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實與夢境中的元上都

1、中國的上都，世界的Xanadu

在內蒙古自治區(qū)錫林郭勒盟正藍旗廣闊美麗的金蓮川草原上，有一座巨大的古城遺址—元上都。它是蒙古民族在13?14世紀建立的元朝第一座都城。《元史·地理志序》指出：自從秦統(tǒng)一中國之后，要數(shù)漢唐為盛，但就幅員之廣而論，都不及元朝。元朝的疆域北逾陰山，西極流沙，東盡遼左，南越海表。在這廣闊的領域之內，元上都既是元朝的夏都，也是歐亞大陸上最有特色的草原城市。

元上都曾是當時世界性的大都會，當時許多國家的使節(jié)、商人慕名來到上都，其中以意大利旅行家馬可·波羅最為著名，他在中國度過了16年，回國后口述了《馬可·波羅游記》，第一次把上都介紹給歐洲人。隨著《馬可·波羅游記》的廣泛傳播，忽必烈皇帝與元上都在歐美等國知者甚眾。1797年，英國詩人科勒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1772?1834），在閱讀了《馬可·波羅游記》之后，竟然在夢境里游歷了上都城，并由此誕生了一首神奇的詩篇《忽必烈汗》，其詩篇這樣寫道：

“忽必烈汗在上都，

敕令修建一座堂皇的安樂宮殿。

附近神圣之河阿爾甫，流奔急湍，

穿過深不可測的洞門，

注入不見天日的深淵……”

1816年，這首詩首次發(fā)表并聞名于世，再次將元上都引入了人們的視野。這座由宮殿、草原、森林、溪流構成的夢境中的上都，名字叫Xanadu，在英、美的《韋伯英語大辭典》中，被單獨列為詞條。后來，歐洲的天文學家還用它為土星的第六顆衛(wèi)星命名。

在元人的許多文集中，總計有500多首有關元上都的詩文。如描寫上都的盛宴云：“一派簫韶起半空，水晶行殿玉屏風。諸王舞蹈千官賀，高捧葡萄壽兩宮。”描寫上都的繁盛云：“樓下綠楊樓上酒，年年萬國會衣冠。”描寫元帝狩獵盛況的詩如：“三百海青千騎馬，一時隨扈向涼徑。”

元上都的建設，還體現(xiàn)了多種文化的相互交融。它運用了中國傳統(tǒng)的“風水”理論，選擇了金蓮川草原這一處形勝之地。在設計規(guī)劃方面，上都城首次運用了中軸線布局的方式和城市廣場的建筑規(guī)劃理念。同時，城中既有巍巍宮殿，又有氈帳穹廬，城外還有廣闊繁華的關廂區(qū)，因而顯得不拘一格、靈活多樣。元上都在建設時，還十分注重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即在城中保留大片的草地和水泊，使之與周圍的自然環(huán)境相協(xié)調，故被學術界和城市規(guī)劃界稱之為“古老的生態(tài)城市”。

2、元上都的山川形勢與文化遺產(chǎn)價值

元上都由元世祖忽必烈始建于1256年，對于元上都的重大意義和山川形勢，元人王惲做過如下精彩描述：（上都為）“圣上龍飛之地，歲丙辰始建都城。龍崗蟠其陰，灤江經(jīng)其陽，四山拱衛(wèi)，佳氣蔥郁。都東北不十里，有大松林，異鳥群集，曰察必鶻者，蓋產(chǎn)于此山。有木，水有魚，鹽貨狼藉，畜牧繁息，大供居民食用。”（王惲《中堂事記》《秋澗集》卷八一）

在中國歷史上，蒙古民族建立的大元帝國有兩個首都，一個上都，另一個是大都，建在今北京市的中心位置。兩個首都，一個在燕山南麓農(nóng)業(yè)區(qū)，一個在草原上，生態(tài)與氣候條件有很大差別。元上都展現(xiàn)了亞洲大陸上分屬游牧文明和農(nóng)耕文明的兩大民族—蒙古族、漢族交互融合，成為草原文化、農(nóng)耕文化、西方文化互相碰撞融合的產(chǎn)物，具有典型的代表性。

“元上都遺址”遺產(chǎn)整體包括考古遺址、自然環(huán)境和人文環(huán)境：它由巨大的城市遺址以及墓葬群；遼闊而富有蒙古草原特色的自然環(huán)境（其中包括濕地、草原、沙地景觀）；由特色濃郁的蒙古族人文環(huán)境，包括祭祀敖包以及傳統(tǒng)的蒙古族文化等要素共同組成。其保護范圍包括錫林郭勒盟正藍旗和多倫縣兩地，距正藍旗上都鎮(zhèn)東北約20公里的金蓮川，為元上都古城所在地。元上都遺址是國務院公布的第三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中心坐標為元上都大安閣建筑基址。

在元上都的繁榮時代，由于皇帝夏半年在上都，各國使者、商旅也必須來上都。而上都通往漠北、中亞的驛道，也是中西科學、文化交流的通道。在上都城內，服務于皇家的工匠俱全，有不少是從中亞來的。上都城內有回回司天監(jiān)，建造有西域儀象（阿拉伯式天文儀器），聘請有當時世界上一流的波斯天文學家，頒布過回回歷（萬年歷）等。中西天文的交流，在元代最為密切，元代天文學家還遠至北極圈觀測日影。元朝皇帝很重視回回醫(yī)術，因此，中醫(yī)、蒙醫(yī)、藏醫(yī)、回回醫(yī)術，在此時開始交流。甚至遠在地中海岸的羅馬教皇的使者也來過元上都。在上都城內，有佛教、道教、天主教、伊斯蘭教、基督教的教堂。宗教建筑除道觀、佛寺之外，還有回回寺、十字寺。蒙古人對西方傳教士統(tǒng)稱為“西僧”，其中景教人士被稱作“也里可溫”。蒙古民族傳統(tǒng)信仰薩滿教，薩滿文化也一直被保存下來。

3、元上都的歷史沿革

元上都所在地，在金代屬桓州管轄，1211年，成吉思汗率領蒙古騎兵南下征金，金蓮川演變?yōu)槌杉己沟谋苁畹亍?215年，成吉思汗以桓州涼陘為其“夏宮”。成吉思汗分封眾將時，元上都地區(qū)一直是札剌兒部木華黎家族的世襲領地。蒙古憲宗五年（1255年）蒙哥汗將此地改封給忽必烈。忽必烈是元朝的創(chuàng)始人，他“思大有為于天下”，廣征天下名士，建立了著名的“金蓮川幕府”，為未來的統(tǒng)治大業(yè)做好準備。上都是忽必烈于蒙古憲宗六年（1256年）下令由名臣劉秉忠用三年時間主持修建的，初名開平府。

1260年3月，忽必烈在開平召開忽里臺，在蒙古宗王的擁戴下即蒙古大汗位，將開平府作為臨時首都。1264年改開平府為上都，先改燕京（今北京）為中都，后改為大都，從而確定了兩都巡幸制度。上都成為與元大都并列的全國政治、軍事、經(jīng)濟和文化中心。1271年農(nóng)歷十月，取“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tǒng)天”之意，世祖忽必烈建國號為大元。除了元世祖忽必烈之外，還先后有五位元朝皇帝在上都登基。元惠宗至正十八年（1358年）十二月，農(nóng)民起義軍由關先生、破頭潘、沙劉二等率領，由大同直趨上都，“焚宮闕留七日，轉略往遼陽，遂至高麗。”（見《元史》卷四五《順帝紀》）其后10年間上都成為農(nóng)民起義軍經(jīng)常攻擊的目標，不斷經(jīng)受戰(zhàn)爭的創(chuàng)傷。農(nóng)民起義軍“軍常無留行”，雖然沒有長期占領上都，但上都的陷落對元朝統(tǒng)治者的打擊是沉重的，它宣告了元朝的衰敗。從此隨著時間的推移，上都變成了“一座擁抱著巨大文明的廢墟”。

蒙古族同胞稱元上都遺址為具有佛教寓意的“兆乃曼蘇默”，意為“108座廟宇”，由此可見他們對元上都的尊敬與呵護。

4、兩都制中的元上都

從元世祖忽必烈開始，每年的冬半年（從秋分至春分）在大都理政，夏半年（從春分至秋分）則巡游到上都理政。故上都也被視作夏都。兩都制既適應了當時管理多民族條件下經(jīng)濟形態(tài)的需要，也適應了蒙古風俗傳統(tǒng)，便于與蒙古各部宗王聯(lián)系，還適應了游牧民族設置冬營盤與夏營盤的傳統(tǒng)習慣。兩都制，既是生活方式的需要，也是政治上的需要。元朝皇帝在上都期間，一方面帶領文武百官處理國家大事，發(fā)布重要的決策和命令；一方面又將蒙古民族特有的文化和傳統(tǒng)習慣融入其中，元朝皇帝在上都期間要隆重舉行盛大宴會，進行游獵活動，并且舉行祭天、祭祖、祭敖包等具有濃郁草原游牧文化特色的祭祀典禮。體現(xiàn)了元上都作為草原都城的獨特作用和地位。

相比較而言，對于蒙古人統(tǒng)治的元朝來說，上都的戰(zhàn)略地位更勝于大都。由于歷史的原因，大都的遺跡留存至今已很少，而上都遺址還較為完好地保存著。

發(fā)生在元上都的重大歷史事件還有：忽必烈在元上都發(fā)行紙幣；在元上都開創(chuàng)的行省制度；忽必烈主持了一場佛道辯論，辯論確定了以佛教為主的地位，導致了亞洲地區(qū)宗教格局發(fā)生了重要變化，形成了以佛教為主，道教、伊斯蘭教、基督教并存的格局。

5、考古發(fā)現(xiàn)揭示了元上都遺址的豐富內涵

近年來，經(jīng)國家文物局批準，內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對元上都遺址進行了深入細致的考古調查、勘探、測量和發(fā)掘，考古專家發(fā)現(xiàn)：在元上都遺址不僅保存著宮城、皇城、外城等元代城市遺址，而且保存著中軸線和棋盤街的布局；在上都遺址地下，還埋藏著許多珍貴文物。考古調查、勘探、測量和發(fā)掘表明：元上都由外城、皇城和宮城三重相套，元上都皇城和宮城位于整個上都城的南半部。考古測量表明：元上都外城輪廓為邊長2200米的標準正方形。皇城也是正方形，邊長1400米，東墻和南墻與外城重合，約占外城墻邊長的3／5，面積則約占全城的1／3。而皇城的北墻，則橫臥在龍崗的龍背之上。宮城居于皇城的中部偏北，略呈縱向長方形，南北長620米，東西寬570米。元代在上都地區(qū)生活的居民達11萬余人，上都在元代被稱為北方“巨鎮(zhèn)”。據(jù)《元史》卷五八《地理志》：上都路共有民戶41062戶，居民118191口。

元上都古城本體由外城、皇城和宮城，以及護城河、城外關廂區(qū)五個部分組成：

元上都宮城是元朝皇帝居住和理政的宮殿區(qū)，是帝都的核心部分。宮城內有大安閣、穆清閣、水晶殿、香殿等眾多宮殿樓閣，現(xiàn)在宮城內發(fā)現(xiàn)的建筑臺基約有20處。考古勘測表明，上都宮城城墻用木板夾裝濕土夯實而成，下鋪石條，上砌青磚，內夾一層14米厚的殘磚。現(xiàn)存城墻高約5米，下寬25米，上寬10米，城的四角建有角樓。

元上都的孔廟和國學位于皇城東南角，它們?yōu)樵奈幕ㄔO服務。忽必烈深知要治理漢地，儒家思想不可或缺，金蓮川幕府中招幕的漢族謀士，不少都是一代大儒。在他們倡導下，孔廟在上都皇城之內占有重要位置。位于西北的乾元寺與位于東北的大龍光華嚴寺遙相對應，為大元帝國祈福誦經(jīng)。

關廂區(qū)分布在元上都外城的東南西北四面，區(qū)內的建筑密度很大，有羊、馬市和工商業(yè)區(qū)，有覲見皇帝的蒙古宗王和外交使團居住的帳房區(qū)、兵營區(qū)等等。在元上都東西關外，各有一座規(guī)模巨大的糧倉，東為廣積倉，西為萬盈倉，這兩座大型糧倉再加上城內外的幾座小型糧倉，每年可收貯糧食40萬石（約6萬噸）。

元大都、明清北京城與元上都的建構格局一脈相承。在建都時間上，先有元上都，后有元大都。元大都繼承了元上都的模式。明清兩代的北京城，則是在元大都的基礎上建成的。例如，根據(jù)考古發(fā)現(xiàn)的元大都遺跡以及《元史》的記載：元大都城南有天壇，北有地壇，東方朝日，西方夕月，明清北京城的這些祭祀建筑，均源于元大都。

注：2012年6月29日，第36屆世界遺產(chǎn)委員會會議討論并通過將中國元上都遺址列入《世界遺產(chǎn)名錄》。

責任編輯/李紅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