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草紅了（組詩）

■惠兒

紅草紅了（組詩）

■惠兒

把工作服給我穿上

起風了

紅草在墓地奔跑

烏鴉散落，麻雀起身

墓，建在了你六十年堆積的故事上

你靜臥，安詳于墓穴中

你的故事遮蔽了墓地的荒草

熱絡的細節讓我無法輕拿輕放

你，臨終前說出的那句話

“把工作服給我穿上”

緩慢如沉重的石油，穿透地層

沉甸甸的愛，聚焦著陽光

六十年前你紅成了紅草

六十年前是你把愛種在了井架旁

六十年我成為你傾注一生的孩子

六十年你的情結就在石油上

六十年，我被你就這樣無條件地愛著

直到你收回最后的目光

一件工作服定格了一個背景

墓地的紅草再次紅透鹽堿地

我給了你，女兒的愛

矮下去的光亮出了殷殷的紅

哪里有石油，哪里就是家

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

那時候紅草只紅了一半

那時候，你青春

像鹽堿灘上吹起了亮亮的風

作為新中國最初的石油人

你跟隨著一個信念走進渤海灣

走進紅草紅遍的地方

于是，641廠作為一個符號

植進了鹽堿灘

植進了心中一份單純的信念

你的青春在鹽堿灘里出沒

連續工作沒有脫掉工作服

“哪里有石油，哪里就是家”

勞累退去

傷口退去

你的青春

在紅草地里燃燒

在一個黃昏

我經過你工作過的井場時

有蕩不去的氣息纏繞我的全身

港5井

秋風又一次吹紅了紅草

港5井挺立在草中央

你用心中流淌的血

兌換了夕陽下的溫暖

你的腰彎卻成了九十度

港5井在渤海灣第一次勘探

這個六十年前的新生命正在孕育中

你年輕的手臂，掌控著剎把

地層里噙滿了你的淚花

紅草花的香，跌進了睡夢里

又一個起風的季節，吹亂了紅草

風寒在你的腰部駐足大半年

衛生員在你的腰上拔出了冰碴子

我在你的身體里病了

腰部第三、第四個關節突出

坐骨神經嚴重壓迫

風濕侵入了你的骨頭

我腰直不起來，腿半癱瘓

我的傷被你壓進了地層

你絕口不提我的疼痛

你的心都放在了第一口油井上

處女作的文筆寫得有點瘋狂

港5井井噴了

港5井出油了

港5井像一段歷史

成為鹽堿灘上一座文化遺產

多年以后，我再一次走近紅草

你佝僂著身軀站在草中央

工作服由藍變成了紅色

紅草呼啦啦又回到了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