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童裝設計看挪威人的養育態度

（挪威）李樹波

雨天是孩子們的狂歡節，有專門的連身雨褲鼓勵孩子撒歡。

兒子樹苗第一次回國時兩歲。帶他在商場轉悠，專柜大嬸進言：“給孩子買雙鞋吧，可憐啊，天氣都這么冷了！”其時當時是10月，上海的秋天溫度等于挪威的暮夏，樹苗還光腳穿涼鞋呢，而身側的小朋友們莫不毛衣外套地裹著，無怪商場里老阿姨們看著“凄慘”。

“穿得厚”，似乎也是老一輩集體潛意識之一。樹苗一歲時，我媽來挪威探親，6月天，每天第一件事就是給樹苗添衣服、穿襪子，生生把“光腳階級”變成“有襪階級”。平時樹苗午睡，脫外褲，不給蓋被子，外婆安排樹苗午睡，不脫外衣，給蓋上小被子，往往捂了一身汗，最后總結： “你看樹苗眼白是藍的，就是受風了。噴嚏，鼻涕，咳嗽，肯定受寒了！”我說：“他一生下來也沒穿衣服呀，肯定也受風了！您給他穿穿脫脫的，這噴嚏、鼻涕可不就是對體溫變化有反應了。”

難怪一個在國內當兒科醫生的朋友說：現在小孩生病沒有凍的，都是捂出來的；消化道疾病沒有餓出來的，都是撐的。

老話說，養兒“三分饑與寒”。我覺得也不盡然，還是信任孩子自己對飽暖的感覺比較好。不過每次去挪威朋友家做客，底線都會受到新的沖擊。圖拉家的夏天別墅在島上，屋前對著海，旁邊有片生滿雜草和荊棘的山坡。我們去她家玩，不到兩歲的她穿著尿布，光腳在坡上亂跑。后來圖拉干脆把尿布拉下來，光屁股在草叢里瘋。其父母不以為意，和我們繼續談笑，紋絲不動。

挪威人觀念里，兒童有自己的本能，就應該和自然渾然一體。幼兒園里，小孩子在沙坑里摸爬滾打，“唐僧進去，沙僧出來，小開進去，癟三出來”——回到家，鞋里滿滿的沙子，把孩子往澡盆里一放再撈出來，盆底也散落著細沙，有時還夾雜著小樹葉，嘴里、鼻子里的沙子也不少。幼兒園老師嘻嘻一笑，說：這有啥可奇怪的，小鳥、小雞什么的也吃沙子啊！這時候，我就感覺特對不住孩子，懷胎時沒給他多備一個嗦囊。

不過真以為挪威孩子是自生自滅的放養，那也錯了。每個季節，幼兒園都給家長拉個單子。秋天要帶：連身戶外服、雨衣、套鞋、羊毛襪子、手套、雨天手套、薄帽子、脖套。冬天要帶：厚的防水戶外連身服、羊毛衫、羊毛保暖褲、羊毛襪子、冬鞋、多套替換的防水厚手套、額套、冬帽、連脖套暖帽。

開始，樹苗戴的是圍巾，老師和我說：小孩子活動幅度大，圍巾不安全（有勒脖子的危險），還是脖套好。這脖套和我們小時候帶的假毛衣的領頭差不多，作用是保護喉嚨不受風。

冬天換成羊毛的連脖套暖帽，又輕又保溫，外面再帶上羊毛帽子，零下幾度還可以在外面玩。當然，還有更厚的連脖套暖帽。

還有額套。暮秋和初冬，額套就很管用。挪威人很注意太陽穴、額頭、耳朵上方和后腦勺這一圈的保暖，雖然挪威人未必懂穴位經絡，但是長期露天活動經驗告訴他們，這一圈保護好了，就不容易受寒傷風。

連體服，防水保暖，材質也很輕便，適合戶外長時間活動。臟了拍兩下，或者拿濕布擦擦又干凈了。平時就掛幼兒園個人柜子里，除非泥水里滾過，一般都不需要拿回家洗。有些牌子好的大概一兩千一套，不過物有所值，因為孩子大了，還可以半價賣掉。許多挪威人寧可買二手好牌子的連身服，也不買便宜的新衣服。

羊毛內衣和羊毛襪子也必不可少。羊毛內衣又薄又保暖，穿了羊毛內衣和連身服就可以去零下幾度的戶外玩了，連毛衣都不必穿。羊毛透氣，出汗了也不會粘在身上。當然太冷也不行，不過一般過了零下十度，也不讓孩子們出去玩了。雨天更是孩子們的狂歡節。孩子們都在外面玩，連身雨褲、外套、帽子、雨鞋，一應俱全，冬天呢，加上一雙膠手套就OK了！

總體來說，樹苗很少感冒生病，我覺得和合理穿衣以及大量室外活動有關系。嚴寒、陰雨都不是敵人，而是人類可以共處的伙伴。

同樣的衣物，在國內很難買到。開始想也許是溫度氣候的差異，因為英國和南歐國家的童裝里也沒有這些，多是漂亮的裙子、短褲、外套。不過中國幅員遼闊、南北溫差大，網上售賣的各種兒童防寒服和雨衣也不少。粗看款式都很漂亮，但是追究起來，總難找到同時滿足耐臟、防水、適合大量活動、透氣等方面的衣服，在材質和功能性上都不甚講究。似乎設計和生產者還是為了討家長歡心，沒有真正把兒童的喜好和需求放在第一位。當然這只是短短搜索幾次的印象，并不是嚴謹周全的考察結論哈。

曾聽到朋友講愛的箴言——

愛里沒有忍耐，愛便膚淺

愛里沒有寬容，愛便狹窄

愛里沒有尊重，愛便專制

愛里沒有信賴，愛便短促

愛里沒有了解，愛便痛苦

愛里沒有交流，愛便死亡。

“愛里沒有了解，愛便痛苦”，這句在照顧孩子衣食住行方面最寫實不過。逼著孩子吃飯穿衣，雙方都痛苦，可能是父母并不了解孩子當時真正的需要。了解孩子的需求，悉心照顧才不會讓自己和他們痛苦。

（摘自《祝你幸福·最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