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出生的大多數人來說,電報已經是一個很遙遠的概念了。但對于更年長的一代人而言,電報曾經是最快捷的通信手段。上世紀90年代中期,隨著電話、網絡的普及,電報業迅速衰落,電報員這個職業也成了人們記憶中的職業了。2011年從北京東四郵局退休的宋仁信師傅,便是老電報員中的一員。
半夜送報被嚇得一激靈
宋師傅今年61歲,讀初中時趕上了“文革”,1968年到內蒙古插隊。1974年回到北京后,他成了東四郵局的一名電報送報員,一干就是5年。“一開始挺新鮮,覺得挺威風的,騎著輛幸福牌的軍綠色摩托車滿街跑。”當時的北京,別說是汽車,就是摩托車都很少,一般只有兩類人才騎摩托車,一是給電影院送膠片拷貝的,再就是送報員。
宋師傅當送報員期間,因緣際會,曾和許多名人打過交道。“梅葆玖、王鐵成、莊則棟……我都給他們送過電報。”他笑道,“人家都挺客氣,一看是來送電報的,也都搭個話。”
電報分為特急、加急和普通電報,即使是普通電報,一般也要在4到6個小時內送到收報人手中。當時,東四郵局負責電報業務的電信組有五六十人,其中送報員十幾個,每天一共要送六七百封電報。而且,送電報的規章制度很嚴格:不管白天黑夜、刮風下雨,送報員都必須出門送報。
“萬一到時限沒送到,倒是也沒有什么處罰,但是那時候的人干工作都特別老實,讓幾點送到,就幾點送到。再說了,發電報的都是急事,咱不能給人家耽誤了。”宋師傅還清楚地記得一次“深夜驚魂”的經歷:深更半夜去送電報,他一推門就看到院里放著一口棺材,嚇得一激靈,原來是收電報的人家正在辦喪事。
私人電報惜字如金
宋師傅從業20年間,出現了三次業務高峰:一是知青大規模返城前與家中聯系,二是1976年唐山大地震后,三是改革開放初期聯系買賣、進貨、發貨。
1976年地震期間電報數量多,譯電員人手不夠,于是之前自學過電報碼的宋師傅,被調去幫忙譯電。1979年,他正式進入報房,成了一名譯電員。
譯電的工作并不輕松,對電報碼的熟悉程度是有嚴格要求的:初級工要背2000字,中級工3000字,高級工4000字。宋師傅背下的電報碼能達到三四千字。那時候,郵局系統也經常舉行技能比武,最好的譯電員可以達到每分鐘120字到130字的速度。同時,譯電員的工作強度大,整天和數字編碼打交道,也難免會犯錯。宋師傅說,尤其在遇到“喜”和“喪”這兩個字時,他們會特別謹慎,在電報碼中,“喜”字是“0823”,而“喪”字是“0828”,一個數字之差,意思就完全相反了。
上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初,許多人熱衷下海經商,電話又還沒有普及,電報就成了洽談生意、傳遞商機的重要渠道。宋師傅記得,從那時開始,私人電報不再僅僅限于“母病速歸”、“XX次火車接站”,而是越來越五花八門了。
上千字的電報,宋師傅并不陌生。當時東四郵局的轄區內有《中國青年報》報社,每次發新聞電報,總會有千字以上甚至多達幾千字。但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一個字3分5厘的價格并不算便宜,總歸是能省則省。宋師傅就遇到過不少只有一個字的電報,比如“甥”,拆開是“生男”,就是家中生了男孩的意思。
有一名導演是在外地拍戲時和當地電影制片廠產生了糾紛,必須在電報里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說清楚,所以顧不上惜字如金,電文寫得很詳細。宋師傅和班組成員很快協助他把電報發了出去,后來,糾紛得到了滿意的解決,這名導演還給他們送來了錦旗。
用電報“留個念想”
但在那之后的幾年間,宋師傅慢慢開始感覺到,自己的工作變得越來越清閑。“大哥大”、傳呼機的相繼出現,讓人們有了更便捷的交流方式,電報迅速地失去了曾經紅極一時的地位。在電報鼎盛時期,僅東四郵局每小時的拍發電報量就是100多份。而2007年,北京全市一年的電報拍發量才3000多份。
隨著電報業的急劇萎縮,從前規模達到五六十人的報房班組不斷有人被調到其他崗位。到了1999年,宋師傅也被調到了營銷組,負責聯系郵政業務,徹底告別了電報事業。
回想起從事了20余年的電報事業,宋師傅感慨良多。幾年前,宋師傅的一個老同事給正在上大學的孩子講起自己年輕時當譯電員的故事。孩子很奇怪:電報是干什么用的?一個電話過去,不就全解決了嗎?“現在通信確實是方便多了,這在從前是根本想不到的事。”宋師傅的語氣帶著一絲懷念,“我還一直琢磨,以后是不是能發展一下禮儀電報,在結婚、賀壽的時候發一發,讓年輕人也用電報來留個念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