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頤《自由靈魂》：給華語民謠加點酒精

臺灣樂團“南拳媽媽”經歷了三段不同尋常的事業期——由周杰倫一手提攜集演唱、創作、制作全能一體的男聲陣容期、混血女聲梁心頤（Lara）加入后的全盛發展期，以及各自單飛、只留兩位創作中堅力量直至今日的第三時期。對于南拳媽媽這一成功的團體，八年來為華語樂壇奉獻了足夠多的出色作品。有一種觀點是說由四位男主力所制作的首張唱片《南拳媽媽的夏天》是他們不可超越的巔峰，而第二代之后的團體由于邁向主流失去了獨特性而泛化；但另一種看法認為，唯有梁心頤加入后的南拳媽媽才具有了人聲演唱模式上全面豐沛的張力與多樣層次，也就是說，梁心頤才是真正成全了南拳媽媽這一團體的功臣。這些自然都是見仁見智的善意討論，但有了梁心頤這一女聲加入后的幾年，也確實是南拳媽媽發展最為迅速、存在時間最為長久、取得最多音樂成就的時期。

依然記得在唱片《南拳媽媽2號餐》的首支單曲《破曉》中，第一次聽見梁心頤發聲的情形以及隨之受到的震撼：冷冽刺骨的大提琴與鋼琴交織中，澎湃激昂的電子配器烘托出混沌洶涌的視覺畫面，主歌依舊是男聲呢喃一般的說唱，急轉至搖滾風格的副歌卻由犀銳的女聲頓時掌控統領。梁心頤極高的聲音辨識度、中俄混血的特殊質感，為這支作品增加了立體層面的飽滿度，宛如天涯海角驚現的一朵艷麗玫瑰。曾設想，若梁心頤發行個人唱片，一定會創造出意想不到的銷量成績。哪知首張個人唱片《Hello梁心頤》雖表現不俗，卻因一個“回歸音樂本質”直白空洞的主題，導致她沒有作為一個成功的“新人”而開辟事業的第二春。或許那張專輯真的沒有苛求和追逐什么，僅僅是為了給尚有潛力的梁心頤鋪出一條未來的路。如果唱片事業能如釀酒一般，可以慢慢發酵、漫漫期待，也算是不錯的人生經歷。

而這個等待的時間真的頗久——兩年過去，就在大家簡直要忘記她單飛歌手的身份，幾乎將其重新定義為偶像劇演員的時候，梁心頤居然又推出了第二張個人專輯《自由靈魂》。讀過文案后，對這張唱片的期待感居然膨脹起來：神秘魅惑的形象與造型、優雅低調的情緒與氣質、弦外之音的文字和講解，以及懸念無盡的中心和主題，都昭示這張《自由靈魂》似要將流行音樂的內涵上升至哲學的高度。唱片如此深具魔力，乃至在沒有聽到任何歌曲之前，就被封套上雙眼寫滿故事的梁心頤全面征服，深深期待即將開始的聆聽旅程。

梁心頤包辦了專輯的全部詞作，她在每一首歌中寫入的文詞極具思想性，也非常貼近生活的細膩枝節。如同名曲《自由靈魂》中提到“誰說成功的路只有一種規格/你不一樣就不符合/所謂的缺陷才是可貴的部份/何必掩飾它的獨特”，以及《蛻變》里的“等著你關鍵時刻犯下的那一個差錯/他們嘲笑中的歧視是一種反作用的煽動”，《碎片》中的“感情像房子/用故事建立/隨著細節而印上了含義”等，都展示了梁心頤在文字駕馭上的不俗功力和個人特點：巧思善喻，又帶著強烈的邏輯性與規則的幾何結構，宣揚正面積極的生活哲學又絲毫沒有矯揉造作。同時，她的詞也不失少女情懷——如Darling中的“若素顏才是愛情的美麗/這次我的心為你透明”，Gentlemen中“我不需要很多/其實一句話就足夠/就算只是一個小心意/我會知道/我屬于你”等，又從獨到的層面剖析了情歌歌詞不會輕易碰觸的部分，并剖析自我在戀愛中患得患失的正反立場?；煅枋帜苡腥绱藦姶蟮脑~作能力令人刮目相看，想必梁心頤即使作為職業詞人單為他人創作亦能完美勝任。

而《自由靈魂》的音樂和編曲部分，也自然交給了南拳媽媽組合的老搭檔張杰與周杰倫的愛將楊瑞代擔任，讓唱片沉浸在濃烈的異域民謠與復古搖滾的氛圍中，優雅而又充滿自由，內斂卻不束縛。張杰不僅熟悉梁心頤的歌路與情緒表達模式，且對于傳統民謠中新鮮成分的添加有犀銳的手段。如Darling中電吉他與提琴的搭配在前奏驚鴻一現，主歌卻急轉進搖滾主旋律，使歌曲兼具難忘的辨識點與扎實的基礎性；《碎片》始于一把木吉他的Acoustic純凈韻味，中部經過爵士鼓與鍵盤的增幅后又再度歸于沉寂，對稱式的結構張弛有度，也將歌曲的層次突顯。而楊瑞代的兩首作品《蘋果》、Gentlemen也各具特色，其中以Gentlemen大氣澎湃又不失優雅的英倫搖滾編曲最為突出，也為這首歌不刻意張揚卻又無法掩蓋的一絲頹廢氣息做了最佳的輔助襯托。專輯中也存在極具傳唱性的主流作品，如類似第一張專輯《我不再怕》主打歌用的《不敢哭》，富有旋律上口、辨識深刻、歌詞押韻等特征。而在專輯首尾呼應的《自由靈魂》與《靈魂自由》乃是同一組詞曲衍生而來，雖均為美式搖滾風格，但后者更具朋克氣息。整張專輯給人連貫而舒適的感覺，宛如一場聽覺的旅行，最重要的是，音樂風格和歌詞質感、唱片主題三者紋絲合縫、互相輔助又極具統一性，這是此張唱片最為成功之處。

《自由靈魂》似紅酒只能慢慢啜飲，隨詞句埋下的哲學意味也要慢慢品味才能消化吸收；但反之又有如陳釀難以抑制的烈性，在復古搖滾的節奏中，飽含唯有干杯才能消解釋放的神秘能量。總而言之，這絕對是一張成就梁心頤的個人專輯。雖然不再是南拳媽媽組合重要的女主唱，能站在華語音樂的舞臺上盡情展示自己的才華與創作力，也算找到了一條充滿希望的事業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