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為胸中的波濤所裹挾。
把詩歌當作生活壓力的泄洪口和減壓閥,這是我進行詩歌創作的動力之一,在這方面我是有私心的。所以我的詩歌注定少有那種純粹的、散發著象牙光芒的高大形象。相對形象光輝的詩人,我更像一個販運私貨的商販,樂于計算心中的得失和途經的風雨。為此我的詩歌很少涉及那些手觸碰不到的東西,很少關心山背后的事情,更不會有大于能力之外的擔當和隨意討論全人類終極命運的使命。
最近兩年生活發生了一些大的變化,孩子的出生加大了現實的生存壓力,也迫使一個曾經的理想主義者把理想的骨頭拆下了,徹底的洗上一次。這個過程使我的詩歌在被動式寫作狀況下宣泄的意味更為濃烈。往往伴有呼喊、呼嘯、控訴、怒吼、悲憤、疼痛,和之后的隱秘的寬慰。激烈的情緒充斥其間。從骨頭開始的妥協是必須的,但愿我能做到。
正如我是一個攜有私貨的人,我更愿意把詩歌看作為我現實人生的重要參照物。對,我要解決的問題首先是現實的問題,生活態度和生活方式的問題。詩歌在其中扮演的是催化劑和離心機的角色。她促使我不斷的思考我的生存處境和內心世界,在我對這個世界更深入認識的時候起到提速和指引的作用。反之我對現實的認知改變也必將在我的詩歌創作中體現出來。這就是我的詩歌創作為何在不斷的返身自己,并將那些隱藏在內心深處連自己都不易察覺的隱秘情感不斷刨出來的原因。比如對現實的無力感、不安全感,比如對時間的信任。我發現我熱愛時間,我發現時間是一件靠得住的東西,它一秒一秒的跑,不快也不慢,有節奏,守規律,講信用,可以提前預知,不搞突然襲擊。所以我覺得時間是令人放心的,令人有安全感的。同時時間消弭怨恨,令美好像灰色世界中寂然綻放的花朵。這個有條不紊和不斷加持的過程令人心生溫暖。即使我知道時間終將會將我帶走。
或許我應該更克制一些。應該用手壓住彈簧。我想往后我的詩歌應該是這樣的,有節制的、包容的,也是有厚度的;生活也應該如此。感謝生活!她所帶來的都可算作恩賜。感謝詩歌!她的精致的提純行動。
我認為我依然會一如既往的制止我的詩歌步入纖塵不染的象牙塔,那不是我想要的效果,唯美、高大全和俯視眾生對一個活在塵世間的人來說多少有些虛空。我會盡量要求我的詩歌擁有我在這世間所沾染的一切,煙火、塵灰,慢慢滲透上來的潮濕;察覺不到或突然噴發的疼痛;憂慮;不會多也不會全無的歡快;以及可能的對生的感激和對死的理解。也就是說我想寫下的詩歌必然是抒情的詩歌。并作為我現實生活的映照,寬慰我。如同我的影子。至少現在我是這樣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