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情人

歐陽詩蕾

落日球場，少年汗?jié)L燙

我坦白，我是去年6月叛變的。

出發(fā)旅游前，我是一個老老實實的詹姆斯球迷。盡管起因不純，是因為當(dāng)時喜歡的男生。少女心撲騰中，我認(rèn)真寫了幾頁詹老師的人物筆記，背熟，每天期待聊天時能云淡云輕丟一句，“對，前年3月14日那場他第三節(jié)搶斷很厲害。”

6月的季后賽總決賽，是NBA球迷一年的高光時刻。總冠軍、MVP，該了斷了。決賽把朋友圈劈出了楚河漢界，一方是勒布朗·詹姆斯所在的克利夫蘭騎士隊，另一方是斯蒂芬·庫里所在的金州勇士隊。看球，立場要堅定，在球員間輾轉(zhuǎn)移情和婚內(nèi)出軌一個屬性。

我到烏魯木齊那天，正好是決賽第三場。比分咬得很緊，我方騎士剛扣個籃，對方勇士就砸回三分。之前兩次騎士連敗，這一戰(zhàn)至關(guān)重要。

勇士30號庫里帶球，離三分線還有些距離，我方全力防斷怕他運球，拉鋸中，觀望的庫里忽然手腕一翻，直接拋出一道弧，球砸進框。“太冷酷了！庫里的三分太冷酷了！”解說情緒激昂，屏幕里的庫里朝鏡頭一瞥，眼神冷峻，面無表情，咧嘴動了下牙套，接著走向籃下。

我一怔，霎時竟然心動了。

連著十天，烏魯木齊、伊寧、喀什，哪里都能看到庫里的大屏手機廣告，他確實很好看。在海嘯一般的洗腦攻勢下，我仍負(fù)隅頑抗，告誡自己守住。30號白球衣的他笑起來時，淺棕綠眼睛里有星星在閃。西裝庫里酷起來，望一眼都讓人心驚肉跳。

爬到海拔四千多米的帕米爾高原，我想這下總能躲過了吧，結(jié)果路上遇到個湖，司機師傅說叫“卡拉庫里”，我想大概這就是命了，放棄抵抗。我笑盈盈地問師傅“庫里怎么寫呀，是這個庫這個里嗎”？師傅看我笑得齁甜齁甜，八卦：“你男朋友叫這名啊？”

決賽最后一場那天，我坐車在戈壁、原野和城市間輾轉(zhuǎn)。最后一節(jié)開場，我剛到南疆一個偏僻的火車站外。樹蔭下，我蹲著拿虎撲圖文看完比賽，騎士輸了。中午太陽辣，周圍沒人，我頭一埋直接哭了。

無時無刻不希望詹姆斯贏，詹姆斯像自己班上厲害又認(rèn)真的班長兼年級第一，他也很好玩很逗，可有時你就是覺得他累。而庫里太明亮了，他看起來那么愉悅、輕盈自在，像全校矚目的隔壁班天才少年，那么燦爛，所有人都喜歡他，你也忍不住被吸引了。

年初有次采訪，我狀態(tài)特別繃，采訪對象說起他重新開始看NBA是因為庫里，瞬間我心都化了。“我已經(jīng)知道結(jié)果，但再看時還是被震懵了，這就是英雄！這就是奇跡！”他說的“神一樣的比賽”，是2016年2月那場勇士對雷霆。

110比110，倒計時5秒。30號庫里摸到球，庫里帶球跑，倒計時4，3……三分線還很遠(yuǎn)，小跑中30號庫里直接把球拋了出去。距離遠(yuǎn)得球的運動鏡頭像被特意放慢了。在全場的尖叫聲和解說的嘶吼中，籃球拋出一道漫長得有些不可思議的弧線——“哐”，進，贏了！

奇跡緊咬奇跡，英雄異常密集，籃球場是你能最快看到神跡的地方。不用鋪陳伏筆，也不講什么常理敘事邏輯，“哐”一個干脆利落，力挽狂瀾。

今年3日14日，庫里進入他球衣號碼的年紀(jì)，生日會上他還是嬉鬧的小學(xué)生庫里。去年萬圣節(jié)，他戴著骷髏面具蹬著小三輪單車去球館。最近他腳踝受傷，比賽上不了場，場上隊友踩在線外一點點，穿西服的他大笑著倒在座位上，“出界了你看你出界了啊！”

“為什么一些男孩子是那么快樂？是不是在空氣中做一個投籃姿勢可以解決人生中的大部分憂愁？”在微博上看到realEnjolras這句話時，我忽然想起少年時代的一些模糊的影子。

完美愛人一定是《愛在日落黃昏時》里32歲的杰西，睿智、天真又成熟，有融化整個世界的溫柔，可你還是忍不住為落日球場上的莽撞少年側(cè)目，他那么燦爛明亮，場外的你期待又緊張，想那個三分投中后，他第一個望向的會不會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