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雙海 王宏偉
掀開手中這本沉甸甸的《中國新音樂》一書,一時心中泛起一絲困惑,不知如何來為它定位。它并不單純是一部音樂史,因此本書的名稱并不冠以“中國新音樂史”的名頭,其中既有編著者自身對于中國新音樂發展里程的梳理與歸納,亦有對于中國新音樂在不同時期的理論探求與風格定位的思索與審視,使得這部長達800余頁、近百萬字的大書具有了鮮明的理論色彩;同時又因為這部大書是以時代為序、以具體人物為綱,又使本書具有了鮮明的“史”的色彩。在我們偉大的祖國經歷了無數的風雨與坎坷、走過了無盡的艱難與曲折之后,輝煌的新時代需要我們對共和國的歷史進行各種層面、各個角度的回顧、總結與詮釋。這本《中國新音樂》,正是這樣向我們介紹與共和國的發端、成長相伴相隨的音符記憶的一本書。
歷來論者大都從教化與感染的方面突出音樂的教育功能,而諱言其審美與娛樂的功能。由此我們大抵可說20世紀中國新音樂的發展是在兩對既矛盾又統一的對立傾向中不斷前行的:一個是關于中國傳統音樂文化與西方現代音樂文化之間的吸收與創造問題;一個是對于音樂的正面教育功能的強調與對于音樂自身藝術規律的探索之間的影響與突破問題。對于這兩個矛盾統一體的不斷梳理與總結,即展開了20世紀中國新音樂的恢弘壯闊卻不乏深情婉曲的歷程。
中國新音樂的溯源當自鴉片戰爭后的西學東漸,中國音樂人出于對國運衰微之極度失望轉而面向西方,通過學堂樂歌的創編而使中國新型的音樂教育與創作體系初步創建起來。自“五四”新文化運動以來,依賴于文化上的自覺與革新,音樂被賦予美育的使命而在昌興國運與感化人心上尋找到了契合點。
“七七事變”的爆發,標志著中國歷史的新階段,也標志著中國新音樂的一個開創性的新紀元。逐漸走上歷史舞臺的一批具有高昂愛國熱情與鮮明立場的音樂人以“救亡圖存”為主題,以“喚起民眾”為使命,在延安革命中心的吸引與感召下,創作了一大批昂揚進取、砥礪民眾、激發斗志的經典作品。從音樂的角度回顧這一段難忘的歲月,我們今天似乎仍然聽到那激情澎拜的《黃河大合唱》,耳邊回旋著一往無前的《義勇軍進行曲》。在令人熱血賁張的同時,同樣有任光《漁光曲》之優雅動人、馬可《兄妹開荒》之質樸清新,還有王洛賓《在那遙遠的地方》之美妙動人,更有新歌劇《白毛女》之陜北風情、民族氣派。而對于這一時期的抗戰救亡歌曲,無論其藝術性如何,都體現了中國音樂人強烈的愛國情感與堅定的意志品格,因此值得我們倍加珍惜。
新中國成立后直至改革開放前期間,因為政治上的某種需要以及通過集體創作的方式創作出了如《長征組歌》《劉三姐》、大型音樂舞蹈史詩《東方紅》等優秀作品,而且有許多音樂人出自內心對祖國的熱愛,創作出如《紅旗頌》《祖國頌》《歌唱祖國》等頌歌。當音樂家們自覺或非自覺地走向社會、走向民間時則創作出一大批經典的曲目,如《梁祝》《夕陽簫鼓》等。
改革開放后音樂人的思想大為解放,涌現出一大批成就卓越的音樂家如施光南、王立平、徐沛東、谷建芬、譚盾等,他們既努力保持音樂創作的民族性與東方品格,又著力追求音樂創作的現代手法,積極借鑒西方音樂流派的創作元素。此外由于港臺音樂文化的不斷影響,一些著名曲目如《不要問我從哪里來》《搭錯車》《童年》等均在大陸流行。似乎是對當年陜北作為革命中心的一個復歸,在20世紀80年代后期“西北風”“信天游”成為一個新的潮流,并且以趙季平為《紅高粱》所配曲目的風行而達到高峰。
正如本書編著者在書的最后所說:“‘百年奏鳴’譜就了‘世紀交響’,‘世紀交響’在譜寫出大氣磅礴的動人樂章的同時,也給音樂理論界提出了一些理論問題。”作者將其歸結為幾對矛盾,即“世界性、民族性、個性”之間的關系問題,“自律論與他律論”之間的關系問題,“藝術規律與外部需求”之間的關系問題,“先鋒前衛與保守后衛”之間的關系問題,“不同人格價值追求”之間的關系問題,“音樂本體與音樂實體”之間的關系問題,等等。而縱觀這部大書,雖然編著者的著力點首先在于“史”的爬梳與勾勒,但作者更力求在有關音樂創作理論的探索上、音樂觀念的確立上以及有關音樂人物的評判上做到嚴謹、客觀、實在、公允。這是我們需要看到并加以肯定的。當然,對于“中國新音樂”這個大課題今后如何繼續深入下去,即使僅就20世紀這一整體的時間概念而言,我們還需要更多的具有不同個性與獨到風格的論著。我們還可以不僅從作曲的角度,而且從作詞、從歌唱、從表演、從流派等方面進行不同角度的回顧與審視,以期這一課題的研究更趨于豐贍與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