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如何在這個博弈愈演愈烈的國際社會上找到一條最為適合的海洋強國發展之路?
“誰控制了海洋,誰就控制了世界。”六百年前,中國曾是世界上最強大的海洋強國,也是世界經濟大國。
六百年后的今天,中國正式向世界宣稱中國將成為海洋強國,外界認為這是中國正式吹響“中華民族復興”的號角。十八大政治報告中明確指出“提高海洋資源開發能力、發展海洋經濟、保護海洋生態環境、堅決維護國家海洋權益、建設海洋強國。”
1405年,鄭和率領船隊開辟了古代海上絲綢之路航程最長的遠洋航線,使中國成為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海洋強國。此后陸權大國思想引發的是非之爭使中國開始了300多年的海禁,鄭和所留下的遺產,在短短幾百年時間里便消失殆盡。
21世紀被稱為海洋世紀,加強海洋的開發、利用、安全,關系到國家的安全和長遠發展,海洋經濟也成為了全球經濟發展的盛宴。
中國這樣一個人口眾多,人均土地及各種自然資源匱乏的國家,海洋之于中國的意義,相比其他國家有過之而無不及。中國成為海洋強國已是成為現代化強國及“中華民族復興”必不可少的條件之一。
海洋,“民族復興”的必由之路
首先,中國對資源需求依賴性日益增強,而海洋蘊含的資源超乎想象。
中國擁有一萬八千多公里的海岸線和三百萬平方公里的“藍色國土”,海洋國土約占中國國土面積的三分之一。
作為一個能源消耗大國,尚未開發利用的海洋資源對中國發展意義重大。
在北京召開的中共十八大會議間隙,中國海洋石油總公司董事長王宜林透露了對南中國海資源的估計結果,稱該區域可能的石油和天然氣儲量分別達到170億噸和498萬億立方英尺。排除掉可能無法開發的一部分資源,南中國海的資源仍將使中國目前的油氣探明儲量增加一倍。
另一個國際領土爭議頻頻的海域東海,根據相關勘探數據顯示,石油及天然氣儲量足以滿足中國需求至少80年。聯合國屬下的亞洲及遠東經濟委員會在1969年提出的一份報告中指出,釣魚島海域的石油儲量之大堪稱“第二個中東”。
除了石油,日本前國土交通大臣扇千景曾說,這些海域中埋藏著足夠日本消耗320年的錳、1300年的鈷、100年的鎳、100年的天然氣,以及其他礦物和漁業資源。
毫無疑問,中國在近海域資源的充分開發將可能令中國從一個依賴能源進口的國家轉變為資源大國。
其次,國際海洋航行貿易是中國經濟貿易的重要組成部分。
作為世界第一大出口國的中國,其對外貿易90%是通過海上運輸完成的。海關統計數據表明,自2006年起,中國對外依存度就一直超過半數。相比之下,美國、日本、印度和巴西4國的外貿依存度在30%左右,法國、英國、意大利和俄羅斯等4國低于50%。中國遠洋船隊和海員隊伍的規模為世界最大,每年航行于中國沿海的船舶達400多萬艘次。對于世界許多貿易大國來說,中國依賴海上貿易的程度更高。
第三,海洋經濟是未來中國經濟增長的新增長點。
《2011年中國海洋經濟統計公報》顯示,2011年我國海洋生產總值4.56萬億元,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高達9.7%。海洋經濟無疑已成為拉動我國國民經濟發展的有力引擎。
國務院印發《全國海洋經濟發展“十二五”規劃》表示,“十二五”時期全國海洋經濟發展的主要目標包括:海洋經濟總體實力進一步提升,海洋生產總值年均增長8%,2015年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達到10%,海洋經濟對就業的拉動作用進一步增強,新增涉海就業人員260萬人。
在中國經濟面臨轉型挑戰、結構調整階段的時候,潛力無限卻仍未充分開發的海洋經濟無疑將成為未來中國經濟發展的新增長點。“海洋經濟”這個詞匯成了中國的一個熱詞,在中國各個地區,海洋經濟也成為了未來發展一個重要名詞。
保護海洋權益是當務之急
不過,維持海洋領土主權已日益成為中國興起的挑戰。隨著全球資源供應日漸緊張,資源消耗日益加大,資源豐富的中國臨近海域也成為了國際領土爭端最為激烈的地區。除渤海外,黃海、東海和南海都需要按《聯合國海洋法公約》與鄰國進行劃分。
根據《聯合國海洋法公約》,一個國家的專屬經濟區是從該國大陸架延伸200海里范圍內,或兩國之間正中線的范圍內。中國大約有120萬平方公里的海洋國土處于爭議中。在東海海域,釣魚島便是中國與日本如今的爭論中心。
一種觀點是東海大陸架是中國陸地的自然延伸,因此,面積77萬平方公里的海區中應歸中國管轄的為54萬平方公里,但是日本提出的觀點是中日兩國是共架國,要求按中間線劃分海域,中日之間最寬間隔為360海里。按日本的觀點,日本與中國有16萬平方公里的爭議地區。
很明顯,中日兩國對專屬經濟區的概念采用不同標準。在黃海,中國與韓國和朝鮮也存在著18萬平方公里的爭議海區。在南海,中國也與越南、馬來西亞、菲律賓等鄰國有著關于南沙群島的領土糾紛。
遠洋貿易、海洋資源開發和海洋經濟活動都需要一支強有力的海上保護力量。而中國海洋軍事力量的興起必然帶來前所未有的地區性及全球性地緣政治的轉變,同時也對中華民族提出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全球挑戰。
種種因素都表明,中國建設海洋強國對國家、民族未來的發展意義重大。這也是美國著名海軍史學家和戰略思想家阿爾弗雷德·賽耶·馬漢(Alfred Thayer Mahan)的海權思想的一種現代的延續,馬漢的海上力量的觀點著眼于確保貿易、政治和軍事進入至關重要的區域。這樣做的意義在于建立以一個貿易創造的財富,財富收入為海軍提供經費以及海軍保護貿易發展的良性循環。
高調宣示“海洋強國”面臨諸多挑戰
西方軍事專家認為中國宣示成為海洋強國是深受馬漢思想的影響,美國海洋戰事主任美國海軍戰爭學院的教授羅伯特·魯貝爾(Robert C. Rubel)最近發表文章指出中國現時境遇與19世紀末20世紀初美國興起時境遇如出一轍。當時美國總統羅斯福宣布接受馬漢學說,放棄堅守美洲“孤立主義”。許多西方學者認為中國宣布建設海洋強國,也是摒棄實行了多年的“韜光養晦”外交政策。
從海洋大國變成海洋強國,不僅是對歷史緬懷或是認同,也是中國未來發展的必由之路。從經濟實力、科技水平,或是國家、民族的決心上,中國具備了許多條件。不過我們必須看到中國面臨的許多挑戰。
建設海洋強國的措辭無疑加劇了中國鄰國以及美國對于中國將如何處理多起領土糾紛的擔憂。軍備的擴充也將面臨更大的國際壓力。十八大政治報告正式向世界宣示中國將要發展成為海洋強國的誓言已經引起國際社會、政商學界的廣泛爭議,成為近日國際政治論壇的又一爭論議題。
中國的海洋宣言發生在中國釣魚島領土爭端不斷升級、白熱化的階段,軍事上的對峙有擦槍走火、戰爭一觸即發的態勢。同時美國總統奧巴馬第二任任期開始,高調強化他“重返亞太”以及發出21世紀是美國“太平洋世紀”的宣示。
中國南海領土紛爭問題也存在隨時爆發沖突的可能性。所以,中國的發展戰略已經牽動亞太地緣政治,甚至全球地緣政治變局。
必須加強的海上力量
中國要成為海洋強國,核心問題是建立一支能夠保護領海及遠洋護航的海空軍力量。中國軍事現代化在近十年已有本質上的突破。特別是與遠洋作戰相關的遠洋海軍艦隊,已經擁有了第一艘航空母艦,空中預警機、空中加油機。中國海軍也遠航各大洋,出訪各國,護航遠洋運輸,打擊海盜。
世界各國有歡迎中國參與維護海洋安全的聲音,也有對中國遠洋力量發展的擔憂,也有加強應對中國興起,遏制中國發展的行動。
悉尼大學中國研究中心執行主任克里布朗指出中國旨在成為一個海上力量是非常重要的,鑒于中國對于能源的極度需求,其戰略旨在盡量少地與美國及其他國家產生沖突。鑒于現在中國在全球權力利益,期待中國不這樣做將是不現實的。但避免沖突的情況是很重要的。
澳大利亞前國防部官員、現澳大利亞國立大學教授休·懷特指出中日之間的沖突將有可能導致2013年美日聯合對華作戰。懷特在《悉尼先驅晨報》上撰文指出,世人正在見證歷史上導致戰爭的一些條件——盡管這種沖突對任何一方都不利。他表示,這場戰爭的實質就是中國使美國在太平洋的利益受到挑戰。
奧巴馬所提出的“重返亞太”戰略就是對中國日漸發展的國力的反應。懷特表示,中國宣示釣魚島主權也是一種試探西方態度的方法。而這種針鋒相對的方式必然會引起一方開火。
悉尼大學國際安全研究中心教授約翰·李在文章中表達了這樣一種看法,“與幾乎所有的亞洲大國的人共享了海上邊界的中國,任何顯著增加其海軍的能力都會從根本上影響所有其他國家的利益。幾個世紀以來,中國一直作為一個陸地大國,從陸地大國到海洋大國的轉變在本質上令所有亞洲國家感到不安,特別是這種轉變增強了中國對待領土糾紛問題上的自信”。
美國的海權戰略以強大的、執行攻勢戰略的海空力量為基礎,同時擁有著遍及世界各海洋戰略要地的海空軍基地,穩固地建立起覆蓋全球的海洋霸權。西太平洋是美國海洋霸權的重心之地。自冷戰之初,美國即已開始經營這一地區。
多年來,美國通過它在關島、沖繩等地的駐軍,與日本結成的軍事同盟關系,與菲律賓、越南、馬來西亞、新加坡等國開展的軍事交流與合作項目,與印度和澳大利亞達成的相關海洋戰略合作意向,建立起了一個足以掌控西太平洋地區的地緣戰略架構。
當前對中國而言,成為海洋強國的挑戰是如何處理好與當今世界唯一超級大國及世界性海洋霸權美國的政治外交及軍事關系。奧巴馬總統的“重返亞洲”戰略不言是否針對中國,但五角大樓在這一戰略之下的一個很具體的戰略部署就是在2020年之前把美國在全球的海軍力量及軍艦的百分之六十都部署在中國的出海口——西太平洋。約翰·李稱中國海軍實力的提升事實上是旨在抵消美國海軍力量,這將意味著盡管有著經濟相互依賴性的兩國戰略競爭將不可避免。
以海洋經濟強國,已成為當今世界發展的趨勢。中國提出建設海洋強國無疑是民族復興藍圖中不可或缺的關鍵部分,對于現在的中國而言,建設海洋強國的重要性、能力與決心都不是問題,最重要的一點是,中國如何在這個博弈愈演愈烈的國際社會上找到一條最為適合的海洋強國發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