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立新
(山東師范大學 傳媒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4)
經濟長期以來都被作為人類實踐成本的領域來觀察和研究,其基本規律也大都集中在財富的生產、收支和效率問題上,從哲學角度或人學角度來考察和思辨經濟實踐與人類幸福關系的研究甚少。“亞當·斯密是經濟學之父。”[1](P5)他的《國富論》“是經濟學中最重要的著作,是市場經濟的圣經。”[1](P4)他將經濟學建立在人性的利己性基礎上,這一基礎是牢固的和實在的,但單靠利己動機并不能解釋和說明一切經濟現象中的人的存在狀態,比如利己動機可以解釋人類財富的創造和積聚根源,卻不能進一步說明像比爾·蓋茲這樣的億萬富翁的慈善行動,更無法說明他們成功之后依然存在的精神痛苦。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和《資本論》中所洞悉到的“資本體現剝削和被剝削的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學說”是為數極少的批判經濟哲學成果之一,但這些認識隨著社會歷史的發展日趨顯現出其局限性,尤其無法解釋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社會的經濟現象。另一方面,從源頭上追溯,經濟實踐無非是一種人類活動的理性安排,實踐的成果不過是人類生存的手段而不是目的,人類的終極目的在于追求幸福生活。然而,人類在經濟實踐中所創造發明的一些經濟模式或制度卻很容易在具體運行中偏離人性的目的軌道,以至于成為馬克思所批判的 “人性異化”力量。我們將與低碳人生①所謂低碳人,就是基于現代幸福觀并實現身心健康的人。所謂現代幸福就是指主體的身心健康,其中人類的生理健康構成現代幸福的必要條件,人類的心理健康構成現代幸福的充要條件。需要強調的是,現代幸福重視人的心理健康,但不追求絕對的精神愉悅。追求絕對的精神愉悅乃是一種古典的幸福觀,是將幸福作為人類的一種終極目的而追求的,這種幸福觀是一種脫離人生實際的理想主義的哲學理念,只存在著人生的彼岸世界。所謂低碳人生就是人類主體在自我覺醒和思想啟蒙之后,積極追求生理健康和心理(精神)健康的人生。因此,低碳,既是指涉現代人的生理和心理兩種生命結構與功能的和諧運轉狀態,同時也指現代人與促進身心健康相關的一種綠色、科學的物質生活方式和精神生活方式,其側重點在于現代人的精神健康與健康的精神生活方式。相適應的經濟體制定義為低碳經濟體制。②顯然,低碳經濟體制與低碳經濟是兩個性質不同的概念,后者是指與實體經濟運行中較低的碳排放指標相對應的注重生態效益和節能減排的綠色產業,而前者則是指一種與人類的身心健康直接相關的特定的經濟制度或生產方式。本文試圖進一步考察經濟實踐中的人性異化因素,并探索有益于低碳人生建設的經濟模式。
人活著就要吃飯穿衣,要吃飯穿衣就要從事物質生產活動。要生產糧食就要考慮土地、種子、水源、農具、勞動等資本問題。有了這些資本,才可以啟動生產。如果生產的糧食僅僅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生活需要,那么就不能不考慮每年需要種植多大面積才能養活家庭。如果是為了出售賺錢,就不能不考慮市場和價格問題。只有成功地完成市場交換,賣出糧食,換回用來擴大再生產必需的更多生產資料,第二年的種植計劃才有可能順利實施。這是一個最簡單的生產實例,但它完整地包含了與“經濟”有關的一切要素。所謂經濟就是人類在物質生產活動中所實施的一系列精打細算,或者說為實現用最少的投入獲得最大的收益之目的而實施的一系列生產、銷售和再生產活動。從這里也可以看出來,生產與經濟不是一回事。生產只是人類實施的一個具體的物質創造過程,而經濟還必須在生產的基礎上考慮到效益、效率、效果問題。
然而,一切經濟活動果真都如此嗎?比如在原始社會中,據推測原始人生產是一種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也就是生產僅能滿足自己的需要,沒有剩余產品。我們先不來較這個真,不關心事實上究竟能否做到這一點。權當是的確存在這種平衡情況,那么原始人只能靠著感覺和印象來生產。假如一個人一年需要吃365 斤糧食,那么這就是他生產的基數,超出了留待明年繼續用,不足的部分只能通過打獵或借貸來補充。但社會中并沒有多余的糧食供他借貸,所以他為了活下去,要么通過打獵方式來補充食物,要么過著饑寒交迫的生活。惟獨不會發生真正意義上的經濟思維。也就是說原始社會不可能有經濟活動和經濟問題。
在原始社會這種生產方式下,人并沒有跟動物的生產區別開來。動物不具備類似于人類的這種生產活動,但動物并非不從事生產。動物的生產只是不具有人類那樣的創造性,只能從事維持生命最低需要的最簡單層次的生產,如老虎對其他動物的捕食從性質上跟人類對老虎的捕食是差不多的。老虎的這種原始生產同樣也不存在剩余產品。吃完后再繼續捕食新的產品。所以,這種原始生產稱不上“經濟”行為。
那么,現代社會是否所有生產都具備經濟性質呢?讓我們先來觀察幾個活生生的例子。實施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改革之前的中國農村基本上是集體生產。土地是集體的,生產工具也是集體的,農民每天按時到田間勞動作業,勞動量以工分來計算,年終決算根據每一農民的工分總值來分配集體收入。我1966年出生在山東省章丘市明水鎮崗子村(當時叫章丘縣革命委員會明水人民公社崗子大隊)。1976年我剛好十歲,我就對這年所親身經歷的農村生產進行真實的描述。我家就母親一個勞動力,父親在外工作,我和弟弟、妹妹都在上學。這年大隊決算的時候,我家只分到幾十斤小麥,其他的都是地瓜。另外不僅沒有分到一分錢,還要向大隊繳納二十多塊錢。我現在還能記得我母親每年年終的抱怨和牢騷。以我的觀察,作為一個集體單位的社員,勞動是很辛苦的。但是那時候我的確不理解這樣辛勞地勞動為什么還那么貧窮?因為我也觀察到,其他家庭勞動力多的,工分總量多的,也不過分幾十塊錢。從生活水平看,大家都差不多,勉強吃飽和活著而已。1980年開始實施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當時我記得很多村民都有抵觸情緒,可分地后的第一年麥收,我家就獲得了大豐收。這年所收獲的小麥超過我從小到大見過的所有家有的小麥的總和。我母親經常跟我們說的一句話就是,現在地都是咱自己的了,除了交的公糧,剩下的可都是自己的,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偷懶了。我看到從整地、準備種子、肥料、病蟲防治、除草、灌溉直到收獲,每一道工序母親都是那樣兢兢業業、沒有一點點馬虎。她是個有初中文化的人,從這年開始,我記得她一個婦女所種植的作物產量超過很多男勞力。隨著中國改革開放一系列政策的落實,我上了大學,后來參加了工作,在專業知識和人生經驗的聯合作用下,我開始弄明白了其中的秘訣。土地還是那塊土地,人還是同樣的人,勞動還是那樣的勞動,改革前那種勞動只能叫生產勞動,而改革后的勞動應該叫經營勞動,后者是要特別關心經濟效益的。其實遠不止這點區別。改革前的農村集體勞動,目的是為了參加勞動本身,因為不勞動就被視為沒有集體觀念,就被視為落后分子。至于產量是很少有人在乎和關心的。因此,只要出了工就完事大吉了。至于付出了多大力氣,這個就很難保證了。可是,一旦土地成為自己的財產(承包期30年以上,相當于自己的財產),一旦種什么怎么種由自己來決定,一旦整個收獲除了上交國家的一份外全部歸個人所有,那么情況就發生了質變。我認為,這就是生產與經營的區別。前者與效益無涉,而后者則以效益為核心。因此,后者才算得上真正意義上的經濟活動,而前者以及具有前者性質的一切活動只能算作生產活動,而不具有經濟學價值。
然而,不具有經濟學價值并不意味著這種活動沒有意義。至少它是一種正常的生產活動,而生產就是創造,就必然帶來勞動成果。盡管這種勞動成果較之經濟學意義上的生產可能要低很多,但它畢竟也能滿足社會需求。在社會主義經濟制度下,社會生產基本上就是按照這種基本模式來組織的,這種經典的社會主義生產方式通常被稱為計劃經濟,實際上稱為計劃生產可能更準確一點。所謂計劃生產,說的直白一點就是在權力的干預下從事生產活動。計劃都是由掌握權力的人來制定的,權力來配置社會生產和社會需求。當然,理性地想來,權力也是人的權力,也是由人來制導的,難道人沒有能力將社會的需求和社會的生產做得更周全、更完善、更高效嗎?馬克思主義經濟理論的確是這樣告訴我們的,可惜幾乎所有社會主義國家的經濟實踐都證明這一理論很大程度上是一種烏托邦,很難在實際生產中奏效。倒是相反,計劃生產被實踐證明是一種高耗低效、成本極高的經濟模式。關于這一點,每一個40 歲以上的中國人都有深刻的體會和直觀的見證,因此是完全沒有必要進一步證明的。所以,如果不能完全否定這種生產模式的話,至少也不能對其評價過高。
不過,喜歡獨立思考的讀者此時可能會提出一個有趣的問題:計劃生產雖然效率低、成本高,但卻有一個明顯的好處,這種模式下的勞動者的勞動狀態至少不會很緊張——反正干多干少、干好干壞都差不多,而干多了必然需要付出更多的體力和腦力、必然更辛勞,這樣就不如少干點。計劃體制下的勞動者真的會有這樣輕松悠閑的勞動環境和勞動狀態嗎?社會主義生產、社會主義勞動大力提倡的是集體主義精神、大公無私的共產主義精神。社會主義與其說在乎計劃生產,不如說更在乎通過生產考察其中的生產關系,考察哪些勞動者的精神更高尚、覺悟更高、思想品德更紅、更馬克思主義,因此會把思想道德是否高尚作為評價一個勞動者勞動素質的最重要依據。在這樣的勞動空間里,每一個勞動者至少在表面上都絕對不敢偷懶怠工,不僅如此,他們還會張口閉口說勞動最光榮之類的豪言壯語。這樣看來,這種模式下的生產者要想做到真正的輕松愉快并非易事。這樣就造成了這樣一種很滑稽的勞動狀態——一方面是勞動者的腦力和體力不得不拼命付出,另一方面是這種付出從本質上又得不到很好的回報,甚至連自己擴大再生產所必需的生活資料都很難得到完全可靠的保障。因此,勞動者的生理健康和精神健康在計劃生產方式下都處在一種無法獲得保障的境地中,尤其是勞動者的精神狀態不得不經常性地處在一種難以克服的矛盾沖突之中——一方面是出于本能的利己動機對這種與自身利益關聯不大的勞動深感無趣甚至憎恨,另一方面這種對生產勞動的不滿心理又不得不迫于生產環境的強大壓力掩飾起來,甚至會違心地在生產勞動的公共空間里刻意張揚或夸大自己的勞動熱情,如此一來,長此以往這種生產方式就必然造成勞動者的人格分裂和人性異化。長期處在封閉的奴隸主淫威下,完全按照奴隸主意志從事生產勞動的奴隸本質上就是這種性格,奴隸性格就是意志失去自由或者思想蒙昧狀態的性格,這種生命甚至連自然的動物的性格都不如。我們只能將這種勞動定義為高碳勞動,將這種人生定義為高碳人生。
再來看另一種跟計劃模式相對的生產——經營性生產。經營性生產本質上就是一種產權關系明細的私人生產或民營企業方式。為什么當土地一旦成為自己的財產后就能一下子煥發出那么大的生產力?為什么同樣是為中國重型汽車公司生產零配件,它自身生產沒有賬算,而一些家庭小作坊反而能因此成為暴發戶?又為什么同樣都是賣百貨商品,幾乎所有的國有商業大樓都倒閉了,而像國美、蘇寧、大潤發、家樂福這些私營企業會突飛猛進地規模擴張?說白了,無非是個人經營是一種產權關系高度明晰的經營模式。所謂產權關系就是生產者的權益、權利、責任、義務關系。在個人生產模式下一切產權關系清清楚楚、簡簡單單。除了法律所規定的稅率,一切投資、生產、銷售和利潤都完全是生產者自己的事情。為此,他必須在生產前、生產中和生產后每一個產業鏈條上都精打細算,他要考慮市場上當前最需要的產品是什么,市場飽和程度如何,自己有沒有競爭力等等一系列與自己的利益休戚相關的問題。因為他知道稍有不慎,他就有可能投資失敗,一旦失敗他必須自己負擔一切經濟損失。在這種情況下,每一個生產者就會毫無保留地用盡自己的所有聰明才智;不僅如此,為了追求經濟效益和利潤,如果有比他更有能力的人出現在他面前,他甚至會毫不猶豫地高薪聘請他全權負責生產運營。他會不斷引進新的生產技術,使用更熟練的技術工人,不斷擴大生產規模,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能夠獲得最大的經濟效益這一前提之上的。為了追求最高的生產效率,他必須嚴格管理。如果有員工懈怠怠工,他會毫不猶豫地進行經濟懲罰直至解除雇傭關系。他與員工是建立在責權利基礎上的契約關系,并不存在誰強制誰的問題。“人幾乎總是需要他的同胞的幫助,單憑人們的善意,他是無法得到這種幫助的。如果他能訴諸他們的自利心,向他們表明,他要求他們所做的事情是對他們自己有好處的,那他就更有可能如愿以償。”[1](P13)大家是一種基于契約的信用關系,而契約之所有有效力是因為有國家法律作為后盾,一旦違約不能執行,法律會強制執行違約責任。這種私人生產模式下對生產者的直接塑造作用就是——一方面勞動者全神貫注于生產,心理上高度緊張忙碌;另一方面,勞動量與勞動報酬成正比,生產率越高,工資獎金就越高,也就是說每多一份付出都有額外的回報。因此,雖然緊張勞累,但就勞動者來說只要能拿到更高的收入,心情還是愉快的。因為對他來講,工作的目的首先就是為了掙更多的錢,掙錢是過更好的生活的前提和保障。
從另一角度我們也觀察到,經營性生產并不都是這樣單純的生產關系。在最近的五年里,我們從大眾傳媒中多次聽到富士康不斷有員工跳樓自殺的悲劇發生。富士康是一家著名的臺資私營企業,在大陸生產規模擴張得很快。目前在深圳、鄭州、北京、上海、天津、武漢、煙臺、太原、晉城、淮安、杭州、營口、秦皇島等地建立了20 多家大型工業園。據媒體報道,在富士康工業園工作的員工的勞動強度是非常大的。但這只是少數員工自殺的一個表面原因,更主要的一個內在原因則是富士康沒有建立起與如此高的勞動強度相匹配的勞動報酬制度。富士康的工人們工資水平相對較低,而且長期得不到提高。這必然會嚴重影響員工的心理健康。特別是在歐美2008年先后爆發金融危機和次貸危機以來,中國國內生產受到很大影響,就業滯漲,很多工人為了生存被迫留在工廠里被廉價利用。在十幾萬工人中間出現幾個因為高壓而精神失常的人沒有什么值得奇怪的。這種現象實際上早就被馬克思從資本主義生產中觀察到,只不過他將這種現象的本質定義為資本家的壓榨和剝削以追求超額剩余價值。如果馬克思的這一理論是正確的話,那么這種現象普遍發生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環境中,如此一來,就只能說明社會主義生產同樣也是剝削性質。因為,無論是私營企業還是國有企業,在這點上是沒有什么區別的,都要追求經濟效益。這樣看來,將一種生產方式輕易劃上道德的標簽是值得商榷的,這種做法的一個惡劣影響就是人為地將一個基于契約和法律的社會生產關系變更為剝削與被剝削、壓迫與被壓迫的階級關系,極容易引起社會階層的沖突和矛盾,造成社會的動蕩和管理的高成本化。
細心的讀者可能已經發現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關于國有企業的性質問題。因為我在上面剛剛分析過計劃生產模式,特別指出這種生產是一種集體性質或者全民性質的生產組織方式,并因此認為不具有經濟性質。那么國有企業不正是一種全民性質的企業類型嗎?當然是。然而,全民性質的企業,即國有企業,也同樣存在著兩種情況。如果是按照計劃模式即權力制導模式來組織生產,那么就算不上經營性質;反之如果它是按照市場機制來運營,那么同樣也具備了經濟性質,因為基于市場生產實際上就要通盤考慮經濟效益問題。中國是從1992年開始全面實施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的,[2]迄今整整20年了。可以說經過市場機制的刺激和歷練,當下已經普遍改制的國有企業較之計劃體制已經發生了脫胎換骨的嬗變,很大一部分不能適應市場競爭的國企都破產倒閉了。生存下來的基本上都是關系到國計民生的某些壟斷性企業或某些實力特別強大的特種國有企業,如中石油、中石化、工商銀行、建設銀行、中國航天科技集團、中國神華、中國電力等。與其說這些國有企業是依靠市場競爭來生存,不如說它們是依靠行業壟斷和特權而發展。但無論如何,現在它們起碼從形式上所走的是市場的路子。正是從這層意義上,我們將其視為中國社會不可忽視的經濟力量。鑒于它們不可比擬的壟斷性經營優勢,這些企業實際上獲得的是市場高額暴利。盡管它們的內部活力有限,卻享受著壟斷經營帶來的不公平不對稱利益。這些企業的經理人一般年薪都在百萬以上,一般員工的平均工資和福利待遇也遠遠高于其他企業。進入這些企業的門檻不亞于在中國進入公務員階層的難度。因為這些企業所提供的是相對穩定的工作、輕松的環境、高額的收入。但這些條件未必就一定意味著成就低碳人生。因為作為低碳人生必要條件的身心健康并不僅僅只是滿足人的生理上的輕松舒適,更重要是為人提供充分施展個人能力、實現自我價值的各種便利條件,也就是說,一個真正低碳的健康的企業環境除了較好的工作條件和收入待遇之外,更重要的是為員工創造一種依靠自己的聰明才智和創造能力能夠不斷晉升的確定性和保障性的成長機制,即員工的創造性貢獻不但能夠獲得相應的經濟回報,而且還能夠獲得精神上的回報,這就是職級上的晉升和工作榮譽的獲取。后者的實現對個人低碳人生的建設性更大,因為這樣會最大限度地挖掘每個人的潛能和才華,從而實現最大的人生價值,這種幸福感更強烈更深刻。然而,中國國有企業多數都是一種基于人際關系學的企業文化和企業倫理,這種文化更看重人的個人關系和情感的親疏遠近,即更看重親情、友情和愛情關系,并將其作為培養和使用人才的內在的關鍵紐帶。顯然,這是一種陳腐的古典的宗法血親家族思想。管理者骨子里頭對真正有能力的人懷有本能的敵意和戒備之心,因為這些人從某種意義上會對他的現有地位構成潛在的威脅。另一方面,管理者并不太在乎企業的經濟效益問題,因為壟斷經營本來就是一種特權經濟,誰來管理誰來經營都差不多,也就是說缺乏創新機制、激勵機制和健康成長機制是國有企業固有的弊端。顯然,在這種企業環境中,一個員工單純依靠自身的業績和才華是很難獲得晉升和實現個人價值的機會的,這也就必然影響一個員工的精神狀態和幸福指數,甚至將人引上為實現個人價值而不惜采取行賄受賄、逢迎欺騙、弄虛作假這樣的異化道路,從而離低碳人生方向越來越遠。
經濟的問題不僅僅是生產的問題,也是流通的問題。這不只是說任何生產的經濟學都離不開流通這一環節,我們也認為單純的流通本身同樣是個經濟命題。事實上,流通不完全是作為完整產業鏈條上的一個中間環節而依附性存在于社會領域,而且也同時作為獨立的社會分工部分而服務于社會。我們看到,在農村既有很多種糧大戶,也有很多專業的糧食經銷大戶。在城鎮既有像海爾、海信、長虹這樣的專業家電生產企業,也有像國美、蘇寧這樣的專業家電產品經銷連鎖企業。事實上,作為城鎮居民,我們所消費的幾乎所有的食品、衣服和其他日用品都不是直接從生產者手里買來的,而是通過遍布城鎮的專業銷售市場或大小超市而獲得的。后者無一不是純粹的依賴銷售專業生產企業的產品來獲取利潤的。流通部分作為社會分工的結果獨立出來是現代社會化大生產發展的主要趨勢之一,也是一個自然而然地演變過程。“勞動生產力上最大的改進,以及在勞動生產力指向或應用的種種地方所體現的技能、熟練性和判斷力的大部分,似乎都是分工的結果。”[1](P7)現在,我們只需把精力轉向分析流通的經濟人學意義。
一個最簡單的道理,流通或銷售活動產生于能獲得利益。無利不起早。這個利益就是買賣之間的差價。這里有兩個問題:一個是生產者為什么愿意將自己的產品以低于市場的價格賣給銷售者?另一個是消費者為什么愿意以較高的價格買這些產品?先分析第一個問題。一個生產者將自己生產的產品以低于市場的價格賣給銷售者只有在兩種情況下才有可能發生:一種情況是這種產品在市場上供大于求,是買方市場。這時,同一產品在市場上處于超飽和狀態,如果不能順利賣出,則不僅會直接影響擴大再生產,而且也無法實現經濟效益和生產目的。以較低價格轉讓給銷售者能夠快速將大批量產品出手,這樣做的經濟效益遠大于生產者依靠自身銷售的結果。這情況是生產者自愿發生的。另一種情況是非自愿行為,即社會只允許生產者生產產品,而將銷售交給特定的流通部門來進行。這種情況一般發生于產品短缺的社會環境下。實際上中國從20世紀50年代到80年代實施的計劃生產模式,同時也是計劃流通模式。一切物資都是短缺的,因而都是緊俏的。在這種情況下,誰有了物資誰就有了權力。所以,這種情況跟計劃生產的性質是一樣的,只是權力行為,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經濟行為。
那么消費者因何愿意購買相對高價的商品呢?也同樣基于兩種情況:第一,某種商品是維持生命的必需品,而這種商品在市場上又處于短缺狀態,像藥品、糧食、食鹽等都具有這樣的性質。這里還有一種特殊情況也應包括進去,即一種商品雖不短缺,但卻處于壟斷銷售狀態。像石油、天然氣、電力等能源的消費就是如此。在這些情況下,消費者沒有更多的選擇,只能成為壟斷銷售市場的受害者。從這里開始看出壟斷經濟對人的相當程度的摧殘和傷害作用。第二種情況是消費者遠離生產,直接從生產者購買商品較之從銷售者購買需要付出更高的成本,所以他更愿意以較高的價格就近購買這種商品。這種情況普遍發生于商品極大豐富的社會環境。實際上也只有第二種情況才具有真正的經濟學意義。因為這種購買是一種自覺自愿的消費行為,更趨理性,而理性消費本身就隱含著經濟即以最小的成本換回最大的需求回報的概念。
搞清楚了以上兩個問題,也就理解了流通的經濟學意義。流通本身對產品并無任何增值作用,但它卻同樣創造價值,這種價值具體表現為為消費者提供的便捷的服務。因此,我們支付給銷售者的高于生產的差價實際上是銷售者為我們服務的成本。從這個意義上看,服務本身就是一種商品和價值,因此也存在價格的問題。鑒于商品是冷的,而服務是熱的,所以良好的、優質的、人性化的服務就成為現代社會越來越需要、越來越接緊俏的一種商品和價值。銀行、保險、醫療保健、心理保健、旅游、餐飲、電信等幾乎像糧食、空氣和水一樣成為現代社會中每一個人都不可或缺的重要商品。從這個意義上說,流通只不過是一種特殊的服務商品。
由此,我們可以進一步引申出一個重要的觀點:經濟作為社會賴以存在的基礎部門,其合法性就在于為人類創造和提供了各種維持生存和發展所必需的價值,但經濟為人類提供價值和服務只是維持自身生存的手段,其目的則在于以此確立自身的存在價值。也就是說,一切經濟活動從本質上看都是基于利己的動機和目的,卻以利他行為作為實現的手段。正如亞當斯密恰當地指出的:
給我那個我想要的東西,你就能得到這個你想要的東西,這就是每一項交易的意義。正是用這種方式,我們彼此得到了自己所想要的絕大部分的東西。我們期望的晚餐并非來自屠夫、釀酒師和面包師的恩惠,而是來自他們對自身利益的義關切。我們不是向他們乞求仁慈,而是訴諸他們的自利心;我們從來不向他們談論自己的需要,而只是談論對他們的好處。除了乞丐之外,沒有人主要依靠自己同胞們的仁慈來生活。即使是乞丐,也并不完全依靠他人的仁慈。樂善好施的人的施舍行為,確實為乞丐提供了全部生存資源,但是盡管這—時能為他提供他所需要的全部生活必需品,卻沒有也不可能隨時隨地滿足他的日常需要:他的大部分日常需要是通過和其他人的同樣的方式主滿足的,也就是通過契約、交換和購買來滿足的。他用一個人給他的錢購買食物;他用另一個人給他的舊衣服交換更適合于他的另外的舊衣服,或住所,或食物,或錢,用這些錢他又能購買食物、衣服或住所,隨心所欲。[1](P13-14)
不過,從現實的社會經濟實踐中我們也常常觀察到一些有悖于以上觀點的現象,比如一些生產者或流通者為了追求更大的經濟效益,不惜生產假冒偽劣產品,不惜提供各種低劣的服務,這表明經濟活動同樣存在著基本的倫理問題。一個理性的經濟活動應該是用最少的投入獲得更大的產出,但這里還必須有一個基本的前提——與這一經濟活動相關的產品或服務既是社會需要的又是優質的。離開了這個前提來談經濟效益就變得毫無意義。經濟的德性價值正是起源于這個原理。所謂經濟德性就是它以最高的效益滿足社會大眾身心健康某種需要的價值,它包括兩個要件:第一,一項經濟活動首先必須能滿足社會的某種特定的需要,即對人有明顯的正價值。所謂有正價值就是能促進人類的身心健康,提升人類的幸福指數。正價值對人來說就是一種正能量、一種生理或心理營養。這就排除了那些有損于人類身心健康的經濟活動,如假冒偽劣商品的生產、黃色淫穢文化產品的生產、某些具有嚴重致癮作用的產品的生產如網絡游戲、鴉片的生產等等。這類性質的經濟活動恰恰走向了德性的反面,甚至構成了罪犯,失去了合法性。第二,一項有德性價值的經濟活動還必須具有較高的效益。這是因為經濟活動是一種作為社會分工的職業活動,就拿生產小麥來說,在小麥品種相同的情況下,有的生產者單位面積產量是500 公斤,有的種植能手能達到700 公斤,也有的種植戶300 公斤左右。顯然,畝產700 公斤的生產者是效益最高的,他在市場上具備最強的核心競爭力。如果500 公斤是平均產量,那么畝產300公斤的生產者很可能會虧損,這種生產可以說是一種失敗的生產,德性也就無從談起。因為德性的本質是利他,而在后一種情況下,連最基本的生產都難以為繼,即使有再高尚的利他動機,也無法兌現。經濟失德也是從同樣的意義上來界定的。一個生產者如果僅僅是從心里產生一個制造假冒偽劣產品的念頭,卻并沒有真正在經濟活動中實施,那么這種情況就不能被界定為失德。只有當他確實如他所設想的那樣具體實施了一項假冒偽劣產品的生產的時候,他的這一生產行動才構成經濟失德。如果再進一步,他的假冒產品被人們消費后損害了身心健康,甚至引致了更嚴重的社會公共危害,那么這種經濟行為已經逾越倫理層面,構成經濟犯罪。
就此而論,一項經濟活動的最高德性應當是物美價廉。物美意味著這項經濟活動很好地滿足了社會的需求,為人類的生活提供了正能量;價廉則讓消費者感覺物有所值,能在心理上產生一種極強的滿足感、自信感、安全感、坦然感和不同程度的愉悅感、開心感。同時,也自然表征著經濟活動的實施者本身具有的高超的職業德性和職業素養,自己既賺了錢,獲得了良好的經濟效益,又為消費者提供了多方面的享受,這正是他們的高明之處。從這層意義上看,物美價廉式的經濟活動已經上升為一種經濟藝術活動,具有了美感,是一種真善美的高度統一。因此,我們將其定義為最高的經濟德性。壟斷經濟正好與此相反,是一種有違社會公平正義的特權經濟。
研究探討經濟活動中的生產和流通問題固然重要,但我想對讀者來說,最關心的問題應該是關于經濟活動的凈成果(對私人來說是經濟效益、利潤;對國家來說就是財政凈收入)的分配。分配體制至少從表面上看與低碳人生的建設關系更緊密一些。人們經常抱怨說,當下的中國社會經過30年的改革,呈現出極其嚴重的貧富兩極分化現象,這個問題正是我們準備探討的社會財富的分配問題。一個社會的財富有兩部分構成:一是國家層面上的,即國家依照法律征收的總稅收和其他稅外收入扣除當年的公共事業費、行政管理費和國防費用之后的凈收入。從世界各國的財富積累情況看,能做到收支平衡就不錯了。例如中國2011年全年財政收支情況為“全國財政收入103740 億元,比上年增加20639 億元,增長24.8%。全國財政支出108930 億元,比上年增加19056 億元,增長21.2%,去年財政赤字超5000 億。”[3]而同年美國政府的財政赤字近1.3 萬億美元,已是連續三年超過1 萬億美元。[4]另一部分是社會層面的,準確地說是集中在個人和企業中的財富。廣義地講,人工作無論是何種工作只要以謀生為目的,就都算得上一種經濟活動,從本質上跟企業追求利潤的動機是一樣的。只不過跟企業的經濟活動相比,個人財富相對較少。個人財富為什么會較少呢?以中國為例,作為中國中產階級重要組成部分的的公務員階層和部分企業白領階層大約年工資收入10 萬元左右,扣除衣食住行的支出外,大約能剩余5 萬元左右構成個人一年的凈財富。一般的企業職工年收入可能也就5 萬元左右,凈財富最多1 到2 萬元,因為各種生活支出是差不多的。按這樣的凈財富計算,如果要想買一套100 平方米左右的住房(以我所在的城市濟南2012年的均價7000 元/平方米計算),需要一個公務員14年的積蓄、一個普通工人一生的積蓄。
另一方面,企業,尤其是那些壟斷性的國有企業的老總們動輒年薪都是上百萬,上千萬。他們這種財富的獲取和分配方式的合法性依據是什么呢?如果說是私營企業或私營性質的股份制企業,那么企業主根據自己的投資比例和股份來分享企業的凈財富,這至少在一定程度上符合公平正義原則。但作為全民所有性質的國有企業呢?按照這種所有制性質,每個員工都享有平等的權利和義務,都應該獲得大致相同的財富分配權。由此我們就看出了這種體制財富分配中的不公正不合理性。這樣懸殊的財富分配差距必然造成企業內部員工跟領導層之間、企業跟社會之間的強烈的心里不平衡感,也就是說社會大眾找不到適當的理由說服自己認可或接受這種財富分配上的不公正性。如此一來,社會矛盾就很容易被激化開來。其實,找到了問題的癥結,也就找到了解決問題的鑰匙。既然國有企業的一切都歸全民所有,那么每一個人社會成員都應當享受同等的財富分配權利。為此,這些企業的凈財富就必須定期向社會公布,接受社會的監督,并按照法定的程序對財富面向社會進行公正的分配。當然,具體的分配方式不能由企業來主導,而應由國家專門的財富分配監督機構來實施。
對國有企業的財富可通過以上方式進行糾偏和撥正。其實這樣做并不是完全基于消弭社會貧富差距這一目的,而是從產權關系上就應當如此分配。既然全民所有,那么每一個社會成員當然應當平等地參與分配,這沒有什么值得爭議的地方。真正值得我們深入分析的是私營企業的財富分配問題。私營企業的凈財富在世界絕大多數國家都是全部歸私營企業主或按照合伙人股份比例分配。通常對這種財富分配模式的合法性很少有人提出異議,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認為這一模式本身同樣是存在天然缺陷或者說有悖于社會公平正義原則的。固然,私營企業一開始啟動的資本在很大程度上都屬于個人或少數幾個股東或合伙人的權利,如果這家企業僅僅就是依靠自己或合伙人來經營,那么這種情況下按照各人所持的股份比例來分配企業凈利潤的確是毫無爭議的,也是合法合情合理的。然而,多數私營企業都是需要雇傭其他員工來共同參與企業運營的。雖然這些被雇傭的員工在資本有機構成中所占的比例不大,但是他們卻作為了整個企業經濟活動的不可或缺的要素,很可能沒有他們的參與,整個企業的正常運轉就會受到嚴重影響,這尤其是當一家企業是高新技術企業、所雇用的員工都是高技術人才的時候,人才和智力在企業創造財富中就起到了極其關鍵的作用。在所有這些情況下,一家企業的財富都是經由企業的全部勞動力來創造出來的。那么,企業僅僅憑借被雇傭員工在企業資本構成中所占比例,或者借口已經為員工的付出和勞動支付了工資和獎金就將他們擋在企業凈財富的分配大門之外,就存在著明顯的不公正性。現在多數企業都采用這種分配模式,并不是這樣做本身具有天然的合法性,而是資本權力壓制和侵犯人權,與國家勞動法律不健全、不合理雙重因素制導的結果。現有的勞動法僅僅是為勞動者提供了用于恢復勞動所付出的體力和智力消耗的最低生活保障和休息保障,并沒有涉及到企業凈財富的分配問題,或者干脆說忽略和抹殺了普通勞動者作為社會成員參與社會財富分配的基本權利。如果在這個問題上體現社會公平正義原則的法律都無所作為,那么就更不能指望企業主的慈悲和善良等道德精神來發揮作用。就此而論,實際上全民所有制企業也同樣存在著財富分配不公正的問題。顯然,這一點是跟憲法保障公民的基本人權的神圣精神背道而馳的。
事實上,在社會勞動法律不完善的情況下,一切勞動合同的簽訂都不過是企業主意志的體現,被雇傭者基本上處于弱勢和被動的地位,其基本權利根本得不到有效保障。這種情況尤其嚴重地發生在經濟疲軟、就業環境惡化、勞動力處于買方市場的時候。這時候,普通勞動者實際上就淪為任由企業主宰割的羔羊。這是造成社會財富分配嚴重不均、公平正義嚴重缺失的經濟內生性和法理性機制。
除此之外,稅收調節機制的缺陷和漏洞也要為一個社會的貧富懸殊矛盾負很大的責任。為了抑制社會貧富差距,降低一個國家和社會的基尼系數,西方國家一般采用提高個人所得稅邊際稅率的方式。所謂邊際稅率通常指累進稅率表中的最高一級稅率,即對社會某些高收入對象征收的最高一級的個人所得稅比率。如德國現行的最高邊際稅率為48.5%,法國為52.75%,荷蘭在52%,日本為37%,美國為35%,英國為40%,中國是45%。[5]單純從額度上看,中國的邊際稅率并不低,可為什么沒能有效遏制社會財富分配上的兩極分化呢?這主要是中國“稅制模式難以體現公平合理。我國現行個人所得稅制采用分類稅制模式,對不同來源的所得,用不同的征收標準和方法。這種稅制模式已經落后于國際慣例,不能全面、完整地體現納稅人的真實納稅能力,反而造成所得來源多且綜合收入高的納稅人不用交稅或交較少的稅,而所得來源少且收入相對集中的人卻要多交稅的現象,在總體上難以實現稅賦公平的目的,這就與個人所得稅的主要目標產生嚴重的沖突。”[6]
一個國家、一個社會的一切經濟活動,無論是個人性質的還是企業性質的、無論是私營性質的還是國有性質的,都不是為生產而生產、為流通而流通,而是為了最終的消費——只有消費只能給人帶來真真實實的快感和愉悅,從而實現真正的低碳人生。而消費的前提則是財富的獲取和積累。這樣看來,財富的分配問題才是經濟活動的最本質的問題。在前面的分析中,我們已經發現,基于國家層面的財富分配只有理論上的可能性,因為我們看到即使像美國這樣的發達國家其財政凈值都是負數,即赤字,也就是說美國國家機器的運轉是通過民間借貸和國家借貸的方式來維持的。在這種情況下,國民怎么能指望國家到年終的時候給自己發紅包呢?如果把國家看做一個巨大的經濟實體,那么對于那些年年財政為赤字的國家的經營能力至少應當表示懷疑。作為國家的元首跟作為一個企業的總裁和作為家庭的家長本質上是一回事。不能讓國家有財富積累本身就意味著不稱職。但這樣理解國家的經濟職能未免過于簡單化,事實上也不符合一些國家的現實狀況。比如像瑞士、瑞典、芬蘭這樣的國家,雖然從國家財政凈收入上有可能是負數,但整個國家的國民卻安居樂業,享有極高的社會福利,幾乎沒有失業、就醫、教育等方面的煩憂,國民工作也不像美國人那樣拼命、緊張、勞碌,更像是一種休閑。國民之所以能有這樣的工作和生活狀態,顯然是國家將大部分的財政收入用來建設和完善整個社會的福利保障系統,這只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財富分配方式,這些分配是面向全體國民的,因而更能實現整個社會的公平正義。所以,我們經常從每年的福布斯富豪榜上看到美國人、日本人,卻很少看到有歐洲人的身影。實際上,美國政治經濟學從本質上也是這樣一種服務于國民的財富分配理念。美國在財政支出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軍費,這顯然是保障美國社會公共利益或美國國家利益的必要手段。正是有了強大的軍事實力,美國的國家利益和美國公民的個人利益才受到最安全的保護,美國人的自信力、自豪感、優越感即美國精神才會穩固地建立起來。一個民族心理的健康和舒暢是確保這個民族成為低碳民族的極其重要的條件。試想如果一個民族因為國家政治的動蕩和經濟的薄弱長期處在任人宰割蹂躪、人權毫無保障的境地,能指望這個民族身心健康幸福嗎?這一點正如在富士康工作的員工,一個在高壓力、高強度、低收入、無人權保障的企業工作的工人的工作狀態只不過相當于一種有生命的機器,其精神健康是完全談不上的。因此,從這層意義上看,美國的高額財政赤字損害的恰恰是別的國家的利益,而維護的卻是美國國家和美國國民的利益,他們實際上是用將別國所創造的財富拿來分配給了自己的國家和國民。所以美國的政治經濟學有兩個體現——一是確保國家安全和美國公民的基本人權不受任何侵犯;二是充分利用別國的財富為本國創造實實在在的利益,提升本國國民的幸福指數。從這里,我們再次看到了政治的極端自私自立性質。同時,我們也看到,國家層面上的財政赤字未必就是一個國家經濟運行不良甚至瀕臨破產的征兆,也未必就此表明這個國家就是一個對國民吝嗇的政治集團。反之,我們倒是應當警惕和深思一種相反的情況——國家經濟實力雄厚,表面上經濟繁榮,但國民生活卻沒有因為國家的強盛而獲得同步提升,長期處于世界中下等水平,甚至內部社會貧富懸殊兩極分化現象嚴重。這種情況只能表明國家在財富分配體制上存在著嚴重的不公正問題。
再來看企業財富的分配體制。企業當然不能跟國家相比。如果一家企業不盈利就只能破產。但一家企業怎樣運營才能盈利并能獲得最高的經濟效益呢?在一般意義上,我們可以說企業主可以通過提高管理效率、改進生產技術、引進高科技人才等措施來實現。的確,通過實施這些措施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經濟效益,但卻未必能實現最高效益。對于企業的運營來說,歸根結蒂最根本的要素是人、是勞動力的素質和能力的充分發揮,因此,并不是有了第一流的人才就一定能創造出最高的價值和效益,還必須要讓第一流的人才發揮出第一流的才智和作用,這才是管理學的精髓。那么,怎樣才能保障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呢?最簡單的機制就是讓企業的效益跟人才的效益建立起緊密的聯系。如果企業每多賺一分錢都有勞動者的一份(除了給予勞動者的基本工資之外),而且勞動者獲得的這一份能讓他本人感覺到跟他的勞動付出是相稱的。只有具備了這一條件,一個企業的最佳效益才有可能被創造出來。由此可以看出,財富分配機制同樣是制約企業經營效益的最核心最關鍵的問題。精明的企業家,并不是那些終日忙忙碌碌、身體力行甚至為企業運行殫精竭慮的人,而是通曉人性,尊重人性并按照人性機制來實施企業管理的經理人,因為他不用通過別人也不需要看什么高深的經濟管理學著作,僅憑著自己的人性欲求經驗就能知道,如果自己的企業的效益不能讓全體勞動者按照他們實際的貢獻分享的話,這樣的企業是不可能做強做大的,也不可能有持續的生產力、創新力和凝聚力。事實上,當一家企業將其財富分配與每一個員工都建立起緊密的聯系的時候,這家企業也就同時被所有員工視為他們共同的財產,這時他們的勞動不再是僅僅為企業主,而是實實在在地為自己的切身利益,因此,他會高度自覺自愿地將自己的全部聰明才智發揮到極致。如果企業達到了這一狀態,也就意味著企業內部從企業主到一般員工不再是管理者被管理者、雇傭者被雇傭者、上級和下級的關系,而僅僅是按照經濟分工從事不同工種的互助合作關系,彼此之間不用再互相防范、互相猜忌、相互敵視、相互拆臺,而是互相關心、互相幫助、互相理解、充滿了真善美的和諧一致的家庭關系。這才是我們所倡導的低碳人生。
[1] 亞當·斯密.國富論 [M].北京:華夏出版社,2005.
[2] 紀念提出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20周年 [N].人民日報,2012-05-28.
[3] 徐蕊,韓潔.2011年全國財政收入逾10.37萬億同比增24.8% [EB/OL].http://www.gov.cn/jrzg/2012-01/20/content_2050059.htm
[4] 美國政府2011年財政赤字近1.3萬億美元 [EB/OL].http://www.chinanews.com/gj/2011/10-15/3390759.shtml
[5] 宋振國.西方國家和我國個人所得稅制度比較研究 [D].東北師范大學,2005.
[6] 周菲.發達國家個人所得稅改革經驗及其借鑒 [J].山西財政稅務專科學校學報,200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