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用多大的代價,才能認清活著的意義?
一
我的哥哥花錦死在了千面城,被人割去了臉皮。
光憑他的死狀,這就不是一樁平常的命案。
可巧就巧在他死去的當晚珍藏在王子殿的千面被盜了,巧就巧在我就是王子殿的主人,巧就巧在當晚是因為他約我見面我才出了王子殿。
根據如此多的異常來看,我知道,花錦的死一定跟千面有關。
千面城如其名,城里的街道,宅院,小橋流水都會不定期變換摸樣。宛若千面城上空的云朵,在眼眸里流走成了各異的景觀。而千面正是這所有變幻的根源,它是一塊面具,常年擺在王子殿我的寢宮里,兒時父王就告訴我說,那塊七彩的面具是千面城這個繽紛世界的源頭,它要是毀了,千面城就不會再變幻。那么,千面城里的所有人都會絕望地死去。
“為什么千面城不再變幻了人們都會絕望地死去?”兒時的我總愛這樣問父王。
他也總是輕撫我的額頭說:“因為人們就會看到真相。”
真相。
這個多少年來我一直似懂非懂的話語。
可是不管父王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知道,千面毀了,結果就是城里所有的人都會死去。
于是我割了花錦一束青絲朝城南奔去,我邊走邊回憶這一系列事情,先是花錦無緣無故約我見面,再是千面被盜,最后是花錦死。這些連起來就像是千面城里從城南而來的落雁河,迂回婉轉,縈繞了整個千面城,而問題的源頭一定是花錦,就像落雁河的源頭在城南。
我知道,在城南有一個人一定可以幫我把這團迷理出一個頭緒。可就在我想入菲菲的時候才發現原本我奔走的街道變幻成了河流。
街道變幻成了河流!
這說明千面城還在變幻,也就是說,千面還在千面城里,至少它還沒有被毀掉!
二
蕭若的宅院門可羅雀,在城南人來人往的吵雜中若缺墨的山水畫,慘淡得悲傷。我懷揣著花錦的發束一推開門便見到她持一瓣桃花在池塘中蕩水,水中是她站在落滿一朵朵憂愁的桃林,一身紅衣,開滿了視野。然后她只顧擺弄池水中的幻影,聲音依舊得理不饒人:“一年期未滿,王子殿下記性不太好吧。”
一年為期,我們每年只見一次面,看看對方是否安好,然后各自離去。
可我知道花錦這個謎團只有蕭若能幫我理出一個頭緒,她是蛛跡師,蛛跡師的異術便是能用一片樹葉在水里還原那棵樹的模樣。就像她在池水里盛開的桃林,那便是她手中桃花綻放的異術。
“千面丟了,我要你幫我。”
蕭若聽到我的話語后抬首輕視一笑:“王子夜,憑什么?”或是她甩開花瓣,一瞬間桃林又化為了清水:“千面丟了好啊,我正想看看你父王大發雷霆的樣子,他不是喜歡主宰別人嗎,最好這次貶了你的王子身份。哦,對!我差點忘了,千面一直擺在你的寢宮,看來這次你難逃其咎了。”
這便是蕭若一貫的風格,得理不饒人,用帶刺的外殼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可我實在沒有那個勇氣再去要求她為王室辦事,王室欠她的東西宛若一把鋒利的匕首在她的荏苒年華深深劃下了傷口。
于是我只有拿出花錦的發束說:“花錦也死了,跟千面被盜都發生在同一天夜里。”
一言即破,聽得我這話后蕭若捂著胸口呼吸急促:“他死了?不可能,我不信!”
“死了,被人割去了臉皮。”
“啪!”撕心裂肺被蕭若扇成了一個耳光,打得我心折。
“王子夜你混蛋!你們王室的人都是廢物,你們把我困在這里這么多年就算了,可花錦這么大一個活人就忽然死了?還被人割掉了臉皮!騙子,你們都是騙子!”蕭若邊說邊不住對我拳打腳踢,咆哮里她早已淚眼迷蒙。或是最后她終于打累了,癱坐在地上淚如雨下:“騙子,你們都是騙子!”
而我只有緊擁這個我一直深愛的女孩,若十七歲那年她在千面城里揪著我的耳朵跟我說起:“以后你要是敢像花錦那樣對我,我就再也不會見你。”
然后我輕撫著她的額頭說:“我是窺心師,十七歲那年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看到了你的所有。我一直都知道,花錦,是你致命的魔咒。”
三
認識蕭若那天她坐在花錦的府邸門前黯然神傷,手持一碗青花瓷,鮮艷的紅衣襲奪了我十七歲的黯淡深瞳。
我是窺心師,窺心師的異術便是可以看清別人內心的想法。那天我用異術看到了她與花錦的所有,我問她說:“既然不想分開,為什么不敲門回去找他?”
那時候她抬首眼神冷漠,沉默不語。然后涼風起,千面城就在眼眸里開始變幻,于是花錦的宅院在變幻中化成了一座石板橋,我的發絲也隨風飄蕩到了她手持的青花瓷里,那時候蕭若就癱坐在橋上,她用蛛跡師的異術,看到了我的發絲在碗里清水中綻放的幻影。于是她跟我說:“你喜歡我是不是,那你帶我走。”
那你帶我走,帶我走。
這輩子蕭若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便把自己托付給了我,于是在十七歲那年里,我帶著那個一無所有的女孩回了王子殿。
那天蕭若最終拿起了花錦的發束,她手持青絲對我說:“王子夜,我不是幫你,我只是想知道花錦是怎么死的。”然后青絲臨水,燦爛的幻影在池塘里綻放。
幻影里夜色若墨,我在王子殿的密室里觀摩千面,然后月香來找我,帶我去了花錦的宅院。
看到這里的時候蕭若抬首望我:“王子夜,你就是要我看這個嗎?我跟你說了我不會幫你找千面,我要花錦的發束,給我!”
怎么會?清水里的幻影全是我?
“為什么?”我不知所措地看著蕭若:“我給你的就是花錦的發束,怎么沒有一點他的幻影,而全是我的?”
“好,很好!”聽到我的疑問后蕭若付之一笑:“王子夜,你又想利用我。你走吧,我不想再見你。”
你走吧,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這句話多少次從她的嘴里說出來,每次她都不相信我,以為我在騙她。于是我們兩個人的關系就在冗長的的誤會里纏繞不清。
“我沒有騙你,我沒有!”我上前緊執著蕭若的紅色衣袂:“我是窺心師,你心里想什么我全都看得清楚。你以為從十七歲那年我帶你回王子殿就是在利用你,你以為帶你去宮廷赴宴是我利用你,你以為父王將你困在這里是我在幕后指使!蕭若,我跟你說,我從來沒有利用過你!”
“沒有?”蕭若甩開我的手:“那清水里的幻影怎么全是你,你不就是想讓我幫你找千面的下落嗎?”
“我不知道!我給你的確實是花錦的發束!我不知道為什么花錦的發束產生的幻影全是我!”
正在我和蕭若大吵的時候院門忽然被推開,溫柔的聲音在我耳畔縈繞:“王子夜,你怎么在這?”
那時我轉睫,看到了月香呆若木雞的身影。
四
月香是花錦的妹妹,在蕭若之后父王便把她指配給了我,與蕭若要強的性格截然不同,月香永遠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月香啼眼燒紅地看著我:“你們不是一年只見一次嗎?你怎么又偷偷來見她?”
月香是知性的,心知肚明我和蕭若的事,但卻一直試圖走近我的心里,想幫我抹平這段創傷。
我說:“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花錦死了,我要蕭若的異術幫我找到線索。”
欲語淚先流,月香輕拂長袖說起:“我一直都知道你忘不了蕭若。你來見她就是,可你為什么要騙我?我們都成親了難道還有什么事不能讓我知道?我哥死了?你連一個像樣點的謊話都不愿意編給我聽。”
“騙你?我沒有騙你,花錦確實死了,還被人割去了臉皮。”
聽到我的解釋后月香不喜反憂:“王子夜,我碰巧到這里看到你和蕭若糾纏不清,就是因為我哥讓我來給蕭若帶句話。”然后月香轉睫凝望蕭若:“我哥說,想見你。”
“想見我?”聽到這句話后蕭若捂著胸口微微顫抖:“花錦沒死?”
花錦沒有死?月香見到過花錦?這是怎么回事?
聽到這話后蕭若問我:“你親眼看見花錦的尸首,是什么時候?”
“臨晨,三個時辰前。”
蕭若又問月香:“你最后一次見花錦是什么時候?”
“半個時辰前。”
半個時辰前?
這絕對不可能!我相信沒有哪個異術師的異術是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的,而我今晨也確實清清楚楚地見得花錦的尸首躺在我的跟前。
如果月香沒說謊,那花錦就沒有死,死的那個又是誰?
這時候我恍然大悟,為什么死者會被割去臉皮?正是因為兇手想讓我誤以為死者是花錦,以此來混亂我的注意力,還有千面被盜……
難道我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聯系?
可蕭若卻不容我解釋:“王子夜!你他媽混蛋!為了利用我幫你找千面,連這種謊話都編!”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我迷茫地問月香:“花錦就讓你來帶這一句話?”
“就這一句,我哥就在王子殿,他說,要是蕭若愿意,他才會過來。”
那時候蕭若捂著胸口,她神色恍惚地說:“你……你讓他來。”
那時我恍然,這么多年過去了,不僅蕭若忘不了,連花錦也忘不了。原來愛并不會因為時間而淡忘,反而是更加深沉,刻骨銘心。
于是我拉著月香的手對蕭若說:“我知道你不再相信我,可我真的沒有騙你。我跟她一起去,花錦要是真活著,我就把他帶來給你。”
五
那天我和月香回到到王子殿的時候花錦并不在,但是月香堅持說花錦找過她。
于是我帶她去見了花錦的尸首。
見到花錦的尸首后月香和我面面相覷,雖然沒有了臉皮但是她卻能一眼就認出花錦身上上的鮮花印記,那是和月香手臂上一樣的家族烙印。
月香扶著我說:“怎么會這樣?花錦明明來找過我,怎么就死了?”
這時候我忽然覺得不對,總是有哪里不對。
這具尸首確實是花錦沒錯,那來找月香的那個花錦就是假的。他為什么要讓月香帶話給蕭若?月香到蕭若的宅院后正好碰到我也在那里,然后我和月香回來。
那是月香問我:“那你跟我回來了,蕭若的宅院里不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月香這句話讓我想到了一個可怕的推論。
于是我跟月香說:“蕭若有危險。”然后便直奔城南而去。
一邊狂奔我一邊想,假花錦引開我們的注意力到底是為了什么?花錦死了,難道現在還想殺死蕭若?難道在花錦和蕭若身上有什么秘密不能讓人知道?
到城南蕭若宅院的時候院門忽然打開,我在半里之外見得蕭若輕撫著院門望著我,在她身后有一個一身青色長袍的人手持匕首對我肆意微笑。
這時候千面城忽然變幻,我眼前的路幻化成了深不見底的河流,流水滾滾,阻擋了一世情緣。
“蕭若,快出來,危險!”
只是蕭若搖搖頭,死也不愿意逃出宅院門半步。于是蕭若便在我眼眸里被青袍人刺穿了身體。
那時候蕭若凝望我嘴角含糊顫動著,這宛若十七歲那年她襲一身鮮艷的紅衣,在流水之上的石板橋仰望我,她說:“你帶我走,帶我走。”
然后千面城變幻,當年在王子殿里她當著父王的面淚眼迷蒙地問我:“王子夜,你敢不敢帶我走?”
于是幻象散,往事迷離。
六
十七歲那年我帶回蕭若后她便一直待在王子殿里,我是窺心師,我看到了她和花錦的所有,我知道想要走進她的心是千般難萬般難。
后來一次宮廷的宴會我帶上了蕭若,在那次宴會上同為窺心師的父王看到了蕭若的異術,那是在歌舞升平的場景里光火照亮了我十七歲優柔的深瞳,深瞳里父王對蕭若說:“千面城隨時都在變化,我需要一個異術師來掌控這種變化。”然后千面城就忽然在眼眸里變化開來,燈火通明的廣場在視野里化成了麥田。父王問蕭若:“你可以嗎?”
蕭若折取一根麥耿,用她蛛跡師的異術在清酒里蕩漾,整個變化后千面城的場景便出現在了清酒里。她抬首回答父王:“我可以。”
從此,父王就賞賜給蕭若獨立的宅院,讓她在宅院里還原每次變化后的千面城。
我會隔三岔五地去看望蕭若,可每次見她我都能用窺心師的異術看到她心里有一團黑色的恐懼。三年后的一天蕭若眼神黯淡地跟我說:“王子夜,你娶我吧,我不要再在這個地方,帶我走。”
于是我帶著蕭若找到父王讓他給我們賜婚,那時候端坐在寶座上的父王用他窺心師的異術看我們兩人,他說:“王子夜,蕭若愛的那個人是花錦,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這些事情從一開始我就全知道。可愛情就是這樣,明知遇到一個不可能的人,卻又偏偏不可自拔地愛著她。
或是父王說:“你們有兩個選擇,一是我剝奪了你王子的身份,驅逐你們出千面城。一是蕭若在她的宅院里為千面城掌控變化一百年,一百年間她要是能不踏出一步院門,你們就可以在一起。”
那時候蕭若凝望我,眼眸里是開成淚花的期許,她問我說:“王子夜,你敢不敢,帶我走?”
只是我再用窺心師的異術看一次她的內心,我看到的,是她依舊愛著花錦。
所以我問她:“十七歲那年第一次見你我就知道你愛花錦,可是為什么還要讓我帶你走?”
那時候蕭若望著我為之嘆笑,自嘲之后便重重地扇了我一耳光:“王子夜,原來你不敢。你是窺心師又怎樣?你根本看不懂我。”
于是那天起蕭若便回到她的宅院,開始了一百年的自閉。
七
承諾重要,還是生命重要?
是愛更重要。
月香趕來的時候蕭若已經奄奄一息。殺害她的青袍人跑了,我就抱著蕭若目光呆滯地望著青袍人離去的方向。
后來月香跟我說,當時我目若死灰,仿佛整個世界都已經塌陷。像是多年前她第一次見我時一樣,那時候蕭若剛開始在宅院自閉,我坐在父王身旁眼神黯淡無光,父王指著月香對我說:“月香是織憶師,以后就是你的王子妃。”
那時候我抬首,眼眸里卻是一片荒蕪的絕望。
然后我顫抖著問月香:“那個青袍人是誰?他為什么要殺蕭若?到底是為什么?蕭若明明可以逃掉,怎么死都不肯走出宅院門?”
那是月香輕觸蕭若的鼻息,她告訴我說,蕭若的神經還沒有完全死亡,想弄清楚這些事情就要對她用異術。月香是織憶師,織憶師的異術便是可以編織活人的記憶。
所以我看著月香輕撫蕭若的額頭,一條藍色的光線隨手拔起。
于是,藍色成影,記憶飄蕩開來。
記憶里是蕭若在我們走后再次用花錦的發束蕩水,可水中的幻影里依舊是我。然后她的院門被青袍人推開,他說:“蕭若,你終于肯見我了。”
他說:“我帶你走吧。”
那是蕭若眼眸燒紅:“這句話在十七歲那年你怎么不說?這句話在我讓你帶我走的時候怎么不說?”
或是在蕭若的記憶里他掀開長帽露出了驚人的容顏!
那分明是花錦的臉!
為什么?首先花錦確實是死了,然后花錦的發束為什么顯現出我的幻影?那個人為什么跟花錦長得一摸一樣?
頭痛欲裂,我抱著頭問月香:“為什么全是花錦?尸首是他的,發束是他的,青袍人也是他?蕭若是蛛跡師,為什么她的異術會失效,幻影里全是我?”
“全是你?”那是月香聽完我的話后略有所思:“你有沒有想過,要是蕭若的異術沒有錯的話,這一切,就又說得通了。”
要是蕭若的異術沒有錯?
蕭若用青絲幻化出來的幻影里全是我,那么也就是說……
想到這里我和月香面面相覷,這不可能,不可能!
要是蕭若的異術真的沒有錯,那也就是說,那束青絲就應該是我的,也就是說,那具沒有臉皮的尸首,是我,是王子夜!
這怎么可能?
我就是王子夜,我還好端端地活著啊!
這不通,這樣推斷下去又完全不通。
那時月香看著驚恐的我說:“王子夜,你敢不敢讓我用異術編織你的記憶?”
八
織憶師的異術,便是編織活人的記憶。
花錦:
那年蕭若剛剛成為蛛跡師,她新奇地偷了我的發絲施展了她第一個異術,于是她便在清水里看到了我所有的秘密。
然后她淚眼迷蒙地對我說:“花錦,這一個輪回我們自私一次,你帶我走好不好?”
那天千面城里陽光明媚,溫柔的暖光卻照不亮蕭若十七歲寂寞的深瞳。我仿佛看到曾在無數個輪回里與我陰陽兩隔的女孩,她襲一身紅衣,把悲傷落成了淚珠。
我是輪回師,是所有異術師里最被天命制約的人,輪回師每到生命的第二十五年便會承受天命死去,然后帶著以往的記憶輪回重生。
在曾今那些無數次輪回里我和蕭若總是會陰差陽錯地遇見,可是每次的結局都是天命難違,人鬼殊途。我不想再成為輪回師,我們不想有異術,我和蕭若只想能夠在一次輪回里長相廝守,白頭偕老。
可是這個世界里異術泛濫,現實彌漫,我們又怎么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直至在一次輪回里我遇到一個神命師,神命師的異術便是可以推算出所有人的命理。他告訴我說,想要擺脫異術唯一的辦法就是毀滅所有異術。那時候他輕撫羅盤,深眸里是看不清的藍色海洋,他說:“每個在異術城里的人成年后都會受城池的影響相繼成為不同的異術師,所以這個世界的異術城是產生異術師的源頭,你要是把所有異術城都毀滅,這個世界就不會再有異術師了,你也擺脫了命理。”
一語驚醒夢中人。
于是在后來千千萬萬個輪回里我到往各個異術城去消亡這些異術的根源。畫卷城,幻象城,妖鏡城,時空城……這些城池在我的輪回里相繼被我毀滅,直到這一世,我來到了千面城,如所有輪回都是逃不過的劫難一般,在這里我又遇到了蕭若。那天她襲一身紅衣,抬首凝視我說:“滾開!你擋著本姑奶奶的路了。”
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
可是,前世幾百次的輪回,我們卻只能生死兩茫茫。
所以那天在蕭若的淚眼中我狠下心來對她說:“你是蛛跡師,我知道你看到了我們所有的輪回。蕭若,我們都努力了那么多次,再等我幾十個輪回,等我毀滅所有的異術。”
聽完我的回答后蕭若的眼神黯淡無光,悲傷在臉頰風干成了兩行淚痕:“花錦,等了你這么多次,你現在還在叫我等。”然后她轉身離我而去,心死的聲音在我耳畔遲回:“我累了,不等了。”
于是那個和我糾纏了千百世的女孩與我漸行漸遠,也就是那天,她在我的宅院外,遇到了王子夜。
九
花錦:
這一次輪回我出生在千面城的帝王世家,我的父王是窺心師,或許在他這輩子第一眼見我的時候就看穿了我的所有,所以他一直冷落我,兒時不讓先生教我讀書,成人后不讓我踏進權力中心。
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王子夜偷偷教我寫我的名字,也就是那一次,父王一個耳光在他疼愛有加的王子夜臉上扇成了憤怒,然后他咬牙切齒地望著我說:“你那么想學是嗎?我偏不讓!明天我就把你過繼給丞相,你就永遠別回來了。”然后我便被他逐出了王宮,被丞相收為義子,丞相給了我一個荒蕪的獨院,我就在里面開始了漫長的孤寂生涯。或許是父王依舊對我不放心,之后又讓陣法師在我的宅院外施加了陣法,于是,從此我便不能離開宅院半里范圍。
父王以為不讓我讀書,不讓我踏出宅院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我輪回師的異術有多么可怕,那是我承載了千萬個輪回的記憶,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的異術便被不斷的開發,直到后來我所知道的知識已經超脫了這個世界所有書籍的總和。
當然我也回憶起了千面城,在我的輪回記憶里要毀滅這個城池就必須拿到一個東西,可是這個東西是什么,怎么得到是我一直未知的。
幸運的是丞相看我太過于可憐,就允許他的女兒月香隨時到宅院來陪我玩耍。擁有千萬個輪回記憶的我一眼便看出來她有織憶師的潛質,于是從那時候起我就一直開導月香的潛能,我要她成為異術師,然后幫我探知輪回城的秘密。
多年后月香如我所愿成為了織憶師,并被父王看中指配給了王子夜。于是她便多次背著王子夜編織他的記憶,也便是從王子夜的這些記憶里我知道了千面城的秘密。
千面!
那是千面城變幻的根源,只要毀掉它,千面城也就跟著毀掉了。
可是我被陣法困住只能在宅院半里之內活動,根本就不能碰到千面?千面被藏在王子殿最嚴密的書房里,書房外守衛重重,除了父王和王子夜便不允許任何人進入。月香雖然可以背著王子夜編織他的記憶,可是讓她盜取千面完全不可能。
可那個時候我也已滿二十三歲,還有兩年,要是兩年之內想不出辦法這一次輪回也就功虧一簣。
本來我已經放棄了最后這兩年,我想著時日已經不多,再加上父王處處堤防我,我以為這一次輪回是再沒有機會了。
可是就在我離二十五歲還有半年的時候我遇到了那個千面師,也就是他的異術,將盜取千面這個想法變得不再是癡人說夢。
那天我在宅院里用碎石擺成迷相法陣,光火在若墨的夜空燃成了一朵朵盛開的希望,于是我的院門被推開,那個一身青袍的千面師終于找到了我。
他說:“花錦,我以為這一次輪回你已經死了。”
這是我終于在記憶里找到的千面師,我跟他約定好只要我擺出迷相法陣他便會趕來幫我。
于是那天我望著他說:“這都是我多少次輪回了,我也以為你已經死了。”
十
花錦:
按照我和千面師的計劃,那天晚上我讓月香幫我約王子夜前來我的宅院。
王子夜是窺心師,他能看破我的心思知道我在想盡一切辦法逃出去。那天他坐在我身旁與我對飲,我對他說:“我這一輩子就三個人真心對我好,蕭若,月香,還有你。”
喝得心曠神怡的他以為我只是簡單地發發牢騷,于是他醉倒在我的肩頭說:“哥,你再等一等,父王馬上就會把王位交給我了,到時候我馬上放你出來。”
然后我拿出懷揣的匕首,月光把王子夜嬉笑的面龐倒影成了哀愁,我有淚如傾地問他:“王子夜,我就不信你窺心師看不出來我想干什么!你還要裝到什么時候?”
只是那時候王子夜依舊靠緊我的肩頭,溫柔的聲音在我的耳畔遲回:“沒事,哥,你拿去吧。”
十一
王子夜:
如果用我的命可以換取花錦千百次輪回的自由,那么我愿意承受著花錦冰冷的希望為他死去。
父王從小我最好的書籍,卻不讓花錦識字,長大后讓我逐步接管權力事物,卻讓花錦獨閉在宅院。
兒時我一直不明白父王為什么一直那么恨花錦,直到我成為窺心師的那天起我才看到了所有。花錦是輪回師,他這一次的輪回只想毀掉千面城。
正是因為花錦與生俱來的背叛才讓父王對我期望慎重,而因此在他嚴厲的要求下我一直小心翼翼地去完成他的要求。四書五經、玩弄權衡、成為窺心師,我年少的時光被這些東西壓得喘不過氣來,可父王從未對我表示過滿意。他總是跟我說:“我處處限制花錦可他懂得都比你多得多,你什么時候才能超過他?”
可是花錦是輪回師,他與生俱來的淵博學識是我努力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
所以我永遠都趕不上父王的期許,我知道,自己不過是花錦在父王眼中的替代品,如若花錦這次輪回不是要毀掉千面城……
再后來是蕭若,從我第一眼見她就知道了她和花錦的所有,可是感情這東西就是摸不透的異術,我卻要那么偏執地愛著她。
直至后來在大殿上她讓我帶她遠走高飛的時候我依然能看到她的內心,她愛花錦,這已是千百個輪回刻骨銘心的傷痕。
我只是想看到蕭若愛我一次,哪怕是一次,這個王子身份我不要了,帶她離開千面城,去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可是這么多年的愛卻只是幻影。
再后來是月香,從一開始我就看得清楚,她接近我不過是為了幫花錦,只是我從不揭破,任由她編織我的記憶。
我真的想就這么死掉,活在千面城里我有權利,有身份。可是實際呢?那些都是為花錦準備的盛宴。
那天我見到花錦的第一眼便用窺心師的異術看出來了他想干什么。
他終于找到了幫助他的千面師,千面師的異術是將別人的面容替換。他們是想把我殺了,然后把我的臉皮換給花錦,這樣花錦就成為了王子夜,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逃出宅院,并拿走千面。
那時候我假裝喝醉靠倒在花錦的肩頭,我仿佛看到兒時他爬到大樹上為我掏鳥蛋,在我被先生訓示后抓住先生大吵大鬧,他喊著:“王子夜你別怕他,哥在呢。他要是敢告訴父王我就打掉他的牙。”
時過境遷,如今卻是那個最心疼我的哥哥要親手殺了我。
然后他的眼淚落在我的臉頰綻放成了悲愁,他問我說:“王子夜,我就不信你窺心師看不出來我想干什么!你還要裝到什么時候?”
對!我一直都在裝,我裝作父王的好孩子,裝作蕭若的牽掛,裝作月香的好丈夫。我裝得累了,筋疲力盡。
可是愛呢?在生命的盡頭我回想整個人生除了這個哥哥誰還是真正關心過我的人?于是我想,把一切都還給花錦,那些我負擔不起的榮耀,負擔不起的愛都還給他。
于是我說:“哥,沒事,你拿去吧。”
聽到我這句話后我明顯感到花錦的身子不停顫抖,他一顆顆滾燙的悲傷在我的臉上落成了淚珠。那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罵我:“王子夜,你他媽混蛋!”
十二
記憶看到這里我已經分不清楚我到底是花錦,還是王子夜。
按照這段記憶我就是花錦,我和千面師殺了王子夜剝去了他的臉皮,將自己化妝成王子夜。然后我用王子夜的身份,盜走了千面。
那么那個殺死蕭若的花錦又是誰?從種種跡象來看很可能是那個千面師,他完全可以將自己化妝成花錦的摸樣。可是他為什么要殺死蕭若?還有我為什么一點也想不起來自己是花錦這個事實?千面去了哪里?這里面肯定還有一些事情不為人知,所以這些問題的關鍵就是找到那個千面師。
記憶編織到這里的時候月香卻是淚水洸潰:“我不愛他?從一開始他的心里面就全是蕭若,即使我削尖了腦袋也轉不出一絲縫隙。”然后月香望著我淚如雨下:“哥,王子夜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我。”
是啊,我們都一直在追尋著自己的向往,可又有多少人曾回過頭來看一看一直守候著自己的人?
就在這時候我們視野里的場景開始不停變幻,天空變成河流,宅院變成麥田,所有的一切都在迅速幻化,然后整個場景開始支離破碎。終于來了!看來千面被毀了,這個城池就要消失了。然后開成鮮花的紅色陣法在天空炸起,幾個耀眼的大字在天空中盛開“王子夜,速回王宮”我知道那是王宮的方向,有父王的地方。
于是我扶起梨花帶雨的月香,看著這些行將就木的場景我對她說:“走吧,最后去見一見父王。”
十三
再次見到父王的時候他依舊端坐在寶座上,王宮已經在變幻中落敗不堪,可他嚴肅的臉龐依舊看不出一絲感情色彩,他說:“千面毀了,所有人都會死掉。夜,月香,你們過來,扶父王起身。”
聽到這話后月香渡步向前,而我卻是一把緊執著她的衣袂。
那是我用異術一眼便看穿了父王的所有,于是他所做的一切我便恍然大悟,我說:“你可能忘了我成為王子夜后就擁有了他的異術了吧,少商,我都用窺心師的異術看到了所有,別裝了。”
這個人并不是真正的父王,他就是那個千面師,我看到了他殺掉了父王后將父王的臉皮貼到了自己臉上。然后他引我和月香來,是想乘機殺了我們。
“看來演不下去了。”少商看著我狡黠一笑:“那我現在應該叫你什么好呢?花錦?王子夜?”
“隨便吧,反正所有人都會死。”然后我取出佩劍:“不過在我死之前,我要殺了你,為蕭若報仇。”
“報仇?你以為她還是曾今千百個輪回一直等你的那個人?你不是有窺心術嗎?你再看看我。”
一眼望穿,回憶。
我看到了少商殺害蕭若前的場景,那時候少商偽裝成花錦的摸樣想要帶蕭若走,只是蕭若死都不肯離開宅院,她說:“我跟你糾纏了這么多數不清的輪回,現在我累了,我只想在這里等滿一百年,等到王子夜前來娶我。”
那是蕭若長嘆,一身紅衣在眼眸里晃動:“花錦,我愛的是你,在這些漫長的輪回里愛得深入骨髓。可那又能怎樣?我們每一次都是生死兩別。而你,每次都只顧著去消亡異術,在王子殿的那些年,我才發現原來身邊還有王子夜一直在等我,可是王子夜是窺心師,那么聰明,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所有。他知道我愛你,所以一直不敢正對自己的感情。你們都沒能看懂我,愛情和婚姻完全是兩碼事。花錦,我愛你,但是,這個輪回我要嫁的那個人,卻是王子夜。”然后她對花錦釋懷一笑:“你走吧,我還要在這里一直等他。”
那時少商仰天長笑:“我走?我今天就是來帶你走,帶你走出這個宅院,走出你對王子夜的期待。”
“帶我走?這句話在十七歲那年你怎么不對我說,在我對你的幻想還沒有破滅的時候怎么不說?現在,晚了!”
聽到這話后少商怒不可止地舉起匕首:“就為了父王當年一句戲言你就要真的在這里等一百年?父王當年給了你們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讓王子夜放棄王子身份,可是他卻不敢,你還在這里傻等什么?王子夜都娶了月香,你還在這里傻等什么?你真以為等了一百年你們就可以回到從前,白頭不離嗎?”
“對!回不到從前了,花錦,我們也回不到從前了,你還不明白嗎?”
于是最后少商將匕首刺進了蕭若的身體,那是我隔著變幻的河流看著蕭若的最后一眼,她嘴角囈語,原來那句話是在說:“我不出去,我要等王子夜來娶我。”
原來這千百個輪回我所做的不過是想和蕭若在一起,我愛她,她也愛我。可是我沒有想到她終有一天會累了,愛我,變成了一件痛苦的事。
那時候我看著王宮變幻成了殘骸,烽煙在眼眸里飄蕩,那仿佛就是兒時父王說的真相,原來我們所做的一切在這一刻都是去了意義,從前那個美麗的千面城淪為了荒城,我千百個輪回的執著都成為了泡影。
于是我對千面師少商說:“殺了我吧,從此你便徹底擺脫我了。”
十四
月香:
花錦還是死了,那時候千面城在最后的變幻中支離破碎,一座美麗的城池瞬間化為了蕪城,我見得驚慌失措的人們向王宮奔涌而來,他們肆意癲狂,自相殘殺。
然后少商把自己的臉皮撕下換到花錦的臉上,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從我身旁而過,變幻了另一個摸樣的他對我說:“結束了,千百個輪回的劫難,終于結束了。”或是那時候他喜極而泣:“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月香,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學會這些異術,到底是用來做什么的?”
我們學會這些異術,到底是用來做什么的?
我啞口無言地望著他,他說:“你是不是還有很多疑問?你是織憶師,花錦的神經還沒有完全死亡,他兼并了所有人的記憶,你自己去看吧。”
于是我看著少商緩步走出了我的視野,而我,則看到了所有的真相。
十五
這個故事要從幾百個輪回之前說起。
花錦在遇到少商的那個輪回之前所有人還對千面師一無所知,后來花錦和少商也才明白,千面師不僅可以變幻別人的容貌,而在容貌變幻后不久自己也會承受那個人的記憶,并在短時間內迷失自己,最后與那個人合二為一。
所有的異術師都被自己的異術所困擾,在那個輪回里同樣想毀滅異術的少商對花錦的設想感到震撼,于是他們約定,之后不管哪個輪回,只要花錦需要,少商就要前來幫他。然后在那個輪回的第二十五年花錦承受天命死去,花錦和少商都以為千面師的異術只是變幻別人的容貌,于是花錦讓少商在他死后換上自己的臉皮,以此來造一個假花錦減緩蕭若的傷痛。
換上花錦的臉皮后少商才漸漸發覺,自己一點一點地承受了花錦的記憶,他的異術,以及他需要承受的天命。所以少商也就融合了花錦,愛蕭若,擁有輪回記憶,二十五年后將會死去。于是為了偷生的少商每隔二十五年就會換一次臉皮,以此來重生,在一次一次的換臉中他不僅擁有了永生的壽命,而且還承受了每個異術師的異術,以及他們需要承受的苦難。
終于少商承受不了這么多的劫難,于是他也想到一個辦法:在一次輪回里殺了輪回師花錦,然后把花錦的臉皮還給他,那么自己就不用再每隔二十五年就換一次臉皮以此來承受另一個人的所有傷痛,而這樣做他也才能夠真正的永生,因為在一次換臉中,他換上了童顏師的臉,童顏師的異術便是,可以永無止盡地長生不老。
然后時間流逝到這一次輪回,擁有窺心術的父王在花錦出生之際就看出了他的所有,于是父王處處限制花錦。
之后父王對花錦的異術倍感恐懼,但是又不忍心殺害自己這個孩子,于是便把花錦過繼給丞相,想他永遠遠離權力中心,沒有機會毀掉千面城。可是丞相發現花錦異常聰慧,又乖巧懂事,于是出于博愛便給花錦烙上自己家族的鮮花印記正式認了花錦做干兒子,還讓自己的女兒月香整日陪著花錦玩耍。也便是花錦見到月香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想要逃出去,完全需要依靠月香這個干妹妹。所以從此花錦就處處開導月香,最終讓她成了織憶師。
后來宿命捉弄,在這一次輪回里蕭若和花錦又陰差陽錯的遇見,可是當蕭若成為蛛跡師知道一切后要求花錦放棄毀滅千面城,可花錦辦不到。于是蕭若便離開花錦遇到了王子夜。
接著在一次宮廷宴會上父王用窺心術看出了蕭若和花錦的所有,于是他便編造一個掌控千面城變化的理由來留住蕭若,以蕭若作為要挾花錦的籌碼。可是蕭若在后來無數次的蛛跡術中看到了父王的陰謀看到了千面城的本來面貌,千面城其實就是一座座孤墳排列成的荒地,只是由于千面的操控所以人們一直都活在幻覺中。在她知道受騙后為時已晚,那時候蕭若愈加恐懼,她以為從王子夜遇到她開始就是父王計劃好的,所以她漸漸開始憎恨王室并想逃離父王的掌控。終于在一次王子夜來看她的時候她讓王子夜帶她走。可是父王怎么會放掉蕭若這個籌碼?于是他便提出兩個選擇,終于蕭若選擇了不出宅院一百年。她想證明給王子夜看,她雖然愛花錦,可要嫁的那個人卻是王子夜。
多年后花錦遇到了少商,他們約王子夜前來將他殺害,然后把王子夜的臉皮貼到花錦的臉上,而花錦那張臉皮就由少商一直留著。為了魚目混珠,少商還在王子夜的尸體上印上了花錦的鮮花印記。然后花錦以王子夜的身份偷到了千面,可是換臉之后王子夜的記憶就在那一刻涌上來,并在短時間內讓花錦忘記自我。所以后來花錦一直以為自己是王子夜,并在見到清水中的幻象后震驚不已。
當時少商還不能殺了花錦,因為他需要花錦頂著王子夜的身份替他爭取時間,他還有一個目的便是要帶走蕭若,因為早在幾百個輪回前少商自己就肩并著花錦的記憶,或者完全成為了花錦,他也愛蕭若,愛得深入骨髓。
于是少商便獨自拿走千面,換上花錦的臉皮去找到了月香。
后來少商殺害了蕭若,他想著自己有童顏師的異術,只要自己不死,一直等到下一個輪回蕭若轉世,他們便可以重新開始。
于是少商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那就是殺掉輪回師花錦,把臉皮還給他。于是他便毀掉千面引花錦而來。
當然,在那之前父王也死在了少商的手里。
當少商給自己貼上父王的臉皮后才發現,原來當初給王子夜和蕭若的選擇并不是真正想蕭若獨守一百年,而是想讓蕭若有一天可以為了愛,沖破枷鎖,走出宅院,和王子夜在一起。
十六
我們要用多大的代價,才能認清活著的意義?
看完所有的故事后我身心疲憊,那時候奔涌而來的人群早已踏過了王宮,人們看到了千面城的真相。那是一座座孤墳排列的荒地,異術師的各種異術在天空炸成一朵朵光火。然后我回眸,在異術闌珊處看驚恐地到了自己的墓碑,“月香”!
然后是王子夜的墓碑,花錦的墓碑,蕭若的墓碑。
所有人的墓碑。
那一刻我才明白,原來所謂的真相便是在千面城的所有人早已死去,在真實的世界里千面城就是我們所有人的墓地。千面帶給我們的不過是一個個美麗的幻象,美麗得讓我們以為自己還活著,然后有一天我們在這個幻象里用異術毀掉了我們的愛,我們的人性,最終幻象破,我們才看到這個世界的真相。
才知道自己,早已死去。
那時候我輕撫著自己碑銘,我忽然想起了少商問我的話:“我們學會這些異術,到底是用來做什么的?”
我們學會這些異術擁有了異于常人的能力,可是我們卻用它來毀滅了自己的愛,自己的信仰。
那異術的作用到底是什么?我們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么?是愛嗎?
花錦愛蕭若,王子夜愛蕭若,少商愛蕭若。父王愛整個千面城。花錦愛蕭若為什么不肯為了她放棄毀滅千面城?王子夜愛蕭若為什么不肯帶她遠走高飛?少商愛蕭若為什么要殺了她?父王愛千面城為什么要對世人隱瞞千面城的真相?而少商為了毀掉異術毀掉整個荒誕的世界卻讓世人看到了千面城的真相,讓原本快樂生活的千面城百姓發現自己早已死去。
所有人這樣做明明是對了,為什么最后的結局會是這樣慘淡收場?那是因為所有人都把愛當做了限制他人自由的權利!
可是這么多人,做了這么多事都沒有明白我們活著的意義。最終都沒人能探知真諦:
沒有一種愛,可以在自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