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強
需要是一個具有偉力的動詞。這個世界上存在的一切東西,都是“需要”的成果和結果。地球需要太陽的熱量,生物需要水分和氧氣……抑或男人需要女人,女人需要男人,人類需要財富,財富需要創造……等等,這個百態社會的核心,窮盡到頭,最后還是“需要”。
一九四六年,美國的貝爾實驗室造出了第一臺“移動電話”,但它體積龐大,攜帶不方便。當時的人們實在想象不出“移動電話”有什么用,大家都不需要。于是這項后來改變世界的“手機”就擱置在那里,再也無人問津。直到一九七三年美國摩托羅拉公司的一位名叫馬丁·庫珀的工程技術人員覺得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同時也為了早先一步研制出來讓競爭對手佩服,當年四月的一天,在紐約街頭,他拿著足足有兩塊磚頭大的無線電話,并打了一通,這個電話就是打給競爭對手的,他說自己研制了移動電話,路人對這個站在街頭,對著“大磚頭”說話的人紛紛駐足側目。從此后,手機時代開始了。
手機改變了通訊方式,也改變了人類。事實上,仔細去想,改變人類的并不是手機,而是“需要”。換言之,只有“需要”,手機才會在某一個歷史階段出現。就像網絡,它的到來,無法拒絕,地球由此成了一個村,互通互聯,手指一動,圖文皆現,遠在千里之外,也似在眼前,“天涯若比鄰”。網絡產品從電子郵件、BBS到博客、微博,看似網絡產品的“更新換代”,背后實則是追隨網民的需求。 有人問,人類為什么喜歡手機?有人說因為我有關心的人,我想知道他現在在哪;有人問,人類為什么喜歡網絡?有人說是因為我無法獲取現實世界中我想知道的信息,而網絡可以給我。
需求,決定一切。有位內地文學評論家說:“現在的人為什么不太喜歡讀小說了?那是因為小說不被人需要了。”這自然是真理。我們生活在穩定的環境中,日子過得像復印機里吐出的紙一樣,現實太平淡,太缺少刺激,也太瑣碎和缺乏藝術感了,所以人們才喜歡讀小說。缺什么補什么,人類的那些心眼,無非就是如此。小說的日漸式微自然與手機、網絡時代的到來有關系,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文學給予年輕人的是神秘、驚險而富足的心靈體驗,甚至是一種消遣。而現在不是這樣的,因為網絡既可以消遣,也可以給年輕人更多有意思和神秘的世界。有人為人類沉迷于網絡而憂心忡忡,就像當年發明第一輛汽車后,人們為第一起車禍而“擔驚受怕”,認為這樣的悲劇不會再發生了。一百多年后,每年有五六十萬人死于交通事故,但誰也不會說汽車工業不需要發展了。
需要其實是一種“動物性”。有人說,這個社會發展的邏輯其實簡單得很,就是“窮人想變富,富人想享受生活”,如此而已。一切無欲而無求,再無需要了,這個社會也可以靜止下來。而像佛門中的“忘記自己是誰,忘記此地在哪里,忘記還有生死這回事”,那就是一種人生境界。但境界往往躲在深邃而幽遠的角落,就像一場旅行,乘坐飛機火車大巴可以到達的地方,大都是普通的景物,而自然的絕美,需要腳力和技巧,需要磨礪和堅持,最后總是有很少的人才能到達。我們總是對他們景仰。因為有很多很多的人,被欲望牽著奔跑,他們停不下來,也不愿再停下來。
【原載2013年5月22日《大公報·大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