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的海洋文學創作 之二—— 海之夢

撰文 丁玉柱

讓王蒙與大海真正第一次全方位親密接觸而并讓王蒙“最難忘的是南海之旅，救生艇、運輸艇、炮艇、獵潛艇和魚雷快艇，我們和海軍同志一起站立在指揮臺上，高唱著劉邦的《大風歌》，劈開紫緞一樣閃閃發光的南海海面，在海鷗和飛魚的包圍中；在迎風招展的八一軍旗的感召之下，環繞著南海和西沙諸島，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航行”。大海對王蒙有情，王蒙對海洋有意，王蒙的生活和創作就這樣和大海結下了不解之緣，這可以看作是王蒙海洋情懷的生活基因。而《海的夢》的主人公繆可言所說的“海，海！”特別是“高爾基的暴風雨前的海”、“安徒生的絢爛多姿、光怪陸離的海”、“杰克·倫敦或者海明威所描繪的海”以及“李姆斯基·柯薩考夫的《謝赫拉薩達組曲》里的古老的、阿拉伯人的海”則構成了王蒙海洋文學創作的藝術基因。于是，在《飛沫》（三）中，王蒙豪情萬丈地表示：“我早就想寫一部長篇小說。第一頁，描寫大海，描寫狂風，黑浪顛簸著白帆，神妖在海上大笑，暴雨發表論述，一只小蝴蝶棲息在浪花上……”當然，盡管王蒙對這些宏大的海洋敘事至今依然停留在“醞釀著序，始終沒有動筆”的躊躇滿志的創作準備階段，但前面所述的王蒙創作的海洋文學作品乃至其對古今中外海洋文學與藝術的諸多欣賞與借鑒，則未嘗不可看作是王蒙構思的未來海洋巨著內存的歷史零售與當下批發。

于是，飽蘸著自己的生活、思想、情感、審美與哲思的濃墨重彩，王蒙盡情地描摹著他眼中的自然之海。《西沙之什》里的金銀島；《南海三章》里的海浪、飛魚、海鷗、虎斑貝；《天涯海角》里的椰樹、碧海；《海的夢》中月光下的大海；《旅意詩草》里描繪的巴勒莫的山海風光，無一不是王蒙對大海寫意的神來之筆的精彩表現，其中尤為令人稱道的則是王蒙在《西沙之什·巡弋》中對大海的油畫般的多彩描繪：“在藍紫色的南海波濤之上……在有礁盤的地方，呈現出鮮亮透明的嫩綠色，嫩綠里又透露著嬌媚的淡藍，而陽光燦爛的時候，藍紫色的海面上閃爍著金色和銀色的日光，猶如反光的深色金絲絨。浪花是雪一樣的白，白得令人心醉，點綴沉重的波濤以飄逸溫柔的情思。”由此，王蒙已由對自然之海的描摹升華為對海的贊美與謳歌，繪就的是王蒙的抒情之海，是王蒙在新詩《暢游》中所表達的“暢游過你的憂傷豪邁/去年夏日的闊海”的“暢游”與新詩《雨》中“帶不走”的“永遠的朝潮夕汐”的“千種思緒”，是對《游》中“我是一條大魚”的自我詠嘆，從中自畫像般得意地刻寫出王蒙的自我形象，這既是《詠海》中“弄潮九萬里”而“老大游滄海”的“翩翩非少年”，也是驚濤駭浪過后如《羨魚》中所寫的“已無奔馬志，猶有羨魚情。戲水汪洋里，觀潮起落中”的王蒙的自我寫照，而《海的夢》中的主人公繆可言則可看作是王蒙命運讖語的形象代言人。同時，王蒙的海洋文學作品也更多地體現出深邃的人生哲理性，在《透視》中，透過“最遠的是海和山”的自然現象，王蒙更深刻地揭示出“遮住自己的心/比山和海和太陽/遠”的人生本質。在《致海上浮標》中，王蒙意味深長地寫出了“在通向你的蔚藍的道路上/每一刻都可能沉沒”的人生經驗，《無語》中的“羨慕你的無言/因為是海”，則形象地道出了沉默是金的個中三昧。在《雙弦操》中，王蒙既歌詠“波浪因忙碌而充盈起伏/大海因寬廣而沉著淡漠”，又對海進行大膽的質疑：“最美麗的浪花是樸素的/最樸素的海浪還有花么/最大的雄奇是海/最大的無能也是海么”、“誰能肯定游泳就是魚兒的真情/誰能否定浪花就是大海的童心”，進而斷言“一朵浪花只經歷那么一次激蕩/一次激蕩里綻開了浪花萬朵”。在散文詩《海》中，王蒙對于海是否偉大、騙人等猶如屈原《天問》般的一系列“海問”，形象地顯示出王蒙對于有形與無形之“海”的深邃思索，而這一切都如萬斛泉涌、百川歸海般地緣于、歸于、化于王蒙的人生之海與藝術之海。

總之，王蒙的海洋文學創作塑造了一個海的王蒙，一個夢的王蒙，王蒙的海洋文學作品展示的則是王蒙的海，是王蒙的夢，是王蒙的海的夢。（責編：金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