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春華：職能機構依舊是反腐主力軍

文/許春華

僅僅依靠網民的熱情，還不夠。貪官落馬，離不開職能機構的高度重視、審慎判斷和積極調查。

盡管許多官員的落馬，在一定程度上說確是網絡的功勞。“但是，我們也應該看到，僅僅依靠網民的熱情，還不夠。貪官落馬，離不開職能機構的高度重視、審慎判斷和積極調查。因為很多網絡消息并不能直接拿來作為他們的腐敗證據，還需要官方依照法律程序一步步調查取證?！薄本┖娇蘸教齑髮W公共管理學院廉政研究所副所長、副教授杜治洲這樣認為。

職能機構的主動出擊和配合

微博反腐之所以令貪官落馬，這背后還需要大量的“后續”工作，就是職能機構的不懈努力?；蛘吒鼫蚀_地說，職能機構一向不僅僅只是快速回應，更是主動出擊。

浙江省紀委許春華

比如，浙江的檢察機關通過關注并研判微博、論壇等網絡信息，在發現線索并挖出腐敗官員工作中已積累相當的經驗：下屬溫州檢察機關非常關注網絡輿情，2010年3月研制并開發了“涉檢網絡輿情監測系統”，全面、定時監測國內各新聞網站、博客、論壇，并對當地的“703804網（溫州論壇）”進行重點監測。

有網民在“703804網”爆料說，洞頭縣人民醫院臨時工郭某因收受醫藥代表賄賂被判處緩刑后由醫院返聘，工資待遇一般，這幾年不僅買了房子，還買了本田雅閣轎車。雖然這條線索并沒有實質證據，檢察官還是沒有放棄，深入調查之后，腐敗浮出水面。先是查辦了這個縣醫療衛生領域賄賂案件4件4人；隨后，又以案挖案，一舉查辦了涉及溫州7家醫院的38名醫務人員，引發了當地醫療衛生系統的反腐風暴。

浙江海鹽縣人民檢察院2012年11月查辦的該縣國土局副局長賴順銀等三人的窩案，也是如此。線索確實由網上微博引發，檢察機關也高度關注這個爆料帖子，然而帖子只提供了超量開采的信息，沒有實質證據。后來，經過努力，他們終于得到了知情人士的信函舉報，調查才得以順利進行。這說明對“粗放型”的微博爆料，反腐敗職能機構必須進行“深加工”。

事實上，如今從中央到地方的反腐職能機構不僅高度重視社會網絡的作用，還開辟了自身的反腐倡廉新途徑。中央紀委、監察部在2009年10月開通了全國紀檢監察舉報網站，15個省級紀檢監察機關也相繼開通了舉報網站，很多市、縣紀檢監察機關還開通了手機短信舉報。最高人民檢察院在這一年4月就正式將網絡舉報增加為舉報的新途徑，并于當年6月又開通了“12309”舉報電話。從最高檢舉報網站的情況看，署名舉報占比接近85%。這顯然更有利于有力查處腐敗分子，打擊腐敗。

畢竟，微博反腐具有相當的偶然性?！氨砀纭睏钸_才落馬的“由頭”是他在慘烈的車禍現場神情自若的微笑，網民憤怒于他的微笑，才“搜索”他在各種場合佩戴的名表，且在被鑒表行家“估價逾30萬元”后，他的西服、皮帶、眼鏡都被一一“鑒定”，于是網民開始強烈質疑其財產來源的合法性。

因此，微博反腐確實是一條途徑，但反腐還需要依靠其他反腐職能機構尤其是紀檢監察和檢察機關等部門主動出擊。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廉政與治理研究中心主任任建明說，“從我國腐敗案件的實際查處情況來看，群眾通過其他方式舉報、其他媒體揭露、各級審計機關通過財務審計、‘案中案’等等，都是主要的腐敗案件線索?！倍胖沃抟渤窒嗤^點，他認為，“盡管微博反腐越來越頻繁，并顯示出越來越大的威力，但是從紀檢監察機關查辦案件的總數來看，由網絡揭露出來的腐敗案件畢竟占很小的比例。微博反腐并不是我國反腐敗的主渠道。當前反腐敗的主渠道還是主管機構在日常工作檢查、審計機關審計、紀檢監察機關接受群眾實名舉報等傳統的反腐方式?！?/p>

數據證明這是事實。2007年11月至2012年6月，全國紀檢監察機關共立案64萬多件，給予黨紀政紀處分66萬多人，移送司法機關處理2.4萬人。2011年，全國紀檢監察機關共接受信訪舉報134.58萬余件（次），處分14.2萬余人，其中給予黨紀處分11.8萬余人、政紀處分3.59萬余人，處分縣處級以上干部4843人。同一年，最高檢共立案偵查各類職務犯罪案件3.25萬余件涉案4.45萬余人，其中涉嫌犯罪的縣處級以上國家工作人員2524人（含廳局級198人、省部級7人）。審計的反腐功能也不可忽視，2011年1到11月，全國審計機關共查出領導干部負有直接責任的違規問題金額34億元，36名被審計領導干部和214名相關人員的問題移送司法、紀檢監察機關處理。此外，多部門聯合開展的行政執法監督也是反腐敗的一條有效途徑。

更重要的是，這些年來，反腐敗職能機構并沒有被動坐等，而是越來越重視主動出擊。2012年以來，鐵道部原部長劉志軍，原廣東省委常委、統戰部長周鎮宏，山東省原副省長黃勝，吉林省原副省長田學仁，國家藥監局原副局長張敬禮，以及最近的四川省委原副書記李春城被查處，都顯示出了職能機構反腐敗的雷霆出擊。

就具體的查處腐敗案件來說，反腐敗職能機構也是起到了關鍵作用。一般說，查案可劃分為發現、調查、懲處三個環節。微博主要是在發現環節發揮作用，也能在調查環節起一些作用，但在懲處環節所能發揮的作用就很小甚至于無了。因此，復旦大學國際政治系教授沈逸稱“微博，以及廣義上的網絡，是反腐敗這個龐大系統工程中的一個前置環節”。

微博反腐戰績分析

微博反腐從“戰績”來看，確有其佳績。

有媒體統計，截至2012年12月10日，5年來已經發生了39個微博反腐典型案例。其中，2008年、2009年、2010年、2011年和2012年分別為2例、3例、7例、8例和19例。可見，微博反腐數量在逐年遞增。39個案例中，除1起涉及中國紅十字會（“郭美美事件”），其他的涉及1名副部級官員，12名廳局級官員，19名處級官員，13名科級及以下干部。多數曝光的案例已有了結論并得到處理，有的官員已受到法律懲處。像廣東湛江市坡頭區法院原副院長陳沛霖，2009年6月，網帖曝其“奢華娶妻”，后經職能機構查實受賄649萬，被判處無期徒刑；再如廣西來賓煙草局原局長韓峰，2010年2月，他的“性愛日記”被曝光，最終以受賄罪判處13年徒刑。2012年的案例中，有5名廳級官員在網絡曝光后被停職、免職或被立案調查。

如今，在某種程度上，微博已取代網絡論壇、地方論壇和維權網站，成為最重要的爆料陣地。云南省檢察院宣傳處長趙安金更是認為，“未來微博舉報會成為比電話舉報、文字舉報更重要、快捷的舉報方式?！边@也符合科技發展的規律。

確實，微博反腐已然成為一支不容忽視的社會監督力量，并且已出現如“地產反腐”“醫藥反腐”“河南反腐”“福州反腐反貪”等以行業或地域命名，或如“反腐三劍客”“反腐老干部”“反腐工作室”“反腐聯盟”等以類似組織的形式命名的現象，冀望通過“命名”，更能引發“圍觀”。

但是，微博反腐有它的局限性,經分析發現,微博反腐除了極具偶然性，還有一個類似于共性的現象就是，“被選擇”的腐敗官員大多是因情色事件——生活作風問題，或者是高檔行頭或物業導致落馬。

事實已經證明，實名舉報仍是當前反腐敗的主渠道，或者說，微博反腐僅僅是個補充。全國人大代表、湖北省統計局副局長葉青就認為，“反腐的主戰場還應該是紀委，通過舉報和案件牽連，從表象挖取內幕?！?/p>

微博反腐應該注意的負面效應

在肯定微博反腐的同時，我們也要注意其可能產生的負面效應。比如，自發蔓延的網絡信息有可能會打草驚蛇，為辦案帶來困難。同時，微博傳播的信息屬于“碎片化信息”，發博者為引起關注，往往會傾向于對細節的夸張來實現。

對于個別網民利用網絡提供虛假信息，詆毀他人，有關部門也不能坐視不管。面對網上的不實信息，職能機構同樣必須及時回應，認真調查，并給予澄清。2012年12月2日，微博舉報廣東佛山市順德區公安分局副局長周錫開擁有上億物業，以及違反計劃生育問題，當地紀委經過一周的細致調查，公布沒有發現其有問題，特別是經濟問題，同時對周錫開給出了結論。順德區委常委、紀委書記潘東生明確表示，“總體來說，周錫開是一個敢干事、有原則的好干部?！边@也是職能機構應有的實事求是的態度和必須履行的“既不放過一個腐敗分子也不冤枉一名干部”的職責。

對網上微博爆料的負面效應，確實應該引起警惕。中國政法大學副校長、行政法專家馬懷德教授就表示，“微博反腐有天然的制約、自身的局限性。網民在揭露一些事件真相的同時，可能會損害一些無辜人的利益。”北京航空航天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李丹陽博士也認為，“有關機關應該有針對性地制定應對方案，盡可能地限制其（微博）不利效應的發揮，使其更好地為我國反腐倡廉工作服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