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趣

撿油茶籽

霜降過后，山上油茶籽各家各戶都陸續采摘完畢，我們就可以去揀油茶籽。頭天晚上，我們約好同伴，商量好路線。第二天天還未亮，就被同伴喚醒，匆匆吃了母親堆的冒尖的一碗蛋炒飯，帶上干糧、布袋、柴刀，踏著厚厚的白霜，向山里進發。

其實，家門口也是有油茶樹林的，掉在地上的油茶籽早就被系著圍裙的老人撿拾走了。只有去很遠的山里頭才能撿到更多的油茶籽。到達一片油茶林，暖暖的太陽已經露出了笑臉，但山澗樹林里還是一片霜白，冷颼颼的樣子。我們管不了這些，一頭鉆進樹林，四處分散開來，拿根木棍四處翻找。地上一般有從樹上掉下來的脫殼的油茶籽，也有采摘時的遺漏。我們會猴子般的攀爬到樹上用木棍敲下。記得以前的油茶樹高大挺拔，不像現在改良后的這么矮小了。而且樹干光滑，很難攀爬，可這難不倒我們山里的孩子。不但地下尋，樹上看，還要彎腰找。特別是那些貼著地上長的油茶樹枝，很容易被主人家忽略了。有時撩起沉甸甸的一大串油茶籽，令人驚喜不已。

晌午已過，不知是誰喊了聲該吃飯了，這才感覺肚子真的餓了。大家招呼著鉆出樹林，坐在向陽的山坡上歇下，就著山泉狼吞虎咽吃自帶的干糧，吃得是那樣的香甜可口。飯后，還有蜜糖喝呢，扯下根蕨莖，抽去里頭的芯，對著潔白的油茶花花蕊吸去，甜得咂巴著嘴唇，瞇著眼一副陶醉的樣子。下午，越過山坳，開辟新的戰場。我們也是有原則的，對主人家沒有采摘的油茶樹林，堅決不越雷池一步，這是大人再三囑咐過的。

夕陽殘照，霜風乍起，寒氣襲來。我們一伙扛著滿口袋的油茶籽，拖著長長的身影往家里趕去。喜悅的笑容寫在蓬亂的頭發下，汗漬斑斑的臉上。

挖紅薯

紅薯實在太平凡了，而我對它的記憶卻是那樣的深刻。

早在幾天，紅薯藤就已經割去了，露出了一茬茬粗實的蔸和脹得發裂拱起的泥土。母親說是經霜的紅薯才好吃。

該挖紅薯了。這天，挑來竹箕。母親一般親自動手，不讓我們挖，怕我們挖破搞爛了紅薯。其實，再怎么細致，也會挖壞的。母親只讓我們整理挖出的紅薯，除出附在紅薯上面的泥土，擄去根須。把破損、丑陋的揀在一堆，把個大壯滿的挑在一旁。當然還得依藤蔸辨認出白芯紅芯的。盡管如此，種薯還是母親親手挑選好以后，回家小心翼翼放在地窖里，用一塊石堵好，防止老鼠入侵。

挖紅薯最愜意當然是吃生紅薯了。揀上最好的一個，到小水塘一洗，就稀里嘩啦地啃咬了起來，一口一個脆，那才叫過癮。其實，剛從地里挖出的紅薯太硬，不甜，回家擺在通風的地方放段時間，既綿軟且生甜。紅薯可蒸、煮、烤。我獨喜歡把紅薯埋在木炭煨著，等香味撲鼻時，起出，外焦內嫩，芳香甘甜。

紅薯的用途廣泛，白芯的可機碎做成薯粉，薯粉又可加工成琥珀色透明紅薯粉絲；紅芯的可以蒸熟晾曬為紅薯干，也可和糯米粉芝麻攪和在一起蒸熟揉成團，切成片，曬干，過年的時候，放在油鍋里一炸，酥香可口。

采烏桕籽

每逢深秋臨霜時節，生長在河邊的烏桕樹火紅的一片，把山水印染絢得麗多彩。

幾陣霜風刮過，烏桕葉子落得精光，露出了雪白的烏桕籽，一族族，一叢叢的烏桕籽在冬日的暖陽里格外耀眼注目。采摘的日子終于如期而至。大人搭起長梯，用長長的棍子綁牢月牙鐮刀，猴子般地爬上粗大樹梢。綴滿枝頭的烏桕隨著“喀嚓”的聲音，紛紛墜地。我們早已把書包里的書傾囊倒出，用來揀拾那些散落在泥土里的烏桕籽。每每一枝落下，小伙伴便一哄而上，有的故意用腳去踏踩，好得到更多的烏桕籽，有膽大的直接在落下的樹枝摘。你推我，我搡你，塵土飛揚，泥土沙子滿臉滿脖子都是。叫罵聲、嬉笑聲一片狼藉。弄得樹上鏟烏桕枝的大人停下手中的活，拼命地喊叫：離遠點啊，不要靠近呀，當心樹枝砸到頭??！村長也忙前忙后地驅趕著我們?？墒前?，卻怎么也趕不走。樹上的樹下的嗓子都喊啞了，那粗粗獷的喊叫聲在平靜的山谷里回蕩著?，F在，那幅“童子奪烏桕籽”的畫面還不時地出現在我的腦海里。

撿來的烏桕籽除了交給學校完成任務外，剩下的就可以拿到小鎮生資收購站去賣了。收購站的工作人員根據桕籽飽滿、色澤等情況評出等級，然后就可以兌換為錢了。拿到錢以后，就會跑到百貨公司買幾本小人書和學習用品，余下的可以買幾顆糖果揣進兜里，回家把糖果紙剝了，塞進奶奶干癟的嘴里，奶奶“嘖嘖”吮吸，滄桑的臉上不由得舒展了開來。

如今，故鄉已遠離，而遠離不了的是對故土的無限眷戀，記憶深處的烏桕樹永遠是那么挺拔、高大，默默無聞地奉獻著它的熱情，守望著綿綿不息的子孫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