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奇絕“打樹花”

隨著城市里的年味兒越來越淡，京西蔚州古城堡里的人們依然在賞著花燈，鬧著社火，貼著剪紙，唱著本地的秧歌調兒，過著田園般火樹銀花的新春佳節。足以讓人想見，這廓九朝古城的土地上，煥發著怎樣的生命朝氣！

蔚縣古稱蔚州，又名蘿川，殷商時期為代國，春秋屬晉，戰國歸趙，秦設代郡，北周宣帝時始置蔚州，1913年改州為縣。地貌上四面環山，縱橫百余里為沿河盆地，距首都北京僅200余公里。州域之內，相鄰之處，可觀可嘆之景甚多：小五臺山群峰曉日、金河晴月；古隘口飛狐峪雄關漫道、奇秀峽谷；登空中草原有如盛夏天堂般愜意，賞雪絨花頓使自身高潔華貴；游全國歷史文化名鎮暖泉，感到無須遠涉江南、走進山西，便有身臨氤氳水鄉之美情、古色古香之氣韻。尤其是看過古廟、戲樓、民巷、院落、城堡以及甕城集一身的經典之作——西古堡后，一定會使人想到明清時期的建筑，何以有如此豐富的聯想、奇妙的構思？一個數百戶人家的小村落，怎樣沉淀了那樣深厚的“集中華文明之大成”的歷史文化！

當“文化大繁榮”的浩蕩春風拂遍神州的時候，這里曾經貧瘠的土地上，卻早已開遍了多彩的民俗藝術之花。剪紙之外，最具代表性的當屬民間社火表演，特別是“打樹花”，這項民俗技藝已于2011年11月被收錄大世界吉尼斯之最。該縣將這些獨有的民俗文化融入年節活動，豐富“年節之都·民俗蔚縣”品牌內涵。大型音樂舞蹈實景民俗劇目《火樹金花》，經過包裝改進的拜燈山民俗活動，使傳統的元宵民俗演變為常態表演，演繹“中國式狂歡節”，蔚縣也因此被稱為“中國十大最具年味兒的地方”之一。期間，充滿濃濃年味兒的寫春聯、剪紙展示、民間社火表演、打樹花、拜燈山活動輪番上演，獨桿橋、背擱、蔚州道情、代王戰鼓、斗活龍、點桿等民俗狂歡節目應接不暇，讓大批京津游客大飽眼福。而最讓人流連忘返的，是塞外水鄉暖泉鎮的“打樹花”。

“打樹花”被譽為“天下奇絕”，的確有其道理。否則，天南地北的游人怎會冒著-20℃的嚴寒趨之若鶩，到此來觀賞這一震撼人心的民間藝術形式。

我是土生土長的暖泉人。兒時，最開心的是過年到正月十五這些日子。尤其是十四、十五、十六這三天，可以說是心曠神怡，美情無限。大街上看紅火，戲院里瞧大戲，好友結伴，三五成群，常常忘了回家。那時候的打樹花，一年就是兩三場，年前人們就把廢舊的生鐵捐在一起，“過十五”的這兩天，搬家什、盤爐灶，運鐵、運煤。從半后晌就開始拉風箱、化鐵水。那風箱的個兒大喲，一幫子大后生輪班拉，有時候一個人拉不動，就三四個人一起，后邊的摟著前邊人的腰，最前邊的那個人拽著韛拐子，放鐵的、添煤的、看火候的，里三層外三層圍著看熱鬧等著揭鍋的，那場面真是壯觀！人們在街上觀完了燈，看完了紅火，一家一群地從四面八方涌向北官堡門口來。我們小孩子們一般要早一點跑來，在最南面的小廟處占一個高高的位置。那個時候“打樹花”最棒的藝人都稱他“五王八”，在糧食很緊張的年代，他也一副腰寬臂圓的模樣，給人的感覺是有著使不完的力氣。人們明知道鐵水已經快甩完了，還在可勁地喊：“五王八，刮拉刮拉，再來一勺……”

暖泉鎮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深厚，位于河北省張家口市蔚縣西部，因鎮中心有一四季長流、冬暖夏涼的泉水而得名。目前是河北省唯一的全國歷史文化名鎮。“打樹花”是暖泉鎮獨有的一種民俗絕技，有300多年的歷史，已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所謂“樹花”，說的是藝人們將燒成金黃色的鐵水潑向高高的城墻，撞擊出火樹金花般的壯觀景象，其狀宛若樹冠，光華密集。這是一種勇敢者的挑戰，也是力量、睿智與技藝的結合。它給觀賞者帶來的，絕不僅僅是瞬間的感觀上的刺激，更有心靈深處的強烈震撼。當那熾烈的鐵水撞向冰冷而堅硬的墻壁，并在空中飛濺出一朵朵絢麗的金花時，隱藏在人們內心深處的那一份光芒，也會自然而然地迸發出來。

“打樹花”原本是在暖泉鎮北官堡的堡門前，由于越來越多的游客來觀摩，每到此時都長途跋涉趕到這里，因此那塊場地就顯得格外的狹小，當地政府就特別修建了一個“樹花廣場”。 廣場內有一個寬闊的舞臺，背景是一面高10米、長近30米的仿古城墻，舞臺一側是熊熊燃燒的煉鐵爐。煉鐵的當口，有演員在舞臺上為觀眾表演燈籠舞、跑旱船、代王鼓等精彩節目。鐵水煉好后，藝人們就該上場了。

“打樹花”的藝人反穿皮襖，頭戴氈帽（草帽），腳面上覆著厚厚的苫布，然后從水盆中撈出柳木制作的勺子伸到1600多攝氏度的鐵水里，木勺頓時發出吱吱的聲響，燃起火苗。這時，這位“勇士”便迅速掄起胳膊，把木勺中的鐵水以均勻的半圓潑向高高的城墻。鐵水撞到堅硬的墻壁上，立刻飛濺開來，霎時間，千萬朵漂亮的“鐵樹金花”便在夜幕中綻放開來。伴著觀眾的歡呼，樹花藝人再連續潑出第二勺、第三勺，朵朵金花便如煙花般點亮夜空。

由于打樹花是力、技相依的活計，因此表演時都會有三四位師傅輪番上陣。一場打樹花表演下來，需要500多公斤生鐵和500多公斤煤炭。

當年的暖泉鎮由于是北上大漠南下中原的要道口，所以說歷來是兵家要地，因此有好多打造兵器的鐵匠作坊，每逢年節，富人們燃放煙花慶祝，鐵匠們也同樣渴望著熱鬧喜慶，但鐵匠買不起煙花，他們從打鐵時四濺的火花中得到靈感，把熔化的鐵水潑灑到古堡城門上方的磚墻上，好似朵朵煙花盛開。這種特別的“煙花”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普通老百姓，其熱鬧喜慶的氛圍絕不輸給擁有煙花的富人們，因此當地便有了過年“富人放煙花，窮人打樹花”的民俗。

由于打樹花對藝人的臂力和潑灑技藝都有很高的要求，因此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更重要的是，面對1000多攝氏度的鐵水，藝人們必須具備超越常人的勇氣和膽量，且自古以來都是由勇士般的男人們來表演。曾經有位女記者好奇地走向前臺，想親自嘗試一下，沒想到一勺鐵水舀起來，竟沉得她根本端不動，因此觀摩者們不得不佩服暖泉樹花藝人們的真功絕技。

“打樹花”傳承人王德說，我希望能夠為更多的人表演，能夠讓“打樹花”這一古老絕技走出去，讓更多的人欣賞到“打樹花”這一天下奇觀。

目前，藝人們正在進行一項新的嘗試，準備將不同的金屬混合到一起進行冶煉，從而打出五顏六色的樹花來。

責任編輯：羅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