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志剛
版權一直是影響數字出版成敗的關鍵因素,因而合法版權獲取至關重要。我國于2001 年10 月27 日對1991 年著作權法及其實施條例進行了修訂,首次明確了作者的“信息網絡傳播權”這一權利內容,這種制度上的進步一方面為作者享有相應的數字版權收益提供了制度前提,另一方面也為數字期刊出版平臺版權獲取提出了嚴格的法律要求。從2002 年到2012年,10 年間我們的數字期刊出版產業得以不斷成長,與此同時我們也經歷了許多版權糾紛。本文將以國內的重慶維普、同方知網、龍源期刊網這三大數字期刊出版平臺作為主要研究個案,來回顧10 年來我國期刊數字化進程中版權糾紛的整體走勢與特征,在此基礎上分析其內在原因并提出相應的建議,從而推進數字期刊出版事業的良性發展。調研方法主要是通過訪問數字期刊出版平臺官方網站、查詢相關版權案件審判書等方式獲取有效信息。
通過對我國近10 年來數字期刊版權糾紛的整體掃描,我們發現國內的期刊數字版權糾紛大致可以分為兩個階段。這兩個階段沒有明顯的時間節點,但是具體的版權糾紛事件能夠體現出鮮明的階段性特征。
這一階段的主要特征是期刊數字版權糾紛迸發,傳統期刊面對數字出版平臺的侵權行為紛紛提出起訴,并且大部分案件都以傳統期刊勝訴告終。這一時期可以從2001 年年底《著作權法》及其實施條例修訂伊始,大約延續到2006 年《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頒布。
在這一階段,期刊數字化平臺成為國內眾多傳統期刊出版單位的主要起訴對象,其中圍繞重慶維普資訊有限公司的版權糾紛數目較多、影響較大。
重慶維普資訊有限公司作為中國第一家進行中文期刊數據庫研究的機構,為中國的期刊數字化方面作出過卓越貢獻。但是由于該公司將8000 多種中文期刊的原版原文,以掃描錄入的方式制成所謂的《中文期刊數據庫》,其內容覆蓋科技、社科各個領域,嚴重損害了出版社、期刊社的合法權益,因此也在較長一段時間內成為數字版權糾紛案件的主要被告。2002 年年初,就有《中國科學》《中國社會科學》《法學研究》《北京大學學報》《清華大學學報》等全國2000 多家期刊雜志社、期刊社委托律師向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人民法院起訴,要求嚴厲查處重慶維普資訊有限公司利用掃描錄入方式,將學術期刊非法制作銷售的侵權行為,而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在進行了財產保全的基礎上開始分批處理。2004 年3 月16 日,清華大學、北京大學等11 家單位狀告重慶維普資訊有限公司,訴其未經原告許可,擅自將原告的期刊匯編成《中文科技期刊數據庫》并予以銷售,嚴重侵犯了原告權益,法院判令被告賠償原告經濟損失和案件受理費共計236 萬余元。[1]這一判決結果在2005 年9 月14 日由法院采取強制措施,北京大學等11 家單位領到全部賠償款。
這一階段版權糾紛主要特征表現為,作者個人或集體維權案件增多,而且在大部分訴訟中獲勝。
相對而言,在傳統出版物的數字化過程中,圖書的數字版權獲取較為容易,因為作者有限。而期刊由于作者眾多,很難以一對一談判的形式完成版權獲取,因而在實踐中會出現數字期刊出版平臺與傳統期刊采用戰略合作實現“打包”式的購買,這種方式上的不完善即為版權糾紛埋下了伏筆。
同方知網就曾在多起版權糾紛中成為被告。如2002 年12 月,22 名來自重慶、成都、武漢的學術專家狀告清華同方侵權;2005 年12 月,32 名來自河北的作者聯名狀告“中國知網”及清華同方侵權;而在2008年5月,30余名博士、碩士起訴《中國學術期刊(光盤版)》電子雜志社(同方股份有限公司控股)、同方知網(北京)技術有限公司侵權。[2]
無獨有偶,專門從事數字期刊服務的龍源期刊網,在成立11 年之后也未能幸免地成為了被告。創辦于1999 年的龍源期刊網,主要業務是對國內紙質期刊內容資源進行數字化整合與出版,目前該公司大約擁有3000 種期刊數據庫,數據庫類型則包括針對不同客戶的普通文本版、有聲語音版和多媒體版等。10多年來,龍源一直視其特有的版權解決模式為自身的核心競爭力,其“分享、透明、按篇計費”授權合作模式,堅持付費閱讀、按合同約定與刊社合作伙伴分配收入,在業界獲得良好的口碑,而且已經開始贏利。然而就是這樣一家在業界有著良好口碑的數字出版平臺,也因侵害他人版權被告上法庭,并且敗訴后因拒不履行判決而被采取強制執行,公司總裁湯潮被強制司法拘留。[3]這一事件引起學界和業界持續關注。
早期期刊數字版權糾紛的迸發,主要在于當時我國在版權制度層面缺乏明確的剛性約束。
雖然我國在2001 年年末修訂了著作權法及其實施條例,提出了信息網絡傳播權,但是立法部門忽略了這一權利在現實生活中的強大影響力,能迅速及時地制定專門針對網絡傳播環境的數字版權法規,使數字期刊版權獲取方面處于一種“模糊”狀態,大部分數字期刊出版平臺缺乏“先授權后傳播”的意識,從而出現如重慶維普等大肆復制傳統期刊內容的版權糾紛事件。同時也正是因為諸如《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等專門性制度的缺失,也才會出現重慶維普以“與中國著作權集體管理機構達成協議”作為獲得授權的辯護理由的情況。重慶維普等數字期刊出版平臺的瘋狂“復制”必然引起傳統期刊的群起抗爭,而修訂后著作權法對信息網絡傳播權內容的明示,客觀上使得傳統期刊意識到自己的信息網絡傳播權受到侵害,于是雙方版權糾紛不斷,最后重慶維普等數字期刊出版平臺由于侵權在先必然承受失敗的苦果。
現階段版權糾紛頻發,主要有兩個原因。
一是數字期刊出版商未能理解數字版權的內涵。根據數字出版涉及的著作權及相關權利的法律規定,期刊數字版權可以分為兩部分,一是作者享有的信息網絡傳播權,二是期刊社享有的版式設計權。因此數字出版商要獲得完整的權利,獲得期刊出版者和作者的共同授權成為一種必要條件。然而一些數字期刊出版平臺為了避免與作者本人的一對一談判,常常采取繞過作者而尋求期刊社“打包授權”模式,這種貌似合理的簡便“授權”模式,由于其存在的法律缺陷使得一些數字出版商版權糾紛不斷。因為就某些期刊內容而言,期刊社僅能支配版式設計權,沒有授權他人制作數字期刊內容的權利。同樣,一些出版碩博學位論文數字學術期刊出版商也經常為了避免一對一談判的麻煩,從而采取與學校簽訂一攬子學位論文收錄協議,而由于某些高校與學生之間沒有明確厘清論文權利歸屬,也就無權向其授權,從而導致了數字出版商對原論文作者數字版權的侵權。這些問題的出現,客觀原因在于數字期刊出版商沒有深刻了解“數字版權”的法律內涵,在授權階段未能了解數字版權的真正歸屬,主觀原因則是數字出版商對于一對一談判模式的主動規避,主觀與客觀兩種原因的結合,使得數字版權糾紛不斷。
二是個人維權意識蘇醒。隨著《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等法律法規的頒布并實施,尤其是一些數字版權糾紛案件的審結,使得一些作者意識到自身的合法數字版權,因此當自身權益受到傷害時,就會舉起法律大旗起訴數字期刊出版企業維護自己合法權益。當時版權人起訴的對象不僅僅有同方知網,還有書生公司、方正阿帕比、萬方數據股份有限公司等數字出版企業。版權人開始注意運用法律武器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這一點與數字出版商版權意識相對淡漠形成鮮明對比。而隨著作者維護版權利益案件的增多以及作者一方的一系列勝利,不僅強化了廣大作者的維權意識,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也提升了數字期刊出版企業的版權意識。
中國期刊出版的數字化進程,從早期泥沙俱下的混沌無序,到今天品牌林立的涇渭分明,走過了一個從無序到有序的成長歷程。而在這一過程中,數字期刊出版商的版權糾紛也由初期的泛濫成災到今天的進步。我們不得不承認,相比較而言,在數字出版方興未艾的今天,數字出版商的版權意識日漸警醒,日常的版權業務也漸趨規范。但是,在承認進步的同時,我們還會發現一些典型的數字版權糾紛,如龍源期刊網侵權案。這家在數字出版領域較為尊重版權的公司也被判侵權,這說明我國期刊數字版權仍存問題,有待于明確它的解決方向。就此,筆者以為應該從法律層面和業務層面共同著手。
從目前來看,盡管我國管理數字版權的法律法規體系基本具備,但相應法律規定在某些方面仍滯后于產業發展需求,因此從法律層面著手以解決目前數字期刊的版權獲取成為當務之急。如在龍源期刊網侵權案中,該公司總裁湯潮之建議立法界定在網絡傳播中“數字出版”與“數字發行”的區別。[4]就該案而言,如果將傳統期刊數字化傳播界定為“發行”,那么龍源的授權模式完全合法,但如果界定為一種“數字出版”,則是對作者“信息網絡傳播權”的實然傷害。因此,信息網絡傳播權這一法律概念的自身模糊,導致我國現行法律對于“數字出版”與“數字發行”行為的概念界定不清,從而致使很多數字期刊出版商舉步維艱。因此,明確相應立法勢在必行。
縱觀數字期刊出版商的各種侵權,其最終敗訴無外乎沒有尊重作者的合法版權。誠然,就數字版權授權而言,要求數字期刊出版商和期刊作者一對一談判似乎有些強人所難,但如果按照目前的法律,沒有作者的明確授權就會產生侵權。因此,在業務層面比較合適的方式,是從文章發表的源頭著手,實現傳統期刊出版過程中對于版權數字權利內容的全面獲取。而要實現這一目標,既需要期刊出版人尊重出版過程中的作者權益,實現傳統期刊與作者之間的平等對話,也需要出版行業協會圍繞作者利益建立版權合作平臺,實現版權利益分配的公平與透明,從而使得作者、傳統期刊、數字出版平臺實現充分的利益共享。
注釋:
[1]趙琳琳. 最大期刊數據庫著作權侵權案結案“重慶維普”賠236 萬[N].廣州日報,2005-09-16
[2]張鳳莎.同方知網再遭侵權訴訟[N].科技日報,2008-09-23
[3]姜旭. 龍源期刊網版權糾紛案引發業界討論[N].中國知識產權報,2010-07-02
[4]鄒韌.龍源期刊網著作權案敗訴:數字內容如何解決版權問題[N].中國新聞出版報,2010-0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