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重組稅務目的資產評估中的獨立交易原則探討

■劉云波

注冊資產評估師在執行企業重組以稅務為目的的企業價值評估業務時，在恪守獨立、客觀、公正原則的基礎上，需要對所評估企業涉及的關聯交易是否符合獨立交易原則予以重點關注。作者在關聯交易的獨立交易原則分析、資產評估的市場價值類型與公允價值的關系分析的基礎上，探討了獨立交易原則的判定對企業重組稅務目的資產評估的影響。

一、背景

為配合《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所得稅法》的實施，國家制定《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所得稅法實施條例》（以下簡稱“新條例”），新條例中明確規定，企業重組在一般情況下應當按照交易發生時的公允價值確認稅務上的所得或者損失。國家稅務總局制定的《特別納稅調整實施辦法（試行）》適用于稅務機關對企業的轉讓定價、預約定價安排、成本分攤協議、受控外國企業、資本弱化以及一般反避稅等特別納稅調整事項的管理。國家稅務總局和財政部聯合頒布《關于企業重組業務企業所得稅處理若干問題的通知》（以下簡稱“59號文”），該通知為企業重組業務的企業所得稅處理設定了框架和準則。國家稅務總局頒布《企業重組業務所得稅管理辦法》(以下簡稱“4號公告”) ，4號公告進一步為59號文中所涉及到的所有企業重組類型提供了詳細文件材料及程序要求方面的指引。4號公告也明確了59號文所遺留的一些政策方面的技術問題。

根據上述法規，企業重組所得稅處理中資產評估的具體需求主要體現在：

（1）股權收購（轉讓）所得稅處理中的資產評估；

（2）資產收購（轉讓）所得稅處理中的資產評估；

（3）企業合并（兼并）所得稅處理中的資產評估；

（4）企業債務重組所得稅處理中的資產評估；

（5）企業因重組涉及清算所得稅處理中的資產評估；

（6）跨境企業重組中所得稅處理中的資產評估等。

對于大多數企業重組，新條例規定除國務院財政、稅務主管部門另有規定外，企業在重組過程中，應當在交易發生時確認有關資產的轉讓所得或者損失，相關資產應當按照交易價格重新確定計稅基礎，而計稅基礎均應以公允價值為基礎確定。企業必須提供合法證據或資產評估報告，用以證明被轉讓的股權或資產的公允價值。

在上述各種企業重組所得稅處理所涉及的資產評估中，被評估企業與其關聯方之間的業務往來是否符合獨立交易原則，不僅是稅務機關按照所得稅法的有關規定，對企業與其關聯方之間的業務往來（以下簡稱關聯交易）進行審核評估和調查調整等轉讓定價管理工作的核心，也對注冊資產評估師在基于資產評估市場價值類型/公允價值基礎上，分析企業集團中的特定被評估企業在持續經營條件下的歷史財務數據和未來盈利預測以及所參照的市場數據的合理性產生實質性影響。

二、獨立交易原則

《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所得稅法》第四十一條規定，企業與其關聯方之間的業務往來，不符合獨立交易原則而減少企業或者其關聯方應納稅收入或者所得額的，稅務機關有權按照合理方法進行調整。由此可見，獨立交易原則是中國轉讓定價法規的核心原則。同時，獨立交易原則也是經濟合作發展組織（OECD）所認可的指導原則。

《企業所得稅法實施條例》第一百零九條規定，《企業所得稅法》第四十一條所稱關聯方，是指與企業有下列關聯關系之一的企業、其他組織或者個人：在資金、經營、購銷等方面存在直接或者間接的控制關系，直接或者間接地同為第三者控制，在利益上具有相關聯的其他關系。

獨立交易原則是指沒有關聯關系的交易各方之間按照公平成交價格和營業常規進行業務往來所遵循的原則。在判斷關聯企業與其關聯方之間的業務往來是否符合獨立交易原則時，強調將關聯交易定價或利潤水平與可比情形下沒有關聯關系的交易定價和利潤水平進行比較，如果存在差異，就說明因為關聯關系的存在而導致企業沒有遵循正常市場交易原則和營業常規，從而違背了獨立交易原則。

企業與其關聯方之間的業務往來，不符合獨立交易原則而減少企業或者其關聯方應納稅收入或者所得額的，稅務機關有權按照合理方法調整。將關聯方交易調整到符合正常市場交易和營業常規水平。

分析企業關聯交易是否符合獨立交易原則，主要是通過分析企業的主要關聯交易以及關聯采購、關聯銷售、提供勞務、接受勞務、受讓無形資產和資金融通等方面的轉讓定價政策，分析企業所在的行業特點，從研發、采購、生產、質量控制、物流和存貨管理、銷售和營銷、售后服務和質量保證及一般管理等方面對企業及其關聯方執行的主要功能進行分析，同時通過對市場風險（是指由于市場變化對商業成功因素造成影響的風險）、研發風險（是因研發項目失敗而造成損失的風險）、產品責任風險（指銷售有瑕疵的產品而引起的風險）、質保風險（是指當客戶提出關于產品或服務不符合合同條款的投訴時公司所面臨的風險）、存貨風險（指存貨過多或過少而造成的損失，以及存貨毀損風險）、信用與收款風險（指由于客戶未履行支付義務而造成的風險）、外匯風險對企業面臨的風險因素進行分析，功能和風險分析的目的是明確企業的功能和風險定位，在此基礎上，進行經濟分析，并選用合理的轉讓定價分析方法，通過相關數據庫尋找可比公司，根據這些可比公司的財務數據與被分析企業進行比較，以最終分析企業在評估期間的關聯交易是否合理并符合獨立交易原則。

三、獨立交易原則是公允價值的前提和基礎

“ 新條例”和“4號公告”規定計稅基礎均應以公允價值“即指按照市場價格確定的價值”為基礎確定。公允價值是會計要素的計量屬性之一，國際財務報告準則和中國財政部發布的新會計準則都強調公平（獨立）交易。 參照2011年5月國際會計準則理事會（IASB）頒布的國際財務報告準則第13號《公允價值計量》 ，公允價值是在計量日市場參與者之間進行的正常交易中出售一項資產所收到的價格或轉移一項負債所支出的價格。本質而言，公允價值是一種市場評價，是市場參與者充分考慮了市場信息后所達成共識的市場交易價格，是市場而非特定主體對資產或負債的認定。國際財務報告準則中公允價值的定義隱含著市場運行的規則。根據對公允價值定義的分析，公平交易體現在下述四個方面：（1）交易各方（主體）沒有直接利益關系；（2）交易各方（主體）完全出于自愿（即無外部強制），以實現各自的利益為目標；（3）交易各方（主體）理解自己的利益所在。即所實現的交易價格被交易各方均確認符合自己的利益；（4）交易各方（主體）理解自己利益所在的基本條件是有足夠的知識能力和有關的信息。因此，公平交易是公允價值形成的前提條件和重要基礎。

四、資產評估的市場價值類型與公允價值的關系

根據《資產評估價值類型指導意見》及《國際評估準則》，市場價值是指自愿買方和自愿賣方在各自理性行事且未受任何強迫的情況下，評估對象在評估基準日進行正常公平交易的價值估計數額?！顿Y產評估價值類型指導意見》第十七條規定，當注冊資產評估師所執行的資產評估業務對市場條件和評估對象的使用等并無特別限制和要求時，注冊資產評估師通常應當選擇市場價值作為評估結論的價值類型。

公允價值并非資產評估的價值類型，根據上述市場價值的定義，其與公允價值的定義并沒有實質性的差異。中國資產評估協會2007年11月9日頒發的《以財務報告為目的的評估指南（試行）》中第二十四條規定“在符合會計準則計量屬性規定的條件時，會計準則下的公允價值一般等同于資產評估準則下的市場價值”。因此，資產評估師在執行企業重組中以稅務為目的的評估時，一般采用市場價值作為評估結論的價值類型，以符合稅收相關法規中對計稅基礎均應以公允價值為基礎確定的要求。

從評估的角度理解，一般認為，稅法范疇內的“公允價值”的定義體現了市場價值的價值類型，蘊含了公平（獨立）交易原則。因此，作為資產評估的一般目的和基本目標或執業理念，注冊資產評估師在對公允價值（市場價值）的理解上，不僅要理解作為資產評估基本目標和執業理念的價值公允性，還要對是否是“公平交易”這一公允價值（市場價值）的本質特征之一所涉及的諸因素進行充分的分析，基于事實和有合理基礎的假設作出恰當和專業的判斷。

五、獨立交易原則的判定對企業重組稅務目的評估的影響

企業重組，是指企業在日常經營活動以外發生的法律結構或經濟結構重大改變的交易，包括企業法律形式改變、債務重組、股權收購、資產收購、合并、分立等情況，除資產收購和債務重組外，其他形式的企業重組大都是企業集團中相關企業的所有權變更和股權結構的變化，涉及企業價值評估。注冊資產評估師在執行企業重組以稅務為目的的企業價值評估業務時，在恪守獨立、客觀、公正原則的基礎上，需要對所評估企業涉及的關聯交易是否符合獨立交易原則予以重點關注。因為關聯交易有可能完全被某一方所控制，從而和公平交易不同，可能會很大地影響企業的價值。

企業價值評估的三種基本方法是從不同的角度去分析企業價值。不論是通過與市場參照物比較獲得評估對象的價值，還是根據評估對象預期收益折現獲得其評估價值，抑或是按照資產的再取得途徑判斷評估對象的價值，都是從某一個角度對評估對象在一定條件下的價值的描述，從具體操作的層面上講，評估方法的選擇受各種評估方法運用所需的數據資料及主要經濟技術參數能否收集的制約。一般而言，在分析企業集團中的特定被評估企業在持續經營條件下的企業價值時，收益法和市場法是常用的兩種評估方法，當然，在特定條件下，也不排除采用資產基礎法。

在運用收益法進行企業價值評估時，需要對企業未來一定期限內的收益進行預測，并通過適當的折現率或資本化率將之轉換為價值。企業的未來收益能力和收益水平不僅取決于企業的發展目標和戰略、企業的經營管理和營銷計劃、企業的人力資源等關乎企業生存和發展的決策，還取決于生產產品價格和材料采購的成本，而在產品價格和材料采購成本由企業集團內部關聯交易的轉讓定價政策決定的前提下，企業的未來收益能力和收益水平將受到極大的影響，對采用資本市場可比上市公司數據所計算的折現率（WACC）也會因企業轉讓定價政策對被評估企業功能和風險的限定所影響，評估結論的市場價值可能會失去公平（獨立）交易原則這一基本前提條件而難以成立。

在運用市場法進行企業價值評估，或在采用資本市場可比上市公司數據計算折現率（WACC）時，要參照那些體現了公平交易原則的市場數據和交易，注冊資產評估師一般是根據行業分析、相關研究分析報告和與公司管理層人員的討論選取具有可比性的上市公司，從評估的角度看，選擇參考上市公司是從被評估企業所從事的行業、業務性質、所提供的產品或服務、服務的市場、企業的規模、企業架構和資本結構、經營指標等因素進行考慮的。但在企業重組稅務目的的評估時，可比上市公司的選取還需要從轉讓定價分析的角度進行分析和判斷，如果企業能提供說明其轉讓定價符合獨立交易原則的轉讓定價同期資料（對“同期資料”的理解見國稅發 [2009] 2號文《特別納稅調整實施辦法（試行）》第14條），應重點從同期資料中篩選的可比上市公司中選取所需要的上市公司作為計算和分析的基礎。

因此，不論采用哪種評估方法對企業重組涉及的企業價值進行評估，建議注冊資產評估師應基于企業提供的轉讓定價同期資料對被評估企業的關聯交易是否符合獨立交易原則進行判斷，如果企業不能提供其關聯交易符合獨立交易原則的轉讓定價同期資料，或企業提交的證明其關聯交易符合獨立交易原則的轉讓定價同期資料不充分，注冊資產評估師應考慮通過利用外部稅務專家就企業的轉讓定價是否符合獨立交易原則進行評估和分析。不論影響關聯方股權轉讓價格的關聯交易是否符合獨立交易原則，資產評估師應保持必要的執業謹慎，保存好相應的工作底稿，在評估報告中詳細披露評估師為該事項所作的努力以及該事項對評估結論的影響，不可以聲明的方式規避勤勉盡責的義務。

稅務機關對企業重組中的股權交易一方面關注股權轉讓交易本身的定價是否符合獨立交易原則，因此需要股權公允價值的證明文件或資產評估報告，另一方面在進行股權轉讓市場/公允價值評估時，也需要被評估企業的關聯交易符合獨立交易原則，因為這是市場/公允價值成立的基礎和前提。如果影響關聯方股權轉讓價格的其他關聯交易不符合獨立交易原則，稅務機關很有可能依據稅法的相關規定對企業進行轉讓定價調查和特別納稅調整，在稅務機關對其進行轉讓定價調查和特別納稅調整后，審核確認關聯方股權轉讓的最終價格，如果在特別納稅調整后再對被評估企業進行企業價值評估，相應的特別納稅將有可能對被評估企業的未來收益預測以及其他價值評估所需參數的相關前提假設產生實質性影響。

[1]劉云波.企業重組中以稅務為目的的評估探討.中國資產評估，2011年第12期.

[2]中國資產評估協會.中國資產評估準則.經濟科學出版社，2010.

[3]劉云波,李廷偉.公允價值與資產評估.中國資產評估，2007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