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猛補(溫州市圖書館,浙江 溫州 325009)
南宋乾道二年溫州水災考述—兼與吳松弟先生商榷
潘猛補
(溫州市圖書館,浙江 溫州 325009)
南宋乾道二年(1166年)八月十七日溫州發生歷史上最大的水災。此次水災是臺風暴雨所致,原本無疑義,然吳松弟先生認為不是因臺風導致的大潮水,而是因溫州沿海地震引發的海嘯。對此說筆者不敢茍同,特將此次水災的經過、損失、賑災及影響作一考述,以還原歷史真相。
南宋;溫州;水災;海溢
南宋乾道二年(1166年)八月十七日,大風挾帶暴雨,海溢溫州城,漂鹽場,覆海舟,毀塘埭,壞廬舍,浮尸蔽江,稻禾無收。歷來溫州之災,莫大于此。此次水災是臺風暴雨所致,原本無疑義,然吳松弟先生認為,此次水災不是因臺風導致的大潮水,而是因溫州沿海地震引發的海嘯[1]4 2 4。對此說筆者不敢茍同,特將南宋乾道二年溫州水災作一考述,以還原歷史真相。
此次臺風登陸溫州,發生在南宋乾道二年八月十七日傍晚。“時正值天文大水潮的最高位,是千年一遇大風大雨大潮三碰頭,故造成山洪暴發,夜潮倒涌入城,頃刻颶風挾雨,海浪潮翻,拔木飄瓦,人立欲仆,市店、公廨、民居、僧剎摧壓相望。人方上屋升木以避,俄而屋漂木沒,四望如海。四鼓,風回南,潮退,浮尸蔽川,存者什之一。其居山原者,雖潮不及,亦為風雨摧壞。田禾無收,永嘉、瑞安、平陽、樂清皆然。”[2]455
葉適記此次水災云:“天富北監在海玉環島上,乾道丙戌秋分,月霽,民欲解衣宿,忽沖風驟雨,水暴至,闥啟膝沒,及霤蕩胸,至門已溺死。如是食頃,并海死者數萬人。監故千馀家,市肆皆盡,茅葦有無起滅波浪中。”[3]401葉適所云“沖風驟雨”,指早到一步的颶風和暴雨,“水暴至”即大潮水,三者碰頭,故成大災。溫州諺語至今尚有“乾道二年發大水,水漫溫州城門柱”。在溫州市龍灣區永中坦頭村峰門山五六十米高的山埂上,存有摩刻“乾道二年水滿到此”[4]的水文記錄。足見水位之高,災變之慘,雖近千年猶不能忘記。
從史籍對此次水災的描述看,《宋史》記載:“乾道二年八月丁亥,溫州大風雨駕海潮,殺人覆舟,壞廬舍。”“浮尸蔽川,存者十一。”“(乾道)二年八月丁亥,溫州大風,海溢,漂民廬、鹽場、龍朔寺,覆舟溺死二萬馀人,江濱胔骼尚七千馀。”[5]1330《宋會要輯稿》記載:“溫州近被大風駕潮,渰死戶口,推倒屋舍,失壞官物,其災異常。”[6]6316這些記載都將此次水災定為典型的大風大雨大潮三碰頭,均無地動山搖的描述,與地震無關。因為地震引發的海嘯一般與風雨無關,而此次水災的特征完全符合風雨潮引發的海嘯。
從溫州周邊地區受災情況看,只有地處山區的處州青田縣有此次水災的記載,因青田縣特殊的地理位置,濱臨甌江,也受到海潮的襲擊,使其成為除溫州外損失最重的縣。民國元年(1912年)中秋之際的溫州、處州水災,青田縣受災最重,是南宋乾道二年溫州水災的重現。同時期,與溫州沿海緊鄰的臺州溫嶺、福建福鼎卻無海溢的記載。地震波及四面,引發海嘯范圍必大;臺風登陸僅一面,引發海嘯范圍必小。地震引發的海嘯震級不低,其波長可達幾百公里的海洋巨波。溫州海區處于寬廣的大陸架上,水位較淺,不利于地震海嘯的形成,不具備地質性海嘯的易發條件。故吳松弟先生“估計這次海嘯的涉及范圍不大,導致地震的烈度有限,而震源可能在溫州以東不遠的海域”[1]424的推測不能成立。
從有關地震史籍記載看,只有“乾道二年九月丙午地震自西北方”[5]1 4 87的記載,而無八月丁亥溫州地震的記載。故吳松弟先生的推測也無史料依據。明確稱溫州地震海嘯的記載是在元代。如《元史》記載:“至正四年(1345年)七月,戊子朔,溫州颶風大作,海水溢,地震。”[7]寥寥幾字,將海嘯的發生過程描述得如歷歷在目。《弘治溫州府志》記載:“元朝泰定元年(1324年)八月二十七日夜,永嘉颶風大作,地震,海溢入城,至八字橋、陳天雷巷口街,四邑沿江鄉村居民飄蕩,樂清尤甚。”[2]45 7這既明確記載了海嘯發生的具體時間、地點,又簡要介紹了其發生情況、受災范圍和大致的受災人數,可謂是一條難得的地震海嘯資料。
從史籍記載海溢統計看,在古籍中絕大部分是指由于風暴造成的海面巨大漲落現象,即風暴海嘯,而不是由于海底地震引發的地震海嘯。溫州方志有關“大德元年七月十四日夜,颶風暴雨。黎明海溢,平陽瀕海民居漂溺一如乾道”[2]45 7的記載就是很好的旁證。事實上,所有記載此次水災的十余種歷史文獻無一提及伴有地震,因而把此次水災判定為海嘯的證據并不充分[8]。
吳松弟先生認為,乾道丙戌樂清縣西塔頭陡門水吼二日,推測“水吼或許就是海底地震傳到樂清沿海的聲音”[1]424也不能成立。其實這種聲音在瑞安人張棡《杜隱園日記》也有記載,19 19年“閏七月初一,是日有大風海潮如牛吼,恐有颶風之變”[9]。可見,吼聲是大潮聲,是颶風的前兆,與地震無關。
吳松弟先生又認為:“在臺風來臨時,不僅會因風暴帶來海水高潮的沖擊,還會因暴雨帶來江河水位的暴漲,這一過程至少要持續若干小時甚至一二天時間,絕不會僅僅一頓飯的時間便出現船翻村毀、數萬人死于非命的情形。因此,這次災難應該是海嘯導致的巨浪襲擊,而不是臺風帶來的高潮位。”[1]4 24此結論只是從現代角度來推測古代情況。事實上,在溫州歷史上就再現過慘劇。瑞安人林駿《頗宜茨齋日記》記載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六月二十三日溫州靈昆島颶災事云:“前數日颶風大起,洪潮直立,高與檐齊。屋宇傾塌,一掃而空,其間無老無少,均葬魚腹,至尸身隨流漂沒,有夫妻以發相結者,有一家七八人以布帶系腰就死者,海濱諸鄉,縱橫于涂邊無數,舉目之下,實在悲酸。”[1 0]此亦可證明乾道臺風大洪水殺萬人于頃刻完全可能。在科學不發達的古代,無氣象預報,水利設施又落后,溫州沿海多臺風,災難多在沒有征兆、毫無防范的情況下發生,造成的損失必然是慘烈的。
由上可知,南宋乾道二年溫州海溢實際上是一起典型的特大臺風潮災。
此次水災給溫州帶來極為慘重的損失,人口、財產、水利均遭受史無前例的重創。
1.人口死亡
員興宗《永嘉水并引》有“沉家十萬忍不論,誰歟廣騷些其魂”[1 1]的詩句。句中“十萬”只是藝術夸張,不能為據。今平陽民間尚有“乾道二年,水滿炎亭坳,江南只留十八家”之語。這只是民間傳說,不能為信。那么人口死亡到底多少,從當時的記載可略知一二:“永嘉人謝黔,有聲上庠,為張淳講學友。張淳‘初與謝黔論學,而戌歲之漂,黔不克免。’”[1 2]6 5 5孫詒讓認為“謝黔蓋亦與其難者”[1 3]。林季仲《祭林尚友》云:“大浸稽天,禍及九鄉。殘骸露胔,姓氏勿詳。”[1 4]婁寅亮,“溫州人,字陟明,擢政和二年進士乙科,曾任察官。屬鄉邦大浸,父子皆沒于水。”[15]婁氏居瀕海之永嘉場青山,值江漲,父子亦死于該年八月十七日海潮[1 6]。薛季宣認為死亡人數近十萬。“去歲風濤之嗇,雖幸以天而免,孤單之族絕者五房,親戚故人半入鬼錄。而又家乏粒食,漂泛無復遺馀,妻啼兒號,日日相似。雖無佳況,然視死者將十萬輩,其亦厚矣。”[17]3 20《弘治溫州府志》記載:“以永嘉任洲言之,一村千馀家,家以五人為率,計五千馀人,存者才二百人,馀可類推。”[2]4 55據此可推測溫州死亡人數甚至可能達到十萬人。其實幸存者什之一,是指那些沿海島嶼,溫州不可類推。葉適云“并海死者數萬人”[3]4 0 1。《宋史·五行志》記載,溫州沿海僅僅因翻船而溺死的人數便達二萬余人,正在江邊來不及逃生而死亡的也有七千余人。與十萬人之數有相當差距。所幸《宋會要輯稿》有一個準確數字,乾道三年(1167年)四月十八日《銷欠溫州逃移死絕人丁所納絹詔》:“溫州永嘉、平陽、瑞安、樂清四縣逃移、死絕人丁共一萬四千七百九十五丁……”[6]6 0 00但此數只是統計承擔交納身丁錢的二十至五十九歲的男子,并不包括年幼、年邁、殘疾的男性及全部女性。這些人比成丁自救能力更差,死亡率更高。南宋平均家庭人口最保守的估計也應在5人以上,或許5.2人比較穩妥一些[18]。以此數為基數,除出逃移人數,其死亡成丁數應為一萬人以上,死亡總人數當是其五倍以上,即七萬人左右,這數據比較接近事實。當時溫州不過只有七十萬人左右。此次水災導致溫州人口十分之一死亡,其損失之慘重可想而知。
2.財產損失
災害給溫州各地帶來巨大的損失:“其居山原者,雖潮不及,亦為風雨摧壞,田禾無收。瑞安、平陽、樂清皆然。民啖濕谷死,牛隨以困踣。”[2]4 55正如薛季宣所云:“方浩浩之會,走雖以天而免,秋田粒食,悉漂泛于洪波。”[1 7]61特別對居沿海者財產更是帶來毀滅性的損失。如玉環天富北監,“老子長孫,無復安宅四十年。濮陽李寬知監事,始率民重建房舍,街市得以如舊。凡六年而監市成略如丙戌前矣。”[3]401“平陽天富南監,其場署先設于慕東鄉石渠里,乾道間毀壞。”[19]不僅公廨遭摧壞,學校也難逃滅頂之災。如樂清翁敏之所居舊有鄉校,乾道丙戌海溢廢。瑞安縣儒學在縣治東,乾道二年海溢門摧。連溫州江心嶼的龍翔寺、永嘉大若巖陶公洞,均為乾道大水淹沒[2]2 9 0。從中可見當時之慘狀。
3.水利破壞
水利設施在海溢中首當其中,損毀嚴重。《弘治溫州府志》卷五《水利》記載[2]71-85,塘埭斗門閘被毀者,永嘉有:福昌埭,乾道丙戌筑。蒲州埭與朱浹埭接,地形低下,諸鄉水之所鐘。宋乾道丙戌,大水沖激,二埭掃跡,已而,八月風潮,塘岸俱毀,直抵官路。泄漏埭、陸家北埭、陸家南埭,三埭在乾道丙戌風潮后再筑。蠣蟲奇斗門在四都樂灣山趾,宋乾道丙戌海溢,亭四間俱圮,守臣劉孝韙再作。瑞安有:程頭埭當海口,地形獨高。宋乾道丙戌水災,埭壞河決,起三鄉人夫筑之。次瀆埭,乾道丙戌漂壞,移八里筑。魚瀆角埭,乾道丙戌大風,埭壞。東岡埭,舊名東岙埭,與陳岙埭、場下埭、坑口埭、石口埭、徐襯埭等六埭相連,乾道丙戌,海溢淤塞。宋提舉藻相視,淘其土于埭上。石紫河埭為永嘉、瑞安水利之要,乾道丙戌,因水災后增筑。魏岙埭,乾道丙戌上戶率力復固。橫河埭,以河名埭,乾道丙戌水災,埭陷田沒,唐奉使相地,外筑塘捍潮,內塞河以副之。侯家埭,乾道丙戌再筑。陳家埭,古為土埭,乾道丙戌漂壞,唐奉使相其地,移入塘內筑之。鄧家埭,乾道丙戌漂壞。嶼頭斗門,乾道丙戌漂堧。江濟斗門,乾道丙戌漂損。唐坊斗門,凡二間,古系泥埭,宋乾道丙戌潮壞。平陽有:萬全塘,乾道海溢塘壞。沙塘斗門,乾道丙戌海溢,斗門、塘埭俱空,朝廷遣唐郎中、宋提舉相視,徙內數百步。相思浦斗門,乾道間鄉民筑埭,為水所壞。可見,水利設施除樂清外,其他地方均遭重創。
溫州水災發生后,溫州知州劉孝韙一面會同司農少卿陳良弼,將5萬石存谷分賑災民[6]5823,同時上書朝廷。時任國子監丞的永嘉鄭景望(伯熊)率鄉人在朝者也上告災情。太學教授員興宗《永嘉水并引》[1 1]轉敘了當時情景:賦《永嘉水》一首,以呈同舍監丞鄭丈。蓋丙戌水災曲折,得之于鄭也。
鄭侯興言水于溫,厥災茫昧數莫源。
于時頑秋后中元,淫虹曳曳妖暈噴。
夜星不呈墨微垣,郁律撼怒排天根。
擺磨雜岳濤飛軒,豁驚瞥悚勢蕩渾。
兇颶埽寬震虛垠,瀿傾瀆裂軸轉坤。
腷膊萬馬來聲喧,眾鼓駭駭闐箎塤。
湠漫沏送無回沄,陰旄威纛空飛騫。
嬰鮐漂沛趨冥門,帶不不屬隳巾裈。
啾呶直上聲天冤,元驅鬼紲俱奔奔。
肉不擁掩張髀臀,母識子死翁號孫。
溫州水災發生后第2 0天,南宋乾道二年九月七日,朝廷遣官循行賑恤救援,詔“浙東提舉常平宋藻前去溫州,將常平、義倉米賑濟被水闕食人戶米,如本州島米不足,通融取撥。”[6]5 8 6 0后又于九月十一日詔:“溫州水災,差度支郎中唐瑑,同提舉常平宋藻、守臣劉孝韙遍詣被水去處,核實救濟。”[6]5860同年十月一日《寬恤溫州詔》:“溫州諸邑近遭水災,宜遣使存撫。可差度支郎中唐瑑限三日起發,同提舉常平宋藻、守臣劉孝韙遍詣被水去處,按驗覆寔,具合行賑恤事件,疾速措置聞奏。內劉孝韙權將州事交割與以次官。”[6]5860十二日再詔:“溫州諸邑近被水災,已差唐琢前去存撫賑恤。可就令點檢本州島并諸縣刑禁,須管日近結絕,將杖罪以下先次放。如有冤抑,從實改正。仍具已斷放過名件,申尚書省。”[6]586 0提前釋放服刑人員,增加救災勞力。“溫州近被大風駕潮,渰死戶口,推倒屋舍,失壞官物,其災異常,合行寬恤。可令度支郎中唐瑑同提舉常平宋藻,知州劉孝韙共議,酌舉措置,條具聞奏。仍令內藏庫支降錢二萬貫付溫州,專充修筑塘埭斗門使用,疾速如法修置,不得滅裂。”[6]5860唐瑑乾道二年(1166年)十一月六日《乞減溫州被水去處當年苗稅奏》記載:“被旨前去溫州存撫賑恤被水去處。竊見溫州四縣并皆邊海,今來人戶田畝盡被海水沖蕩,咸鹵浸入土脈,未可耕種。兼今次水災之后損失人口不少,又慮人力不足及闕少牛具,不能遍耕,難令虛認苗稅。乞委守臣來春差官究寔,保明申奏,即與減放當年苗稅。庶幾水災之后,農民感恩,早得復舊。”[6]2107乾道三年四月十八日《銷欠溫州逃移死絕人丁所納絹詔》:“溫州永嘉、平陽、瑞安、樂清四縣逃移、死絕人丁共一萬四千七百九十五丁,每丁納絹三尺四寸,共計一千二百五十七匹二丈三尺,并行銷欠。”[6]6 0 0 0同年九月十七日《蠲免溫州經總制錢二分詔》:“溫州經總制錢,乾道二年秋季至五年夏季終,以十分為率,予減二分。”[6]6000同時開展大規模的水利修復工程。
從整體賑災看,暴露了當局的失職。如乾道三年(1167年)“三月十九日詔:溫州知州劉孝韙放罷。以浙東提舉宋藻劾其不能收葬被水死之人,使遺骸暴露故也。”[6]21 07劉孝韙遭彈劾并免職,接任知州為王逨。樓鑰《送王正言守永嘉》有“去年海水上平地,大風駕浪從天杪。蒼生濈濈生魚頭,聚落隨波跡如掃”[12]270的描述;并在《國子司業王公行狀》中對其更是贊賞有加:“公諱逨,字致君,乾道三年,除知臺州,會永嘉闕守,執政以海溢之后艱其選,擬試郡有績效者五人。上曰:‘近嘗令王某守臺州,未行,此良吏也。’遂除知溫州,既至,一意摩撫,寬猛適中,除積歲無名之求,罷廚傳不急之費。”“水利多廢,得內帑錢二十萬,盡心力而為之,擇縣官之能者總其事,召鄉之士有才干者董其役,如朱浹埭瑞安塘路石岡斗門,功役浩繁,皆不日而成,民蒙其利,災傷流移之余,歲事屢豐,士民怡愉,遂為樂土,郡人畫像于州之普覺寺,祠之至今。樂清令顏大松邑事整辦,豪右不得逞,相率誣詐于部使者,公審其無罪,辨之事至臺省,朝廷為差理官就郡訊鞠,公又執前說,使者憤其異已,并案公黨蔽贓,吏人皆為公危之,獄成,令果無事,始服公之守正不撓。”[12]388并言顏大松辦事得力。
然薛季宣《上王守論絕戶田租札子》與樓鑰《王逨行狀》所云同一事件,但看法卻完全相反。薛季宣云:“某竊見四邑各將去歲水死之家田畝所收谷子,不以立后葬送,除官收三分之二外,又拘逐人合得分數谷子官收一年。既從官收,自合除放苗稅,目今夏料不住,催理兩無所出,符貼紛然,計會枝掌,貧者先受其弊。竊緣風水之后,立后之家初無留財為之數,并收葬者不過惇子孫宗族之誼,先以己物為之殮葬,失其尸者亦為祭享薦拔。而官司除附檢括,費用百端,莫不指準今歲田租以償其費。去歲唐郎中奏請皆給全產,是固圣朝美政,而監司之不知體者,橫議沮格,至今為梗。官司又為此舉,其何以堪!立后之家目今為之俱困,咸謂樂清顏宰實為倡始,怨謗囂然,訴之職司,未必不由于此。即使去歲災變不作,言賦者亦欲取此物邪?為政患無恩惠及民,其可幸其災禍,求倉廩之富,虐遺孤以為利哉?”[17]3 40薛季宣對當局者災后還強征豪奪、欺壓百姓的行徑進行揭露。從中可見乾道丙戌水災守令虐政之如此,其蓋能吏效忠朝廷而不足慈惠于百姓的事實。
災害過后,沿海地帶人口劇減,勞動力缺失,進而造成土地荒蕪,許多生機勃勃的村莊變為死寂的廢墟。故乾道四年(1168年)十月,福州知州王之望改任溫州知州,奉詔徙福民實其郡,要求福建移民補籍。這次移民以強制方式進行,最后以失敗告終。據傳世的溫州沿海地帶的家譜記載,還有頗多南宋乾道時村莊遭到毀滅性破壞及災后外來人口的遷入。例如,永嘉張氏,始遷祖悅庵,乾道間由福建赤岸遷入瑞安汀董鄉。瑞安林氏,乾道間遷入東山鄉大路村。池氏,乾道三年后由福建赤岸遷入瑞安四都前池。應氏,乾道后由閩赤岸遷入瑞安。平陽張氏,乾道間由福建遷居。泰順王氏、池氏、鄭氏、應氏、繆氏、楊氏由長溪,何氏由福鼎,曾氏由晉江,蔡氏由興化,單氏、周氏、尤氏、戴氏、程氏、蘇氏、張氏、陳氏、郭氏、徐氏、胡氏、柳氏、邱氏、鄒氏、季氏、呂氏、林氏、施氏、鐘氏由閩,包氏由合肥,馬氏由河南遷入瑞安。可見,當時人多地少的福建東北部沿海的人們紛紛遷入溫州沿海平原墾殖。
南宋乾道二年溫州水災雖然過去了八百余年,但給予我們的教訓還是非常深刻的。正如吳松弟先生所指出的:“水災以后,各地都加速了興修水利,特別是海塘的步伐,水利網日臻完善,雖然臺風登陸時也多次發生過狂風大雨大潮,卻很少發生類似1166年大水災那樣的浩劫。”[1]4 26痛定思痛,城鄉規劃,水利建設應以史為鑒,可預作長遠防范。希望此文能對現今的水利建設和防災救災工作有所啟示或參考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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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增杰]
A Review of Wenzhou Flood in the 2ndYear of Qiandao in Nansong—a Discussion with Mr. WU Songdi
PAN Mengbu
(Wenzhou Library, Wenzhou, 325009, China)
On August 17, the 2ndyear of Qiandao in Nansong (1166), the biggest flood in history occurred in Wenzhou. Originally it is no doubt that the flood was caused by typhoon, but Mr. WU Songdi thought that it was a tsunami caused by the earthquake in coastal Wenzhou instead of a flood by typhoon. Disagreeing with him, the author makes a review of the flood, process, loss, measures taken and impact in order to seek the historical truth of the event.
Nansong; Wenzhou; Flood; Sea overflow
K207
A
1671-4326(2013)03-0015-05
2013-03-09
潘猛補(1956—),男,浙江樂清人,溫州市圖書館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