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地位的確立,跟帝王的創作有很大的關系。
自從漢高祖劉邦開了帝王寫作詩歌的風氣之后,漢武帝劉徹不但立下以詩賦取士的科舉制度,自己更花費大量時間從事詩歌創作,儼然半個詩人。漢末魏王曹操更是于四海激蕩、軍政繁忙之際,在馬上橫槊賦詩,成就卓著,堪稱一代大詩人。曹氏家族詩人輩出:曹丕以帝王之尊,高度肯定詩賦之功用——“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曹植則以不世之稟賦,用心于斯,成為一代詩宗。至此,詩歌已經成為華夏民族一樁非常崇高的事業,無論有才沒才、聰慧愚蠢,人們都要竭盡全力,花費大量的時間與精力,日夜苦吟。
到了唐代,詩歌的規則更加豐富,技術臻于完善,帝王們也更加熱情飽滿,紛紛染指詩壇。李唐王朝存在的280余年間,總共有23位皇帝,其中有詩歌作品留存到今天的就有12位:高祖李淵、太宗李世民、高宗李治、中宗李顯、睿宗李旦、玄宗李隆基、肅宗李亨、德宗李適、文宗李昂、宣宗李忱、懿宗李漼、昭宗李曄。此外,一般正統史學家將其排斥在李唐皇帝行列之外的武則天,也留下了一些詩歌作品。皇帝之外,皇后、貴妃、太子、公主,也有好多位是寫過詩的。皇帝當中,太宗李世民和玄宗李隆基的作品最多,在《全唐詩》中分別占了一卷的篇幅。
皇帝做詩是一件隆重的事情。中宗時,皇帝舉行國宴、游覽,除了宰相,就只有修文館的直學士們可以跟隨在皇帝身邊。皇帝有所感觸,寫了詩,就讓學士們唱和。雖然這些學士并沒有寫出像樣的作品,無非是些溜須拍馬、歌功頌德的老套,但這事情本身在當時是人人羨慕的。賀知章告老還鄉,臨別之際,唐明皇李隆基下令在長安城東門設帳,為其餞行,要求朝廷百官參加,李隆基本人也寫了送別的詩歌。這在當時也是件轟動朝野的大新聞。
白居易去世不久,新登基的宣宗李忱為了賜予他哀榮,也曾做詩吊唁:“綴玉聯珠六十年,誰教冥路作詩仙。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無為字樂天。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滿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愴然。”既高度評價了白居易詩歌作品的影響,也表達了對詩人的懷念之情。
當然,從藝術的角度講,唐代雖然有那么多皇帝寫過詩,卻沒有一位是出色的詩人。太宗雖然是公認的一代英明君主,文武兼備,他在詩歌上顯然也下過一些工夫,但是,他的作品仍然不免有“女郎詩”之譏。
不過,帝王們做詩,好壞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們重視詩歌這一種文體,他們打心眼里愿意做一位詩人帝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都熱情洋溢地從事詩歌創作,整個社會自然會蔚然成風。與此同時,皇帝的參與,也必然提高了詩人們的社會地位。換言之,這么多皇帝以九五之尊,興致盎然地客串了一把詩人,至少說明,這詩人的頭銜在當時的確是放射出光芒的令人羨慕的桂冠。唐朝之所以成為中國詩歌的鼎盛時期,那十幾位寫過詩的皇帝,功不可沒。
(莫難摘自《科技鑫報》2012年10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