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向左，我向右

一

我們相識在2009年。我大學畢業，8月份應聘到了南京某賓館餐飲部。和我同一個辦公室的有廚師長大剛。他穿戴整齊干凈，頭型是很流行的板寸頭。被他的第一印象所吸引，我很惶惑，我提醒自己，不能亂想，自己已有男朋友了呀。他似乎也很樂意跟我說話，有事沒事總與我搭訕，而且特能說，也很幽默，每一句話都能讓你笑個不停。

有一次，他說想學英語，只是有些發音不準，讓我教他發音，我欣然接受了。我很清楚地記得，當時我們是在后廚房的烤鴨房里，未能燃盡的火焰將我的臉映得紅彤彤的，也可能是我自己的臉先紅的吧，反正我盡量標準地念著英語，一邊又笑得非常開心。而他比我還要開心，笑得很狡黠，好像做什么壞事得逞了一樣……事后我才知道，他的英語其實是非常不錯的。

我意識到了大剛在向我進攻，可怕的是，我卻沒有退縮。我在心里告訴自己，不能一只腳踏兩只船，離他遠一點吧，可內心深處，卻又時時在盼著他更走近我一些……

有一天，大剛約了一些人到他房間看新出的大碟，也叫上了我。他的房間有兩張床，我和他分別占了一張床，把頭靠在床頭悠閑地看著錄像，他的小兄弟們則分坐在我們的床沿上。我伸手去拿一件什么東西，東西沒拿到，手卻被他抓住了，并且緊緊地握著，不肯放開。我掙脫，但是沒有成功，就這樣一直硬挺著讓他握著……我只記得當時自己的感覺就像在浴室里，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濕了，心跳得自己能聽到聲音，臉也熱得像是在火爐旁被烤著……

當我逃出他房間的時候，我才驚醒過來，我還有男朋友呢，他是我大學的同學，已經相處兩年了。我為什么與大剛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忘記他的存在，而在過后才想起來？只有一個答案：我并沒有真正愛上男朋友！

那么，好吧，我就追求一場真正的愛吧。

我找到男朋友，提出分手。

二

11月4日，大剛邀請了一幫朋友去吃飯，在飯桌上，我才知道那天是他的生日。

我們吃完飯已經很晚了，他有點喝多了。他讓我送他回房間，我沒有拒絕。當我把他扶到床上轉身要走的時候，他猛地坐起來，把我抱在懷里，低聲地問我：“我過生日，你不送我一份禮物么？”我說：“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沒有準備……”他把嘴貼在我的耳朵上，用一種更低的聲音——我認為那是世界上最動人的聲音，說了一句：“你！就是我最好的禮物！”

我與過去的男朋友相交兩年多，一直潔身自好。想不到與他在一起這么短短的幾個月，我竟那么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給了他。

直到今天，我也毫不后悔。

只是，從我們身心交融的那一刻后，我才真正感到了彼此存在著距離，這種距離令人捉摸不透。

我像任何一個俗女人那樣，想方設法地對他好。天冷了，我給他打來熱水；他工作忙起來吃不上正餐，我給他準備好小吃；衣服脫下來，我就給他洗好熨好……我不是一個能干活的人，但為他所做的一切，我都毫無怨言。然而，他除了心情好時給我帶來數不勝數的快樂外，大多數時間，他都喜歡一個人獨處，如果我這時走進他的房間，他就會用一種陌生、冷淡的眼神看我……我的骨子里，慢慢地生出寒意，但我不敢承認。

為了讓家人接受他，春節的時候，我把他帶回家里。

那晚的氣氛本來一直很好，我弟弟特別喜歡他，還喝醉了。可他卻對我的父母不冷不熱的，讓我的父母很反感。他走后，我父母堅決讓我與他分手，說他這個人太個性，眼神里充滿狂傲……不管我怎么解釋，父母都不肯再聽半句。

但我還是堅持著，并從家里搬出來，住進賓館職員公寓。

后來，賓館不景氣，我又換了一個工作。這本來是他同意的，可自從我離開賓館后，他就再也不找我了。開始的幾個月里，總是我主動找他，每次在一起時，也還是很開心的。可是一分開，他好像就把我給忘了。

三

到了2010年的夏天，我已經好長時間沒跟他聯系，他也沒跟我聯系。在我的感覺中，我們的關系，已經莫名其妙地結束了……

又過了兩個月，我終于在街上碰到了他。他很瀟灑地走在街上，還哼著曲子。看見我的那一瞬間，他很開心地用手指打了個響，攬住我的肩，打輛車就去了他的住處。那感覺，就像我們昨天還好好地在一起呢。

我們又度過了一個快樂的晚上。

第二天早晨，我還沉浸在幸福中，他卻坐在我的床邊上，非常平靜地說：“我們還是分手吧。”

盡管我的雙眼已經溢滿淚水，但我的大腦卻非常清醒，我盯著他，心里想的是：他這個人是不是有精神病啊！ 當我轉身關上門的瞬間，我的眼淚才像下雨了一樣，嘩嘩地淌下來……

此后一天一夜，我頭暈惡心發燒。我將一頭長發剪成短發，并燙成滿街流行的“外翻翹兒”，希望我的生活，能如我的發絲一樣重新來過。

心情平靜了很長一段時間后，一個朋友的飯店開張，邀請我去捧場。那天，我見到了大剛。我潛意識里涌起一股排斥心理，對他側目而視，躲得遠遠的。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小兄弟跑來告訴大家，大剛暈倒了。很多人都跑了進去，只有我站在外面一動沒動。后來，朋友跑來拉我進去。我俯身去看他，才發現他滿臉都是血痕……大家張羅將他送往醫院。抬他出去的時候，他回頭望著我，那憂傷無助的眼神，我永遠忘不了……

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會統統拋掉自己的尊嚴和驕傲的。后來，我還是原諒了他，并與他一起到了另一家即將開業的星級酒店。

四

2012年春節前，我的一個好朋友從北京回來，滔滔不絕地講起她的高額薪水，白領生涯……聽著聽著，我突然間產生了到外面發展的念頭，也可能是一種潛意識的逃亡心理吧。于是，春節剛過，我只身去了北京。

大剛沒有阻攔我，而是給了我很多鼓勵。說真的，我曾為此很失落，但我也沒有太矯情，因為畢竟我們都是成年人，說得太多反而顯得多余，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的承諾。

在北京，我的事業一切順利，我的才智得到了老板賞識，我真正進入了向往已久的白領生活……

我會常常想起大剛，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不像當初那么有激情了，不是我移情別戀，至今我仍是單身，可能是因為年齡漸長，很多想法跟過去就不太一樣了吧。但我會時常給他打個電話，與他聊聊也好，聽聽他的聲音也好，再說有些事情，畢竟是我無法忘掉的。從電話和一些電子信件中，我知道他對我的感情非但沒變，而且比以前更加深厚。他經常說的那句“我真的很想念你”，雖然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我還是很感動，因為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秋天，我利用假期回到江南。我沒有告訴他我回來的準確日期，我想給他一個驚喜。可回到家三天的時間，我還無法確定什么時候找他，因為我無法確定見到他時，應該表現出怎樣的自我。最后，我一個朋友給了我一個手機號讓我打，接通電話的一瞬間，才知道我打的竟是他的手機。

一時間，我不知道說什么好，但還是約了見面時間。他一直在講，而我卻成為一個地道的旁聽者。我也想打聽他的一些生活和工作情況，可我就是沒有問。我很冷淡，只是不時地附和幾句。但我能感受到，他是愛我的。他也說我離開他后，他才真正感受到他是愛我的。他最后告訴我他將在月末出國。

我沒有驚奇，而是由衷地向他道賀。他說原來只想等到最后一天要走時，再通知我一聲算了。他會這樣做。我相信他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讓我感到他的真實。

我比他提前離開江南，他像第一次一樣去送了我。這是我們見的最后一面，大家都感到沒有什么特殊的異樣，就好像是最普通的出差一般，還是沒有承諾，也沒有約定。

責編/宿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