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畫的屋屋,是監獄;畫的樹樹,是牢外的一棵紅棉;畫的人人,是他唯一見過的教官和犯人。
意大利有一個少女,懷孕之后,被男友始亂終棄,少女憤而手刃薄情郎,給判監九年。
不過,根據意大利法律,女人無論犯了什么罪,只要在懷孕期間,就不用坐牢,長期懷孕,便長期免役。
少女發現了這金科玉律,非常高興,表示要效法電影《昨日今日明日》中的索菲亞·羅蘭,永遠懷孕,風騷地逍遙法外,寧愿肚皮受罪,不愿喪失自由。
我在香港大欖女懲教所,見過一個在監獄中出生和長大的小孩。小孩母親因重傷男友入獄,在港并無親人,又堅持要自己撫養兒子,于是,孩子在牢房中出生了。
小孩漸長,甚得獄中上下官員及囚犯的喜愛,小鬼頭又古靈精怪,完全懂得生存之道,一兩歲已醒目地向女教官立正見禮,聲音大大地說:“Madam!”獄中人人叫他馬屁精。
孩子的母親反而倔強暴躁,常跟其他囚犯打架,被關進水飯房,孩子甚至懂得找獄中醫生詐病,申請媽媽出來照顧,醫生說病要打針,他也不怕,還立即脫褲。
母親疼他,有空便教他認字,但撕下了課本中爸爸那頁,只教他屋屋、樹樹、人人之類,但小孩不懂寫字,只懂畫畫。他畫的屋屋,是監獄;畫的樹樹,是牢外的一棵紅棉;畫的人人,是他唯一見過的教官和犯人。
這是一個三歲小孩的囹圄怨。
孩子最終也就只活了三年,我在其后的一個冬天,把他的故事拍攝了,還送給他一個我自己亂說的生日:二月二十九,以及,在生與死之間,一首我童年時很喜愛的兒歌《蘇格蘭藍鐘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