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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1-01 00:00:00任樂
雪蓮 2013年3期

一九八六年的暑假

一九八六年,我在縣城郊區(qū)一所鄉(xiāng)鎮(zhèn)中學當老師。那時候老師的工資很低,一個月幾十塊錢,入不敷出。我住的地方跟學校相距四五里,上下班步行,每天來回四趟。應該有輛自行車,但我當時買不起。當老師唯一的好處是一年有兩個假期。就是那年的暑假,我想掙些錢買輛自行車,就加入了一個修水渠的工程隊。我是在縣勞動服務市場報的名。幾個關系好的同事知道后都勸我,不讓我去,他們說,你一個書生,細皮嫩肉的,哪干得了那個活?我沒聽。一股勃勃豪氣從心中騰起,我也是五尺男兒,有什么干不了的!報上名的當天下午,我就和另外二十幾個人一塊兒被裝進一輛破舊的大汽車里。

汽車顛簸著將我們送到一個名叫寬溝的地方時,天已黃昏了。大伙急匆匆蹦到地上,羊群般散開,不約而同地全體叉開腿撒尿。憋了整整一個下午,突然間放出來感覺特舒服,嘩——幾十股很有勁道的水線滋得地上直冒白煙。晚風開始吹了,腳邊的莠子草瑟瑟抖動,一只蒼鷹在低空盤旋。駱大胡子嚷:他媽的,連個母的都沒有!大家茫然四顧,周圍都是山,高高低低的,逶迤連綿,有云霧在山腰浮動,呈鐵色。遠近無人,更不要說女的了。一條河從山谷里蜿蜒流出,就像一條白色飄帶。極目縱深,縹縹緲緲。我們正呆望,當?shù)剜l(xiāng)政府的一個干部來了,說,同志們辛苦了,水渠在那邊,我?guī)銈內ァN覀兏l(xiāng)里的干部走。大山的黃昏,恢宏蒼茫。

我們被安置在一座舊房子里,墻壁凹凸不平,石灰已脫落大半,一副老態(tài)龍鐘的樣兒。折騰了一個下午,我早已疲憊不堪,倒頭躺下,很快便酣然入睡。

第二天就開始干活了。工地上沒有任何機械的影子,所有工程都是工人們用血肉之軀完成的。當時我們的任務是往渠壩上運石頭。石頭是從附近山上采炸下來的。每天都有人在鑿炮眼,哐,哐……錘聲停下時,便有人在山腰上揮動著小旗子喊,放炮嘍——剎那間山上人影消匿,一片沉寂。幾分鐘后,就見山上沙石沖天而起,接著便有隆隆的聲音傳來,煙塵滾滾,地動山搖。待硝煙散盡,我們爬上山腰,將卡在半山上的石頭滾到山底下,然后用鐵絲套住,抬著朝工地上運。站在山腰俯視,人如黑色的蟻陣,有序地川流、涌動。

抬石頭,我們是四個人一組,用鐵絲或山繩將大塊的石頭套死,平行地插入棍子,然后蹲身,喊一二三,起,腰腿用力,慢慢站起,不敢馬虎。人在很多時候是自私的,但在那一刻卻不能有半點雜念,得使出全身力氣與別人一致。倘若稍晚,整個石頭便會朝你這邊滾過來,將你壓成肉餅。我眼冒金星,咬牙堅持著將石頭抬到工地上。回返的路上,渾身松軟,口干舌燥,無欲無念,能夠想著的,就是下一次的拼搏。我來的時候包里塞了幾本書,計劃在勞動的間隙里翻一翻。它們一直在那里沉睡,我一頁都沒有讀。每天收工后人就疲憊不堪了,哪還有心思讀書?我的大腦也似乎處于一種混沌狀態(tài)。我學會了無緣無故地罵人,發(fā)牢騷。

我從心底里佩服我那些工友,尤其是席開成。他仿佛異于常人,有使不完的精力和體力。在山上掀石頭,別人用撬棍,他不,他用手掀。蹲到巨石前,伸出手摳住石底,吸氣,胸和臉幾乎貼到石頭上,大喝一聲,猛一用力,石頭便蹦跳著向山下滾去……面對呼嘯而去的石頭,席開成儼然是一位將軍,敞開喉嚨喊,嗷——群山回蕩,很雄壯。席開成能干,也能吃。四百克的大饅頭一頓能吃兩個,外加一大碗菜。當時我們的伙食是有定量的:早晨、晚上各半斤,中午一斤,多不供給。剛來時,我吃不多,每次都把剩下的勻給別人吃。艱苦的勞動不僅鍛煉了我的意志,也增加了我的食量,沒過幾天我就能將發(fā)給的那點飯菜吃得精光了。席開成一般吃不飽。后來,工地上找來一位專管發(fā)放飯菜的女人,見席開成的餓虎樣,就把發(fā)完剩下的菜湯及自己吃剩的饅頭讓給席開成吃。席開成也不說啥,只是用眼睛感激地望她。

這個女人叫伊月梅,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白皙、瘦弱,長得楚楚可人。有人說她命硬,克死了丈夫,被婆家趕出門來到這兒的;有人說她是不能生孩子被婆家趕出來的。也不知道哪種說法對,總之這是個苦命的女人。

伊月梅對大家非常好,她忙完伙房里的事,常常利用空閑時間幫著給工友們洗衣服;她還備著針線,看見誰的衣服刮破了,就說換下來,換下來我給你縫縫。她待我更是熱情周到,買菜的時候時常偷著捎幾個雞蛋給我,她說,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當老師的,保養(yǎng)好身體,以后還要培養(yǎng)祖國的花朵呢。她說得很真誠很親切,仿佛面對的是她的親人。

日子就這么一天一天地過,臨時工的生活艱苦而平靜。然而,誰又能料到這平靜的后面還蘊藏著瘋狂和災難呢?那天,席開成出工時手被石頭剮傷了,沒有出工。伊月梅挑著兩個筐子去市場上買菜,就把他約上一塊兒去了。市場在鎮(zhèn)上,綿延十多里地。他們是一早出去的,歸來時太陽已經偏西了。

打這以后,別人就覺得席開成和伊月梅的關系有些特別,但又抓不住他們什么把柄,只是在背地里沒根沒據(jù)地猜測。萬萬沒有想到,不久,他們的秘密竟意外地被我發(fā)現(xiàn)了。

那幾天我肚子壞了,不斷地跑出去方便。工地上沒有廁所,干活的盡是男人,解小手不要緊,朝旁邊走幾步轉過身去就解決了;解大手就沒那么隨便了,得找個隱蔽點的地方。下午三點左右,我叫上駱大胡子一塊兒去方便。矮樹叢中有一種白花蛇,有毒,駱大胡子不怕,我每次都叫他。

天陰著,云霧籠罩著峰巒。我跟駱大胡子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剛蹲下,就看見一個人往山上走,竟是伊月梅。過了幾分鐘,席開成也尾隨而去。我正納悶,駱大胡子已經提起褲子追了上去,我也鬼使神差地跟了過去。

山路盤旋而上。通過一片松林,就到了山頂。我看見席開成和伊月梅低聲說著什么……然后,席開成將伊月梅攬進懷里,倆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我扭頭瞅了一下駱大胡子,他的眼里燃著火花。那年我二十三歲,還沒有談對象,此景使我在很長一段時間陷入一種不安與浮躁之中,無法解脫。我一直未能理解生命的渴望將給人類帶來多少歡欣與痛苦。

一連幾天,我精神恍惚,不敢與席開成和伊月梅照面,好像我偷看他們的時候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似的。可是,可惡的駱大胡子竟把這件不應該公開的事情給公開了。那日中午,人們一邊吃飯一邊閑扯,伊月梅照樣跟往常一樣,把吃剩的飯菜給了席開成。

駱大胡子湊過去,沖伊月梅嬉皮笑臉地說,哎,啥時候讓我也抱著親一下?

回家親你媽去!一向好脾氣的伊月梅突然變了臉,忿忿地罵了一句。

噢,別人能親我為啥不能親,我不是男人嗎?不要假裝正經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開成你說是不是?駱大胡子不懷好意地瞅著席開成。

牲口東西,你啥意思?席開成猛地一拳砸在駱大胡子胸脯上,駱大胡子趔趄了一下倒在地上,飯菜撒了一身。

媽個×,自己干不要臉的事還打人,老子跟你拼了!駱大胡子從地上站起來,像條瘋狗一樣撲向席開成。

倆人撕扯在了一起。

席開成說,駱家娃子,我干啥不要臉的事了,今天你說不明白,我跟你狗日的沒完!

哼!你干沒干自己清楚,駱大胡子沖圍觀的工友們說,不信你們問小任子。

眾人的眼光一下子刺向我,好像是我干了見不得人的事,我的臉頓時火辣辣的。

眾人齊聲問,是不是?大胡子說的是真的嗎?

我茫然地點了點頭。

事后我一直在恨我自己。席開成和伊月梅做了什么是人家的事,與我一點相干都沒有。駱大胡子愛管閑事讓人家打死活該,我又何必去作證呢!更可怕的是伊月梅的目光,是絕望?是悲哀?還是痛恨?我真糊涂,我太對不起她了。她曾在各個方面照顧我,待我像親弟弟一般,而我卻出賣了她。伊月梅被趕走了,工地上另外找了個人來頂替她。

席開成好像一下子老了二十歲,整日悶悶不樂,幾天都沒聽他說過一句話。沒有人理他,他也不理別人。我想向他道歉,卻不知怎么開口。

傍晚,我一個人去方便,駱大胡子跟了過來,他從兜里掏出一塊懷表朝我手里塞,說要送給我。

你缺德!我忿忿地罵了一句,沒理他。

悲劇發(fā)生在第三日上午。那天跟往常一樣,大家都在工地上緊張地干活,抬石頭的抬石頭,扛沙子的扛沙子。席開成被安排在山上面往下掀石頭,他一聲不吭,石頭被一個個掀下來,飛奔著滾向山谷,如萬馬奔騰,塵煙彌漫。突然有人大喊,呀,你們看!眾人扭頭朝山上望去,都驚呆了。在彌漫的煙塵之中,一個人像石頭一樣從山上滾了下來,在空中劃出一道絕美的弧線。我們仿佛忘掉了一切,好半天沒緩過神來。席開成!不知誰驚叫了一聲,眾人才瘋了般往山下跑。

塵煙消盡,乾坤明朗。一切喧嘩聲停止了,天地俱寂。席開成臉色煞白,神態(tài)安詳,頭微微歪向一側,睡著了似的。那是我平生第一次面對死亡,竟無半點恐懼。活生生一個人,一分鐘前還和我們共同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眨眼間就死了。但是世界并沒有因為他的消失而有絲毫的改變。生命實在是太脆弱、太渺小了。然而正是這一個個小小的生命組成的生命力,讓世界溫順地接受著改造。席開成就這樣默默消失了,他為世界留下許多,可他又能帶走什么呢?一次同事聚會,大家要我表演節(jié)目,我動情地吟了席開成生前自編自吟過的一首歪詩:搬石頭,抬石頭,汗水鈔票在里頭;抱石頭,壘石頭,石頭磨破手指頭……同事們哄地笑了,以為我幽默。我傷心了好一陣子。我不能怪他們,他們不理解。

就在席開成死后的第二天,他家里來人把尸體運走了。讓大家感到意外的是伊月梅也在里面——原來她是席開成的媳婦!

這次沒有人趕她,眾人陪她落淚……我想喊她一聲姐,卻沒喊出口。我怕見她的眼睛,時至今日,我依舊無法忘記那雙眼睛,悲愁、哀怨,讓我顫栗。

就在席開成出事的那天晚上,駱大胡子瘋了。

席開成出事時,駱大胡子站在人群中看了一會兒,扭頭走了。傍晚回到工棚時,他一個人躺在床上,面色蠟黃。他沒有吃晚飯。閉著眼睛,雙手疊放胸前,仿佛在忍受一種煎熬,又像在傷心地回憶著什么。天黑了。人們沉重地躺著,時間在黑暗中流失。天下雨了,開始是幾個大雨點砸在屋頂上,叭嗒叭嗒地響,轉瞬大雨如注,屋里死寂。突然,駱大胡子挺起身子,大叫,不是我啊,你不能怨我啊……嚇了大家一跳。有人暴喝,大胡子,你他媽有病嗎?嚎啥嚎!駱大胡子跳下床,幾步竄到門前,撞開門,一頭鉆進漆黑的雨夜,一路嚎叫,不是我啊,不能怨我啊……漸漸遠去。眾人頓悟,都爬起來,紛紛去追。暴雨長鞭似的抽打著大地,一道藍光閃過,將無邊的長空撕扯成了幾塊兒,雷聲轟鳴,群山默立。我們分頭尋找,大胡子——大胡子——呼喚聲在雨中飛奔,與雨滴相撞,發(fā)出濕淋淋的聲響,這聲響滿含生命的焦灼與期望,時至今日,我每每遇到挫折時總能聽到那撞擊我靈魂的聲音。

在席開成出事的地方,我們找到了駱大胡子。他衣服破爛,渾身泥漿,臉上有傷痕。他正蹲在地上,哆嗦不止,喊著,不是我,不是我啊……我沒害你,沒害你……

天亮的時候,雨小了,群山的輪廓影影綽綽。鄉(xiāng)里派來一輛吉普車將駱大胡子拉走了。臨走時,大胡子沒有哭,一一抓我們的手,嘴里不停地說,不是我,我沒有害他,真的沒有害他……

眾人皆流淚、點頭。吉普車沿著盤山小路顛簸著走了……大家站在那里望。雨又大了。

雨一直未停,我們沒出工,都躺在鋪上,誰也不說話,屋里很靜。我閉著眼睛,傾聽暴雨沖洗大地的聲音,腦子里一片空白。

暑假結束了,我回到學校,又開始了我傳道授業(yè)的教書營生。我用當臨時工掙的錢買了輛自行車……

好多年過去了,那輛自行車早已不在了,我甚至都想不起它的摸樣和它最后的下落,但那兩個月的臨時工生活卻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記憶里,每每想起,依然百感交集,夜不能寐。

同 學

這個故事得從楊天和四十歲生日那天說起。

楊天和是個有錢的主兒,別人都稱他老板、經理、楊總啥的,他過生日自然要弄得排場一些。那天晚上,他在自己經營的“天和”飯店二樓備了六桌酒席,把該請的不該請的都請了。

他是中午給我打的電話,囑咐我早點過去,但宴會即將開始時我才匆匆趕到。那天下午正趕上學校搞教研活動,下班晚了。我禮品也沒顧上買,打了個的直接到了天和飯店。門口的禮儀小姐看到我,忙說,快里邊請,楊總正等著你呢。

楊天和是我中學時候的同學,最初他跟我一樣,也在縣城一所中學當老師,后來改行到酒廠,在酒廠沒呆幾年,又到邊貿公司,在邊貿公司也沒呆幾年,就辭了工作開始自己干,現(xiàn)在聽說已是個擁有百萬資產的老板了。有了錢,身邊自然不免熱鬧,就像這個生日宴會,通知到的人來了,一些沒通知到的人也來了,弄得楊天和興奮不已。上邊坐不下,最后他只好在一樓大廳里臨時又加了兩桌。

我剛走進大廳,穿著筆挺西裝的楊天和就幾步跨過來拉住我的胳膊,有些嗔怪地說,你咋才來,我都望眼欲穿了!走走,到樓上去。說著,楊天和就將我?guī)У搅藰巧系?號雅間。這里已坐了幾位,都是楊天和請來的上賓。我瞅了瞅,別的都認識,只有坐在主賓位上的那人有些眼生。那是個胖大的中年漢子,穿著一件醬色長袖T恤衫,胳膊、前胸和肚子上的贅肉撐得衣服鼓起老高。他頭發(fā)很長,前額上耷拉下來的長發(fā)擋住了他的視線,于是他就不時地向后甩頭。頭發(fā)甩上去后,幾縷兇光便從那兩只露出的大眼睛里瀉出來。

楊天和指著那人給我介紹,這位是縣文化館的馬哥馬永強,跟我是鐵哥們,會拉大提琴,還練過武術,他們單位沒有不知道他的,連局長都讓他三分。然后又指著我介紹,這是我同學任樂,三中的老師,是個文人,他的文章經常在……我忙打斷他的話說好了好了,同時主動過去跟馬永強握手。馬永強的注意力并沒有在我身上,見我的手伸過去,他微微欠欠屁股伸出手,象征性地碰了碰我的手就將身子彈回到椅背上,轉頭去跟旁邊的人說話。

我當時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只好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天和”飯店是楊天和兩年前開起來的,生意一般,來的大多是他的熟人或朋友。其實楊天和也并不指望這個飯店給他掙多少錢,他大部分時間是在外面倒騰,具體倒騰什么誰也說不清。我和他這些朋友差不多都是在這兒認識的。

酒過三巡,桌上的氣氛熱烈起來。楊天和出去敬了一圈酒,回來重新坐下后便跟我拉呱起來。他問我最近工作怎么樣,我說還那樣,教書的么,整天哄孩子,能有啥大出息?楊天和說,還不如停薪留職自己干呢。我說教育單位現(xiàn)在沒有停薪留職這一說,要給停我早停了。楊天和一聽來了精神,說那就干脆辭了算了,其實沒啥大不了的,辭了到我這兒來,到了我這兒,保證收入比你工資高,咱哥兒兩個還能天天在一起,多好啊。我看著他說,完了再說吧,哪天真干煩了,就來給你打工。不是打工,楊天和說,是聯(lián)手,咱兩個要是聯(lián)手,肯定能干一番大事業(yè)。

我跟楊天和在這邊閑扯,就見那邊的馬永強連說帶比劃,那天我在天和這喝酒,不知哪來的兩個錘子,喝完酒想賴賬,說身上沒帶錢,非要讓柜臺上給記下,我一看就火了,走過去說,少來這個,給錢!個頭大點的那個嘴還硬得很,說就不給干啥呢?我說好,那老子今天就跟你玩玩,通的一拳,把那錘子打得倒在了四五米外,另一個抓起把椅子朝我砸過來,我身子一閃躲開,順手揪住他領子,照天門蓋上一拳,也打得躺在了地上,后來,還不是乖乖把錢付了。說完,他兩只手相互把指頭關節(jié)按得“叭叭”響,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旁邊有人嘖嘖地說,馬哥真厲害!馬永強自豪的目光在桌子上掃了一圈,捏了個花生米丟進嘴里,邊嚼邊說,這種混混就得我收拾。旁邊的幾個人都說,來來,敬馬哥一杯!馬永強一甩長發(fā),英雄般地端起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他兩手又不停地撫弄著拳頭說,我這拳頭,打翻三五個小流氓還不跟鬧著玩似的。那是那是!旁邊有人小聲附和著。馬永強一甩頭,臉上現(xiàn)出不屑的神色,豎起左手大拇指舉過肩膀向后戳點著說,在我們文化館打聽打聽,館長見了我都點頭哈腰的,隔些日子還得請我嘬一頓,我十天半月不上班,他也得老老實實給我畫全勤,獎金一分不少。邊上有人伸出大拇指說,馬哥真行!馬永強又將頭發(fā)使勁一甩說,媽的,老子哪天不高興了也辭職下海,就憑咱這魄力,到哪也他媽不含糊。

楊天和聽了,端起酒杯說,馬哥,真要是辭了,就到我店里來當副總,我這店里就缺馬哥這樣的人。

馬永強端起酒杯輕慢地一笑說,兄弟放心,憑咱們的關系,到時候我會優(yōu)先考慮你這兒的。

我越聽越不舒服,剛想說兩句,楊天和忙扯了扯我的袖口,示意我跟他出去。到了洗手間,我說,你咋認識了這么個人?

楊天和笑笑說,我知道不對你的味兒,吹牛又不犯法,讓他吹去嘛。

不是吹牛,是張狂,四十幾歲人了還這么張狂。我隨著楊天和走向尿池。

楊天和說,文化館的人沒文化,你就擔待些吧。

沒文化的人我見多了,哪像他這樣!

其實這人還是挺仗義的,楊天和一邊撒尿一邊說,你跟他熟悉了就知道了。

我說你慢慢跟他熟悉吧,這種人我一見就夠了!我還有事呢,先走了。

楊天和說,你這家伙,還是這倔脾氣,行了,不提他了,上去喝酒。

我真的走了,你上去陪客人吧。

楊天和勸了一陣,見我執(zhí)意要走,嘆口氣說,那行,哪天過來咱們再喝。

幾個月后的一天中午,我接到楊天和的電話,他說來了幾個生意上的朋友,讓我去陪一下。那天正好是周末,我二話沒說就去了。進了店,我看見坐在主賓位子上的人很面熟,隨即就想起來了,那人是馬永強,他旁邊還坐著一位打扮入時的年輕女人。這回的馬永強與上次簡直判若兩人,他梳了個很亮的背頭,五官一覽無余地顯露出來,連從兩只大眼睛里飄出的光也柔和可親了許多。他穿著一件嶄新的西裝,淺灰色襯衣上恰到好處地打著一條棕色領帶。一看他在,我心里就有些不悅,這楊天和真是腦子進水了,明知道我反感這個人,還要把我叫來陪他。這時,馬永強也認出了我,起身走過來很紳士地握住我的手說幸會幸會,上次匆匆一別,又很長時間沒見了。說著,他熱情地把我往主賓位子上讓,我推讓著堅決不坐,馬永強不行,非要讓我坐。楊天和說別讓了,都是自家兄弟,不分主次,坐哪兒都一樣。馬永強這才作罷,回到了原來的座位上。

喝酒前,楊天和指著在場的幾個人給我介紹說,這幾位都是我生意場上的好朋友。他又特別拍了一下馬永強的肩膀說,馬哥現(xiàn)在也下海了,一看這行頭就是做大事的。然后他又指著坐在身邊的那位時髦女士說,這位是馬哥的助手劉梅經理,不但人長得漂亮,而且聰明能干,兩位經理的生意現(xiàn)在做得非常火。馬永強謙遜地雙手抱拳向大家拱拱手說,仰仗各位了!那位劉梅女士也站起來很有風度地朝大家點了點頭。

馬永強今天的談吐讓我對他的印象有所好轉,聽完楊天和的介紹,我望著馬永強問,這么說馬哥真的辭了?

辭了!馬永強身子往后仰仰,臉上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感慨地對我說,以前抱個所謂的鐵飯碗舍不得丟,一月就掙那么兩壺醋錢,白把多少年大好時光耽誤了,現(xiàn)在下了海才知道海有多深,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兄弟,你也趕快下海吧。

我笑笑問,現(xiàn)在做啥生意?

倒服裝,從廣州往這倒,我們是一條龍經營,那邊有供貨的,這里有售貨的。馬永強輕輕一拍劉梅說,劉經理就專管銷售,我呢,負責中間聯(lián)系,全面指揮。

楊天和作出一副生氣的樣子說,馬哥就這件事情做得不好,早就講好來我這兒的,卻自立門戶了,看來還是沒把我當朋友。

馬永強說,兄弟說哪去了,你哥我要是能干出點事來,咱們也可以互相照應一下,不比擠在一塊好嗎?

楊天和馬上轉嗔為喜,說這倒也是,只是沒來我這兒總覺得是個遺憾,來馬哥,兄弟敬你一杯,祝馬哥早日發(fā)財。

馬永強端起酒杯說都發(fā)都發(fā),倆人碰了一下杯,然后把酒干了。

看著眼前生意場上順風順水的幾位,想想自己目前的狀況,我心中不覺黯然。

幾杯酒下肚后,馬永強便與身邊的劉梅低聲交談起來,談的似乎都是跟生意有關的事。楊天和見我目光一次次羨慕地朝他倆掃去,就勸我說,老同學,你也早下決心吧,把那個學有啥教頭呢?我教兩年就煩了,你教二十年了還不煩嗎?趕緊辭掉到我這來吧,有我的還能少了你的?再不行也比你掙那點死工資強。我感激地端起酒杯與他的杯子碰了碰說,到了那一天一定來投奔你。

一年以后,單位上開始實行崗位設置,將高級職稱分為5、6、7三個層級,中級職稱分為8、9、10三個層次,10級是最末等的。根據(jù)我的業(yè)務水平、教學能力以及學歷、教齡等等,遲遲沒拿到高級職稱本身就已經很吃虧了,在中級里邊我想我怎么也應該進入8級,可是最后分打下來我卻被排在了9級。那天下午,我見公示欄前邊沒有人,就裝著不經意的樣子走過去看了個仔細。看完后我感到心灰意冷,到辦公室把桌上攤著的明天就要給教務處交的一篇還沒寫完的教學論文劃拉到一邊,沖了杯茶,坐下來平心靜氣地一點點地喝。這些年我一直在教學第一線辛辛苦苦、默默無聲地埋頭工作,把無數(shù)屬于自己的時間都做了奉獻,可是到頭來卻什么實惠也得不到,連一次“優(yōu)”都沒被評上過,我一直升不了高級,就是因為沒有“優(yōu)”。現(xiàn)在單位上評優(yōu)都是暗箱操作,像我這種既無一官半職又不肯摧眉折腰的人干得累死都拿不上。看來再混二十年,也還是這個樣子。俗話說,樹挪了死,人挪了活。不當這孩子王了,辭了職去跟楊天和干!想到這兒,我鋪開信簽紙就開始寫辭職報告,一口氣寫完,看了一遍,決定明天交上去。我想象著當我把這份辭職報告交給校長時,校長會是一種什么樣的表情,全校老師知道后又會是一種什么樣的反應。那時,大家肯定都會用驚異的目光注視著我,而且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石破天驚的舉動絕對會成為他們閑聊時最熱門的話題。這些就不管了,現(xiàn)在先到楊天和那兒去痛痛快快地喝幾杯再說。我把辦公桌上那篇未完成的教學論文揉成一團拋向墻角的廢紙簍子,還模仿電影里西方人的口吻說了聲見鬼去吧。我把辭職報告疊好裝進兜里,然后操起手機給楊天和打電話。我在電話里說,喂,老同學,你在店里等我,我馬上過去,我有個重大的決定要告訴你,是個讓你驚喜的重大決定。那頭的楊天和爽快地說,過來過來,我等你。

我坐著出租車離天和飯店還有二三十米遠時,就看見有個人站在飯店門外的臺階上,伸著脖子向馬路上張望。車到飯店前面停下,我剛一下來,那人就像見到久別的親人一樣笑容可掬地迎了過來。我一看,笑了,原來是馬永強。這次他那很風度的背頭變成了小平頭,穿著一身藍工作服,上面還沾著一些灰塵,像是剛忙完什么活。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十分恭敬的地說,任……任老師,楊老板叫我在這等你呢,他安排在1號雅間了,走,我陪你上去。他目光中流露出一些討好的神色。當時我就想,這個馬永強真有意思,變得越來越溫柔靦腆了。

1號雅間里除了楊天和,還有兩位客人,都是他生意上的朋友,以前見過。楊天和見我進了門,沖走在我身后的馬永強一揮胳膊說,去讓他們上菜。馬永強將邁進門坎的一只腳趕忙縮了回去,答應一聲便匆匆下了樓。楊天和在我肩膀上親熱地拍一把說,有啥重大決定,快告訴我。我見有兩位客人在場不便說,就笑著說,看把你急的,待會兒再告訴你。菜上得差不多時,楊天和招呼大家動筷子。我見馬永強還站在門口指揮服務員,就說馬哥過來坐啊。馬永強有些不知所措地搓搓手說,你們先坐,你們先坐,說完眼睛瞅著楊天和。楊天和朝他擺一下頭說,我老同學讓你坐你就坐吧,陪我老同學多喝幾杯。馬永強忙躬身點頭說好好,然后輕輕地搬來把椅子坐在了我旁邊。

我覺得哪里有點不對勁兒,便問馬永強,馬哥,你那服裝生意怎么樣了,賺了很多吧?

馬永強臉“騰”一下紅到了脖根,支支吾吾地小聲說,不做了不做了,現(xiàn)在在楊老板這兒干。

唔?我迷惑地看著他,沒再問下去。

席間,馬永強很木訥地坐在那里,別人說話他就像個小學生似的歪著腦袋很認真地聽,別人笑他也跟著笑笑,間或雙手端起杯子給我敬酒,雖說喝的是啤酒,但杯子比較大,我喝了幾杯后就覺得再喝不下去了,便說隨意。馬永強再次給我把杯子倒?jié)M,同時小聲對我說,任老師,你抿一下就行,我就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放下,馬永強則一仰脖子將一杯啤酒喝干了。這樣一連數(shù)杯,我有些過意不去,就勸他也隨意,但馬永強仍然是一次一杯,好像不這樣就無法表達心意似的,其間楊天和含混的目光多次從馬永強面前掠過。過了一會兒,馬永強說去方便一下,他剛出去楊天和就跟了出去,我覺得有些內急,所以也跟了出去。到了洗手間,我剛準備推門,就聽見楊天和在里邊訓斥馬永強……人家不喝了你還逞啥能呢,一杯一杯灌,我那酒不花錢是不是?讓你陪人你自己倒喝得收拾不住了……我聽著里邊的動靜朝門口移過來,忙躲到一邊的拐角處,一會兒就見楊天和提著褲子走了出來,后邊跟著垂著頭的馬永強。

回到桌旁沒喝幾杯,楊天和的手機響了,接完電話,他用拿著手機的手沖馬永強一揮說,哎,你不要喝了,下去吃點飯趕緊去幫著裝貨。馬永強馬上起身說好好,然后便急急地走出門去。

我問楊天和,他不是做服裝生意呢嗎,怎么跑這來了?楊天和鼻子里哼一聲說,他是那塊料嗎?做啥都賠,賠得揭不開鍋了跑我這混來了,要不是我可憐他,一天三頓飯他都沒地方吃去。

噢,是這樣的。我微微點了一下頭。

算了,不提他了,說些讓人高興的事吧,楊天和說,你不是有重大決定要告訴我嗎,現(xiàn)在說吧。

哪……哪有什么重大決定……就是想你了,想來跟你聚聚,混你杯酒喝。我突然改變了主意,那個決定不想再對誰說了,讓它爛到自己肚子里去吧。

喝到晚上十一點時,我站起來要走,楊天和跟那兩位客人都勸我多玩一會兒,我說有個教學論文明天要交,今晚上必須得趕出來。楊天和拍拍我的肩膀,搖著頭對那兩位說,哎,我這老同學就這性子,一根筋,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出租車駛離天和飯店后,我從兜里掏出那份辭職報告慢慢撕碎,然后搖下車窗拋向車外。

【責任編輯 趙 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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