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質

自身不覺悟，擱哪都沒救，否則，耶穌身邊就不會出了個猶大了。

我發現，久居德國的國人，談到素質問題，難免不由自主地會有一些優越感。

我不久前認識的愛玲，提到還在國門內的國人常用的口頭禪就是“素質”。嫁了老外，在德國生活二十多年的愛玲，舉手投足都有點“才女遺風”，說這話時的底氣，自然是不容置疑的。因為偶然的機會，我和愛玲及幾個國內來客以自駕船的方式，共同船游了一周，有機會見識了愛玲口中的“素質”。

自駕船不允許夜航，每晚必須靠港。旭日東升時，許多游客都在船上擺上餐桌，享受悠閑自在的早餐。趕路的游客，或添油加水，或升桿揚帆，做著起航的準備。這時的港口，生機勃勃。然而，讓國內來客驚異的是，港口幾乎聽不到人聲鼎沸，到哪里都是安安靜靜的。

“看見了吧，這就是素質。想想看，這樣的港口在國內，那還不開了鍋，雞飛狗跳，眾聲喧嘩，嗷嗷地！”愛玲見機發表她的素質觀點。愛玲健談，聲音也亮，說這話的時候，只有她的嗓音，像連環炮似的，嗷嗷地從我們的船上射出去，繼而在寧靜平和的港口上空炸開，引得“左鄰右舍”側目而視。因同行中有人聽力有障，我把愛玲的這種“失態”，歸咎于“扶弱助殘”。

船至沿途古鎮，我們上岸閑逛。家家門前擺放著同樣的塑料籃，引起了國內來客的好奇?！斑@是紅十字會或其他公益組織，用這種方式定期收集民間的捐贈物品，送給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如果家里有多余不用的衣物用品，都可以放到這個塑料籃里?！苯獯鹜陣鴥葋砜偷囊苫螅瑦哿岵煌a充，“你們看看人家的素質，所有的物品都洗得干干凈凈，疊得整整齊齊，有些衣物還熨得平平整整。”

說完這話的愛玲，開始在幾家門口的塑料籃里挑挑揀揀。好一會兒，才見她拎著一個多用刨子、兩個果盤和一個精美的杯子過來了?！拔壹依镎萌眰€刨子，這兩個果盤也用得上！”“再看這個杯子，”說到杯子，愛玲臉上的興奮得意再也掩飾不住，“一定是個老東西！看這造型，這花紋，一定是他們老祖宗傳下來的。這幫孫子，把老祖宗的寶貝都當破爛扔了，敗家子兒！”

那一刻，我確實有些目瞪口呆，只能假裝沒看見國內來客臉上的問號，繼續前行。來客后來到底沒憋住，私下問我：“如此撿漏，合適嗎？”我避重就輕地告訴她：“不算撿漏，那杯子是現代藝術品，超市里不到二十歐元就能買到一個?！?/p>

后來發生的事就不再讓我失措了。愛玲三下兩下把酒店門前開得正旺的熏衣草嫻熟地薅下當做我們駕駛臺的景致，愛玲不慎撞壞船頂燈時卻處心積慮地欺騙船主，倒是讓國內來客忍不住嘀嘀咕咕：“她怎么這素質？”

以為挨著君子，自己理所當然就高尚三分，不過是一廂情愿。自身不覺悟，擱哪都沒救，否則，耶穌身邊就不會出了個猶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