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樂 盧嘉善
(山東蓬萊南關路256號市郵政局,265600)
甜蜜的事業青澀的夢
李家樂 盧嘉善
(山東蓬萊南關路256號市郵政局,265600)
又到一年鬧春時,百花園里釀新詩。時令出了九,南風日盛,我的家鄉仙境山東蓬萊,又將被各色花海所淹沒,同時也會迎來天南海北的放蜂人。這不由得讓我想起一段往事,一段由風塵路上放蜂人的足跡篆刻的記憶。
那是2012年5月的一天,走親戚歸來的母親告訴我,在離家約五里的地方,有外地放蜂人,讓我這業余養蜂人去拜訪拜訪。第二天一早,我便趕到那里,只見臨時搭建的蜂場四周,鋪天蓋地嗡嗡嗡地翻飛無數個小精靈,飽經滄桑的蜂箱,花花搭搭參差不齊的凌亂在場地兩側。我粗粗數了一下,有150多箱,心中暗喜:這可不算小規模呀,一定是個資深的放蜂人家。
知道了來意,一位老婦人用警惕的目光審視我一圈后,兩把折疊小凳子便成了我們的臨時授課座位。她用帶有南方口音澀澀的普通話滔滔不絕地說到:“談什么經驗的,都是老套套,過時了。知識更新的很快,倒是平日里訂一些或買一些有關養蜂的報刊雜志,開闊一點視野還有用。說來話長,我們是浙江人,從記事起,我就隨父母放蜂了,天南地北的游動,住的是冷帳篷,睡得是硬板床,吃的是八方塵土,喝的是百脈苦澀水,幾本翻爛的文化生活,一片復雜陌生的面孔,造就了我們人生的許多坎坷。改革開放剛開始的那幾年,托好政策的福,放蜂人家的收入還是很可觀的??蛇@幾年不行嘍,國家的經濟發展快了,環保沒跟上,農田亂用藥,工廠亂排污,水源、空氣、土地都污染了,老天下的雨偶爾帶有酸性,有些地方作物的花兒受侵害,破壞了蜜源植物。你看,本來果園邊上那些能靠地下水生存的野山棗有流蜜,我們可以采一點點貼補短缺,可大家都用除草劑除草,它們也遭了滅頂之災。今年開春,在南方我們采了兩次油菜蜜,還行。誰知柑橘花開時不流蜜了,我們只好早一點趕到這里,想采點洋槐蜜,可洋槐表現也不好哦,流的蜜不如意。我們養的大多是漿蜂,依靠取漿維持生計,采不來東西還要飼喂,漿蜂消耗飼料又大,這一百多箱蜜蜂,一天喂200斤糖。眼下只好等等看,誰知以后還會采到什么蜜呀?”她苦笑了幾聲自嘲道,“蜜蜂的生存環境變嘍,該不都是反常的氣候惹的禍吧”。
調侃過后,老人又不無憂慮地說道:“還有一些煩心事呀,你看,我們放蜂人大多是流動客,在有些人眼里像一伙另類動物,每到一處落腳點,常常被當地養蜂人驅趕,怕給他們的蜂群帶來病害嘛。唉,沒法子,像改革開放能帶來經濟騰飛也能帶來一些社會問題一樣,有益的東西我們交流了,有害的東西不留神也夾了進來,這不是我們的初衷啊。”老人的眼神帶有幾分愧疚,停了一會又說到:“誰不想‘天下蜂農一家親,同舟共濟奔小康’吶?這躲來躲去的傷害我們的利益呀。本來我們一組是兩個放蜂家庭,一起謀生好有照應。那一年,我們剛到一個生地方,腳還沒站穩就遭到驅趕,連著轉了四次場,賠了運費,折了蜂,誤了花期,收入當然就泡了湯?;厝ズ螅俏焕相l說啥也不干了,如今只剩我們一家子。這次五口人——老伴兒子兒媳和懷抱里的小孫孫都來了。在這個地方落腳雖說不太理想,還好,沒人趕嘍。就不知這兒的治安怎么樣?前幾天在外地,離開那里的頭天晚上,半夜帳篷外邊傳來怪聲音,兒子、老伴急忙起身查看,果然是有人偷蜂。他們追了幾里路,好歹找回了兩箱,回來一數還是丟了三箱。沒法子,都來不及報案。到了生地方只有靠自己警惕一點了?!?/p>
她長嘆一口氣又說道:“還有惱火的事,一些不法蜂農光往錢眼里看,用摻假的蜂蜜低價銷售,沖擊了真品市場,電臺報紙曝光后,買蜂產品的人差不多都是帶著疑惑的眼神看我們,什么‘貴呀賤的、真啊假的’,在你耳旁放一通酸話,很窩心。真品成本高,價位也是高,零售一點東西,我們不知要磨碎多少嘴皮、做多少保證才能成交。眼下蜂產品農殘多,收購部門的門檻高,自銷的又不好出手,我們的收入少得可憐,說實話,現在隨便打個工都比我們放蜂的掙錢,真希望有一塊碧水藍天,一方凈土茂園,在現代文明生活的陽光照耀下,走進畫里,捧出甜蜜。也許,這就是我們放蜂人的一個夢吧。唉,我們老嘍,也干不了幾年了,好擔心這些青澀的夢,孩子們能不能繼續做下去?”
不知道那次拜訪我收獲了什么,從老人紫紅色的滿布滄桑的臉龐,我似乎讀懂了她的辛苦、無奈和傷感??梢粫r也無法用語言去消除這些郁悶和迷茫。老人一番破碎的表白,飽含殷殷囑托是那么的震人心弦,也讓我陷入沉沉的思索:生態失衡,環境趨劣,收入不穩定,生活如此艱辛,今后流動的蜂業靠什么維持下去呢?幾年、幾十年以后,我們這里還能不能再見這些專業放蜂人的身影呢?人們的餐桌上還能不能有純凈的蜂產品可以享用呢?難道他們的夢會真的難以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