南閩西、粵北龍川等工作和生活過的地方，尋訪當事人及知情人。同時調閱查尋了大量歷史檔案，進行了艱苦細致的調查偵破工作。

經過近一年時間的調查走訪，專案組基本弄清了古柏被害的來龍去脈。

古柏輾轉赴龍川

古柏從中央蘇區輾轉到粵北龍川上坪山區，主要目的是“與五興龍（即五華、興寧、龍川三個縣）游擊大隊取得聯系，以擴大革命隊伍，鞏固南方陣地”。但目前一些出版物在介紹此情節時，較普遍的一種說法是“古柏赴東江傳達遵義會議精神”。經專案組調查有關當事人，他們在談話中并未提及古柏來龍川是傳達遵義會議精神。筆者根據調查，查閱了贛南黨史部門提供的相關資料，認為這一說法是臆想推測，與歷史事實不符。

古柏是土地革命戰爭時期贛南地方黨政主要領導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部門負責人和中國工農紅軍高級指揮員。他1906年1月出生于江西尋烏篁鄉（現尋烏晨光鎮），1925年12月加入中國共產黨，曾參加廣州起義，領導發動尋烏“三二五”暴動，并組建了贛南紅軍第二十一縱隊，任黨代表和中共尋烏縣委書記。1930年5月，他協助毛澤東作了著名的“尋烏調查”，為毛澤東思想的早期形成做出了重要貢獻。正因為這段經歷，二十四歲的古柏被調到毛澤東身邊擔任秘書，跟隨紅四軍轉戰閩湘贛，先后任紅四軍前委秘書長、紅一軍團前委秘書長、紅一方面軍總前委秘書長等職，與毛澤東結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誼。1933年春，因支持毛澤東的正確主張，古柏與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等人被誣為“江西羅明路線”的代表人物受到錯誤批判，古柏被撤銷職務和開除黨籍，后安排在中央糧食部任征糧突擊隊長。1935年10月，中央主力紅軍長征后，受命留在贛南堅持游擊戰爭，任中央政府辦事處秘書。

中央主力紅軍撤離贛南不久，蔣介石指揮的三路大軍開始進占中央蘇區。至11月，整個蘇區縣城全部陷入敵手。項英、陳毅領導的蘇區中央分局和中央政府辦事處，決定組織力量消滅進犯敵人。古柏接到命令，組織瑞金和會昌的地方武裝，在敵人的正面作戰。

不久，古柏又接到新指令：中央分局、中央政府辦事處以及阮嘯仙率領的贛南省機關人員被敵圍困，形勢異常危急。古柏與李大添率領赤衛隊和尋南游擊隊，火速增援。這次戰斗異常激烈，項英、陳毅及留守人員分九路突圍轉移，但傷亡慘重。古柏率領的赤衛隊戰士大部分犧牲或被打散，收攏隊伍時不足十人。為保存實力，古柏決定再向敵人力量較薄弱的安遠、尋烏一帶轉移。

跋山涉水，晝伏夜行，古柏與隊員們輾轉來到了安遠與尋烏交界處的一座破廟里。此時，已是1935年2月初。短暫休整后，經秘密打聽，得悉在尋烏南邊與廣東龍川交界處附近有游擊隊活動。古柏決定，先派幾個隊員前去摸探虛實。

過了七八天，前往打探消息的隊員回來報告說，在龍川縣境的上坪鴛鴦坑附近，有一支號稱“五興龍游擊隊”的隊伍在上青坑一帶秘密活動，并已與該游擊隊隊員聯系上，這次同去的另幾位隊員被暫時秘密安排住在鴛鴦坑一空置紙廠竹棚下。

他十分高興，當晚召集隊員們開會研究，決定分頭行動：李大添負責留守，與隊員們繼續尋找突圍失散的紅軍游擊隊戰士；古柏則率領幾個隊員，到龍川聯絡五興龍游擊隊。

夜訪埋隱患

奔波了五六天，古柏一行于1935年2月底秘密來到了上坪鴛鴦坑。

在簡易的竹草棚里，古柏見到了五興龍游擊隊隊長劉國洲及隊員劉邦開。他倆是龍川人，在前不久的一次戰斗中被打散。鴛鴦坑曾是粵贛邊區挺進大隊第一支隊活動的秘密據點之一，他倆到此尋找隊伍，想不到在這里見到了從中央蘇區來的紅軍，心情異常興奮。

古柏住下后，立即派人秘密打聽龍川地下黨組織和五興龍游擊隊失散人員的下落，并向劉國洲、劉邦開詢問了解周邊情況。

二劉介紹說，鴛鴦坑附近的青云村和青化村，群眾居住分散，姓氏觀念較強。但這里的群眾革命基礎較好，由于這里距中央蘇區較近，許多有志青年拋家舍業，投奔贛南當紅軍。

古柏聽后，十分高興。但為安全起見，他不敢暴露身份，囑咐隊員們叫他“柏花”。見大家都信賴自己，古柏決定留下來，與隊員們一起，先在這里穩住腳跟，再伺機行動。

一天晚上，古柏與劉邦開、劉亞伏兩位隊員到山背一個叫赤米畬的紙廠做工友的思想發動工作。

赤米畬紙廠距鴛鴦坑約二里路，廠里只有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工人在紙棚里守廠看門，其他幾個師傅家里臨時有事回去了。

見來了三個陌生人，那個看門的工人有點緊張。

“師傅莫怕，我們是路過的！”古柏用尋烏客家話向對方打招呼。

劉邦開也趕緊解釋：“我是五興龍游擊大隊的，我也是龍川人……”

聽對方說是龍川同鄉，那個工人才放松下來。

經過交談得知，這個工人叫王應湖，是青化村村民，平時在家耕田，農閑時被紙廠東家雇來做雜工。

在古柏的示意下，劉邦開趁機對王應湖進行革命教育。他說：“跟廠里師傅們說，大家不要怕，紅軍和游擊隊是為窮人做事的。”

見古柏、劉邦開腰佩手槍，王應湖兩眼發亮，十分羨慕。劉邦開見狀，卸下自己的駁殼槍，教王應湖怎樣上彈、瞄準、開槍。

王應湖打消了對古柏等人的疑慮，拿著槍問這問那。

古柏對王應湖說：“只要貧苦農民團結起來，拿起槍桿子，與地主老財和反動派斗，窮人就有好日子過！”

王應湖頻頻點頭，試探性地問劉邦開：“你的槍能借我用幾天嗎？”

劉邦開趕忙說：“這支槍是紅軍游擊隊的，不是我私人的，只要大家會使用，今后我們想辦法搞槍！”

不知不覺已近深夜。古柏一行辭別時，王應湖提燈送行，堅持把古柏等人送回鴛鴦坑紙廠住地后才返回。不曾料到，就是因為這次夜晚探訪，成為鴛鴦坑紅軍游擊隊滅頂之災的導火線！

王應湖是龍川縣上坪區青化鄉人，是一個好吃懶做的“二流子”。一些有關古柏的文章里稱王應湖是“地下交道站站長”，這是不符合歷史事實的。王應湖對紅軍游擊隊的宣傳教育根本聽不進去，他一心想發財，生出密報領賞及奪紅軍戰士槍支的惡念。

一天，王應湖挑紙到上坪街賣完后，到上坪鄉公所找到鄉長王敬卿，密報了鴛鴦坑有紅軍游擊隊活動的情況。

王敬卿是上坪青化鄉人，與王應湖是村鄰。聽了王應湖的報告后，他沒有立即表態。

王應湖接著請求道：“你可派鄉公所的王保去，他力氣大，趁劉邦開不注意，把他的槍奪過來，連他的尸體都滅掉……”

王敬卿趕緊制止說：“不要惹事給村里人，現在不好去奪他們的槍，等你的紙做完后，如果紅軍還在那里，你再來向我報告。”

王應湖從鄉公所出來后，看天色不早，趕緊往家趕。回到家后，他奪槍之心不死，又找到村人王金漢和王亞日，鼓動他倆與自己一起去奪劉邦開的短槍。

王金漢、王亞日是老實巴交的農民，聽說要去奪紅軍的槍，當即拒絕，并勸王應湖放棄此念，提醒他“不要奪不到槍反被紅軍打死”。王應湖無奈，只好作罷。

3月5日，王應湖再次向鄉公所所長王敬卿報告說：“我紙做完了，紅軍還在鴛鴦坑住。如果今晚不派人去捉，明天紅軍可能就會走了。”

王敬卿問：“鴛鴦坑有紅軍多少人？他們有多少槍？”

王應湖說：“大約有紅軍上十人，槍七八支！”

王敬卿又問：“鴛鴦坑地形你最熟悉，你敢帶路去嗎？”

王應湖回答：“我帶你們去！鴛鴦坑的地形就像畚箕一樣，從山腳下兩邊的山路去包圍，紅軍肯定無路可逃！”

“你今晚就別回家了，待我向縣里報告后再作打算。”王敬卿感到事情重大，先安排王應湖在上坪街住下，吩咐其隨時聽候安排。

當天晚上，王敬卿召來縣警衛隊駐上坪小隊長黃居成，一起密謀“圍剿”鴛鴦坑紅軍事宜。黃居成是龍川老隆人，軍人出身。他考慮自己對鴛鴦坑情況不熟，怕耽誤大事，便報告和請求縣警衛隊第二小隊長黃卓，一起參加“圍剿”。黃卓是龍川登云人，也當過兵。他們經請示龍川縣警衛隊駐貝嶺中隊長曾開華同意后，研究確定了“圍剿”鴛鴦坑紅軍游擊隊的具體方案。

遭突襲古柏罹難

1935年3月6日，農歷二月初二。天剛蒙蒙亮，古柏就起了身，習慣性地到紙棚坎上的山包大樹下查完崗，再返回住地伙房，準備為隊員們做早飯。

正當古柏打了幾瓢冷水準備做飯時，突然聽到哨兵的驚叫，緊接著就是幾聲槍響。古柏從伙房窗戶往山下一看，發現山腳邊途經紙廠的山道上有兩隊荷槍實彈的隊伍正悄悄地往山上移動！他急忙沖進駐地，對戰士們命令道：“快，大家趕緊從后門沖出去！”

紙棚里的隊員們聽到哨兵報警和古柏的命令，趕緊往山后頭沖去。此時，整個鴛鴦坑彈雨橫飛，人群奔突，槍聲、呼叫聲交織，形勢異常危急。

古柏見狀，沉著地指揮突圍的戰友們：“大家邊打邊退，快到后山去，我來掩護！”

隊友們見古柏引開了敵人，就乘著晨霧奔突，迅速躲進了后山的茅草叢中，逃過了一劫。

古柏見隊友們安全撤離了鴛鴦坑，正要順著戰友們突圍的山道撤離，一陣子彈掃過來，他身中數彈，仆倒在地！

一個突圍到后山的戰士見古柏遲遲未來，感覺事情不妙，便返回紙棚接應。他剛轉入山腰，就見古柏中彈倒在路邊。他趕緊跑過去拽起古柏，背起就跑。由于古柏傷勢過重，這個戰士背了一陣后感覺不對，急忙將他放下，見古柏已氣絕身亡！

當時因革命處于低潮，白匪掃蕩，古柏及另一戰友犧牲后無人敢去收尸。后來專案組調查青化村村民劉潤旭，他證實了這個情況：“鴛鴦坑打仗后，鴛鴦坑的紙廠就廢了。幾年后我去修整時，在紙廠附近發現了一些人骨頭。當時很害怕，我壯著膽子，把這些人骨頭攏在一起，撿了一些樹枝點火燒掉了……”

真相查明，兇手伏法

1937年秋，尋烏古氏家族修訂族譜，準備為古柏立傳。為準確弄清古柏在共產黨和紅軍中的任職情況及事跡，委托當時擬赴延安、暫留四川廣漢中學任教的古柏二哥古梅寫信到延安，向毛澤東詢問，并請毛澤東為古柏作傳。

毛澤東得知古柏在南方游擊區不幸殉職的噩耗后，深感痛惜，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沉思良久，給古梅寫了復信：

古梅先生：

由西安轉來大函敬悉，囑為 令弟古柏同志作傳記，因忙未暇，為聊書數語，以慰古氏同胞。

毛澤東

接著，毛澤東飽蘸濃墨，在一張宣紙上揮毫題詞：

吾友古柏，英俊奮發，為國捐軀，殊堪悲悼。

愿古氏同胞，繼其遺志，共達自由解放之目的！

1938年10月，毛澤東在黨的六屆六中全會擴大會上，為在江西中央蘇區被“左”傾機會主義錯誤打擊迫害的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四位同志予以徹底平反，恢復了名譽。

再說古梅接信后，把毛澤東的復信及題詞寄給了在吉安一家婦產醫院當護士的古柏妻子曾碧漪。直至此時，與古柏分離三年多的曾碧漪，才獲悉丈夫殉難的消息。

曾碧漪見信思人，淚如泉涌。她強忍住失去親人的悲痛，立即寫信給毛澤東，準備奔赴延安。

毛澤東接信后，囑賀子珍復信給曾碧漪。可是，信被國民黨截獲，敵人到處抓人。因曾碧漪正巧回南雄老家探望父母雙親，敵人撲了個空。

1945年8月，毛澤東又給曾碧漪寫了一封信。信中叮囑說，國共又要分家了，路上有危險，叫曾碧漪先與地方黨組織聯系，堅持地下斗爭，待條件成熟后再來延安。

曾碧漪接到毛澤東托人捎來的信后，立即與韶關地下黨組織取得聯系，組織上安排她到南雄一家婦產醫院當護士，一直到新中國成立。

1954年春，在中紀委工作的曾碧漪經過多方尋找，在瑞金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兒子古憶民。母子倆劫后團聚，才略感慰藉。

當年殺害古柏的兇手未找到，一直是曾碧漪的一塊心病。她在一次會議上見到毛澤東后，把此事報告了他。1956年，毛澤東指示公安部門，嚴查殺害古柏的兇手。

在公安部及廣東省公安廳的督辦下，龍川縣公安局迅速成立專案組。經過近一年的艱苦偵查，終于查清了古柏當年在龍川遇害的真相。后龍川縣檢察院提起公訴，龍川縣人民法院于1958年6月1日對殺害古柏及另一個廖姓戰友的主兇黃居成、黃卓、王福均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王敬卿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強迫勞動以觀后效；王應湖被判處無期徒刑。

至此，這宗二十多年的懸案終于告破結案。

（責任編輯/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