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風雅”

讀《南方周末》相關報道，覺得年初換屆的陜西書協確有諸多怪異。

這位唯一的人選，原是陜西省政協的副主席。官場之上，講究級別的人不少。省政協的副主席，是副省級的干部，省書協只是正廳級的省文聯之下的一個協會，算是什么級別？堂堂省級干部居然降格以求書協主席，他自己并不覺得委屈，書法界的人士似也并不以主席的“高配”為榮。換屆期間，一度曾有“略帶暗戰硝煙的細節”出現，似乎還有點抵制的氣息。

書協主席團的陣容有點怪異。相關報道稱之為“六十二人主席團‘擠爆陜西書協”，主席之外，還有十一位名譽主席、十六位常務副主席、十八位副主席、十位副秘書長以及六位顧問。說是“哪個都不虧待”，大概是某種“平衡”的結果。這樣的陣容，全國當然都罕有及者。不知該省書協日后召集主席團會議之時，是否還得有名譽主席團會議、常務副主席團會議與副主席團會議之分？

當選與落選的反差有點怪異。換屆選舉的“政治智慧”體現于“選票設計”，使參加投票選舉的人都能明確意識到“誰動筆，就代表你跟文聯作對”。一切按照“預定”的人頭塵埃落定。若按專業水平與業界影響而論，卻是不該當選的當選了。在十八位副主席中，“有專業影響的只有三到四人”，不少有官銜的都塞進來了，應該當選的卻是名落孫山。最為典型的是書法家吳振峰，連中國書協主席出書時都請此公作序，卻只能以“副秘書長”之職“為這幫副主席作陪襯”。

曾有書畫界的朋友頗為風趣地對我透露過“界”內的秘密。其一，如今不少書畫家之“發財”，多半發的是“腐敗之財”。因為這些書畫，多半是由大款富翁們當作禮品去贈送政界人物的，此所謂“雅賄”；其二，如今的書協美協主席成了香餑餑。若能讓你當上一個省的美協主席或書協主席，不啻是白白送了你幾百萬元。那報道中曾寫著“書協主席、副主席的字是絕對的硬通貨”。俗話說：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在書畫市場上購買書畫的，多半都是那樣的主兒，就很少是內行的了。此類人物認書畫之檔次與價值，只看書畫家們在專業團體中的職務之高低。當了書協（或美協）主席、副主席的，這字與畫的價格立馬看漲。難怪那位“當選”為陜西書協主席的原省政協副主席，原先還有一個備用的“安排”方案，是讓他去當美協主席。而且，據說安排退休高級干部已成為一些地方書協和美協的慣例。

書畫本是風雅事。一旦被人“附庸”，就先有了幾分俗氣。附庸風雅之人倘若再將政界的權術與商界的價碼銜接起來一起植入，那就使人感到惡濁了。別的不說，這“雅賄”之“賄”，能“雅”得起來嗎？因為這“字”（或“畫”）出于主席、副主席之手就能成為“絕對的硬通貨”而去追逐或擠占主席、副主席的頭銜，如此藝壇生態，能不惡濁嗎？

《南方周末》那篇報道配了一幅漫畫：一把交椅之上，密密麻麻地坐了幾十個捧著元寶的人物，交椅靠背之上，是一只碩大的元寶，光芒四射。我忖度，那幾十個捧著元寶密密麻麻地擠在交椅之上的，大概就是那些常務副主席和副主席們，那把交椅靠背之上光芒四射的碩大的元寶，就該是“主席”的了。

畫得真好！

【原載2013年5月15日《今晚報·今晚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