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1970年由所在公社推薦到輝縣電影隊工作的。推薦的緣由是我的鋼板字刻寫得好。上班前一天我還在生產隊的麥場上干著農村最重、最累的體力活“脫坯”,光著腳丫子,站在泥水里,身上臉上全是泥……
這么一個偶然的機會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我很幸運,在電影放映隊呆了一年多時間就轉入文化館從事攝影工作,從此與攝影結下了一生的情緣。
學習攝影,首先學習暗房技術。在王世龍、周振華老師指導下,學習配藥、沖膠卷、洗放照片,并經常跟著他們到拍攝現場學習。有時還陪同新聞記者下鄉采訪。我從朋友那兒借來一部前蘇聯產的基輔135相機,又從拍電影的攝影師那兒找了些盤裝的黑白電影膠片,便開始了自己的攝影初學階段。
我踏踏實實地學習暗室操作的每一項技術。對顯影液的配比、顯影時間的控制、照片放大的密度以及反差和層次反復試驗。在暗室,我每天工作到深夜,常常一干就是通宵。暗紅色的燈光下,看著相紙在顯影液里慢慢顯出影像,真是一種快樂。我白天一邊操作相機,一邊記錄每一張拍攝的數據,包括時間、地點、光線角度、光圈與快門速度,待沖洗后逐張對照。在當時沒有測光表的情況下,這對練就準確曝光的基本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輝縣當時的“學大寨”艱苦創業,在全國影響越來越大,相應的攝影宣傳工作也越來越多,單位為我配備了一臺海鷗120雙鏡頭相機,拿著這臺相機我開始奔波于各個水利、交通建設工地和各種社會活動。幾年里,我的相機不停地面對著各種各樣的場景,至今工地上那些憨實、樸拙的面孔還歷歷在目。那是我人生中一段最為辛勞的時期,同時也是一段永難忘卻的記憶。
那些時日,為了拍攝的需要,我經常爬煙囪、登樓梯、上樹,有時還帶著梯子拍攝大場面。由于年輕,由于對拍攝的癡迷,從不顧及勞累,可謂干勁十足。
70年代后期,我也經常到山里去拍攝一些太行山人生產、生活方面的圖片。山里交通雖然略有好轉,但多數偏遠山村幾乎與世隔絕,村民幾乎一輩子沒有下過山。輝縣山區許多地方的山上、山腰、山下都有村莊,卻因峭壁阻斷不能直接往來,動輒要繞幾十里的山路,有的地方根本無路下山,人或家畜摔下懸崖的事情時有發生。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后,讓太行山農民的生活水平有了進一步提高,生產、生活狀況發生了大的變化,他們用汗水爭取糧食的豐收并享受豐收的喜悅,一串串金黃的玉米掛滿庭院和大樹的枝杈,他們從山上采回山楂、核桃、柿子等,成片成片的紅紅的山楂鋪在崖上、路旁、石頭房頂,成為南太行標志性的風情景觀。我每每陶醉于太行山民的生活狀態和生存環境,拍攝了大量照片。
70年代,報紙、刊物上發表的圖片大部分都是擺拍的。那時候我們也想不出新花樣,就跟著報紙、刊物學。記得在一座水庫大壩建設即將竣工的時候,七八家新聞單位去現場拍照。大家都在同一個角度,由領導統一指揮拍攝。其間反復拍攝多次,直到滿意為止。一些大的山體爆破,幾百噸炸藥填好,在爆破之前,也要通知新聞單位和電影廠,讓他們把場面拍攝下來。有時候,我們下去拍照片,為了制造一定的氣氛,會將寫好的標語貼在工地某個位置,組織人員站在標語前拍攝。當時對“批判會”、“學習會”、“規劃藍圖會”之類題材都進行擺拍。
為了學習擺拍,我大量閱讀報紙和刊物圖片,將一些過期的報紙和刊物圖片剪下來,貼在筆記本上作范例。在現場對號入座,按圖索驥。當時流行的“半圓型”構圖成為我拍攝中景畫面使用得最多的表現形式,用光上也盡量使用側逆光。采用這些方法拍了很多年,現在回想起來,讓人有些哭笑不得。也因此失去了很多有價值的影像和精彩瞬間,難免讓人痛心疾首。
但是也有些特定環境是不允許擺拍的。比如,民兵訓練的大部分圖片,都是現場抓拍的。省軍區首長來輝縣檢查民兵工作不允許擺樣子,我們只能根據地形,選擇拍攝角度,隨機應變適時抓拍?,F在來看這些圖片真實、生動,比那些指手畫腳拍出來的東西精彩、耐看。
光陰荏苒,當我翻開這一張張塵封已久的圖片,當年拍攝的情景歷歷在目。在那特殊的年月里,平凡的太行山人在與自然的抗爭中表現出來的堅忍不拔的意志和敢于戰勝一切困難的決心,對我的人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我對太行山純樸的農民有著深厚的感情,至今我依然跋涉在太行的山山水水,鏡頭一直聚焦在太行的村村寨寨。
這些影像雖然是70年代中國農村的一個局部寫真,但它呈現了當時中國農村的社會面貌和文化形態,是一段值得記憶和品味的歷史。
責任編輯/楊小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