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晶 張 偉
(北華大學外語學院,吉林市 132000)
語言學家對語言的研究不外乎兩種角度:從語言的形式出發,如喬姆斯基的轉換生成語法,從語言的功能出發,注重語義的實現方式,譬如韓禮德的系統功能語法。韓禮德對語言的描寫具有明顯的“功能”特點,其核心思想為“語言的形式是對意義選擇的結果”,而意義則是可供選擇的系統網絡或意義潛勢。系統功能語法,亦稱悉尼語法,包括“系統”和“功能”兩個部分。系統包括復雜的語義網絡系統,目前已被韓禮德等人描述的包括及物系統、語氣系統、主位系統和信息系統等,而“功能”則是從這些描述意義的網絡系統高度抽象出來的,被稱語言的“元功能”,分別是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在實際應用中,從語言的形式入手,結合系統網絡,分析“詞匯語法”的功能結構。韓禮德認為三大元功能構成了語義學的全部內容,而語言的形式層和語義層之間并沒有明確的分界線。他同時強調,功能語法朝著語義學的方向被推進了很遠,目前我們還不能完全描述語言的語義系統(何偉,2011)。
這在一定程度上讓人們產生了困惑,因為韓禮德在區分語言層次時,明確指出語言具有三個層次:語義層、詞匯語法層和音系層。如果三元功能構成了語義部分,那么用來分析功能結構的語義系統網絡所歸屬的層次就成為了一個問題,因為韓禮德提出元功能所包含的系統要高于已知的系統網絡并且還未探知,既然這些系統網絡并不屬于語義層,那么是否應該歸為形式層呢,韓禮德并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所以引發了其他學者的猜測,胡壯麟等認為這些系統屬于語義層的外圍(胡壯麟,2005);黃國文的觀點相反,認為它們屬于形式層上的潛勢部分(黃國文,2007)。
系統功能語言學中另一個突出的句法模式是加的夫語法,由福賽特等人在悉尼模式的基礎上所創。與悉尼模式不同的是,加的夫模式明確區分開了語言的形式和意義,對詞匯語法的描述更符合語言本身的實際情況,以下將從加的夫語法的核心思想入手,具體說明該模式如何突破悉尼語法的困惑并化解了系統網絡的歸屬問題。
受索緒爾的影響,福賽特認為“能指”和“所指”就是語言的形式和意義,兩者之間可以相互轉化,即意義可以由形式來體現,形式可以用來體現意義。同時他還借鑒了索緒爾對語言和語篇的區分,也就是語言潛勢與實例的區別。福賽特主張“一個好的語言模式應該在意義和形式兩個層面上都能對潛勢和作為潛勢應用輸出的實例進行描述”。這說明,在福賽特看來語言的形式和意義是可以明確區分開的,下面我們具體看一看加的夫語法是如何實現對語言形式和意義的描寫。
福賽特將以上基本概念引入到加的夫模式的系統功能語法之中,形成了該理論的核心思想,如圖所示:

圖1: 簡式系統功能語法的核心部分
從此圖中可以看出,語言被清楚地分成兩個部分:意義和形式,并且意義層和形式層都由各自的“潛勢”和“實”例組成,標識方向的箭頭表明意義和形式之間的相互轉化。根據福賽特的觀點,意義潛勢沒必要像韓禮德所提出的那樣包括兩種不同層次的系統網絡,而只需要含有語義特征的一個選擇性系統網絡即可,即韓禮德最初提出的及物性、語氣和主位系統。雖然這些系統網絡并未全部探明,但福賽特認為它們足以構成語義學的內容,而無需再提出三元功能所具有的更高層次的系統網絡。三元功能在加的夫模式中被擴展成為“八種意義”,每種意義由相應的系統網絡組成,這些意義即為圖中所示的語言的“意義”。意義的“實例”部分代表從系統網絡中選擇的結果,即將要轉化為形式體現的語義特征。形式層上“潛勢”是用于將語義特征轉化為具體輸出的機制,包括轉換規則和結構模式(潛勢結構)。加的夫模式被稱作“系統功能生成語法”,不只因為它具有龐大復雜的系統網絡,更在于它強調語言的生成過程,即通過轉換機制所實現的形式輸出。與悉尼語法相比,加的夫模式更加重視這些規則的作用。福賽特明確指出系統功能語法中的“詞匯語法”應該具有喬姆斯基所說的“生成”性質(黃國文,馮捷蘊2002)。同時認為語言學是認知心理學的一個分支,語法應該建立在生成的基礎之上(胡壯麟等1987:237)。所以加的夫語法已被運用于大型的計算機模式,用于生成自然語言,因此那些將語義特征轉換為結構的體現規則是被證實有效的。最后,在體現規則等的作用下,被選擇的語義特征變成了具體的語言單位,輸出結果由樹形圖來表示。樹形圖是加的夫模式用于描述語言的重要工具,但是這里我們只強調加的夫語法的核心思想,對樹形圖不做過多贅述。值得注意的一點是,在該模式中,語言并不是一次性輸出,也就是說樹形圖的多個層次是分批“輸出”的,譬如要生成一個小句,首先從網絡系統中選擇的語義特征經過轉換規則生成將小句有語義標識的成分,即小句單位的填充成分,它們處于樹形圖的同一個層次上,而這些成分中有的還可以次一級單位填充,如詞組和字符串,如圖所示,右側從形式潛勢反指意義潛勢部分的箭頭代表“重新進入系統規則”,表明語言次一級單位需要重進系統來生成,最后輸出為樹形圖的較低層次的成分標識,直到最終所有單位都轉化成為具體的形式項為止。所以從整體上看樹形圖是一環扣一環,將語言的形式作一個整體輸出,而沒有像悉尼語法那樣分析小句幾種不同的功能結構后再聲明它們是重合在一個句子里,這種做法易使人們產生誤解,或認為小句的三大功能是分別獨立存在的。
綜上所述,通過分析簡式系統功能語法之加的夫模式,我們可以發現福賽特成功將語言的形式和意義區分開來,與韓禮德“描述”方法不同,他采用的是“生成”的研究方法,語言的意義區分的詳細以便對系統網絡區分的更完善,而作為形式潛勢重要組成部分的體現規則在計算機生成語言中扮演至關重要的角色。整個語法系統要由計算機來檢驗,在福賽特等開發的“GENESYS”的運作下取得了一定的成果。這個事實表明,如同在加的夫語法中描述的那樣,當系統網絡一路朝著語義的方向發展時,語義潛勢沒必要像韓禮德提出的那樣需要兩個層次的系統網絡,加的夫語法只有一層意義潛勢,而悉尼語法有兩層,這種系統網絡層次數目上的不同正是兩種模式之間在本質上的區別。
加的夫模式在生成、系統和功能三者之間找尋到了平衡點,超越了韓禮德悉尼語法“描述”思想的束縛,這無疑是系統功能語言學在理論上的一項突破,“認知”和“生成”原本被系統功能學派幾乎遺忘和摒棄,在加的夫語法中找到了適合的位置并與“系統”、“功能”完美地結合,完整地還原了語言的本來面目。從另一個角度講,說明形式主義和功能主義不是沒有產生交集的可能性。系統功能語言學承認加的夫語法為“變體”或“方言”,原因是福賽特核心思想的絕大部分還在系統功能語法的框架之內,其在具體問題上與韓禮德處理的方法不同,屬于系統功能學派內部的分歧。系統功能語言學之所以不斷壯大在于它這種強大的包容性,加的夫模式對語言形式和意義的區分表現出的鮮明特點值得每一個系統功能語法的研究者深思,以為更好地完善該語言學理論,使其成為名符其實的“適用性”普通語言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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