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好你好
蘇維諾真的沒有想到,阿羽在自己的東城首場畫展上竟然給《麥田在說話》這幅畫安排了一間獨屋。路過的人們也很好奇,這幅筆法幼稚,且皺巴巴的畫,怎么就單獨占了這間10平方米的屋子,是否有什么故事?
是的,這確實有一段美好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蘇維諾和阿羽。
遇 見
蘇維諾第一次遇見阿羽是在17歲的時候,那年他們面臨著高考。
一天,蘇維諾像以往一樣,從圖書館借了圖書之后就去了學校后面的麥田。到了之后,蘇維諾發現,原本屬于她的地方竟然被一個專心畫畫的男生占了去。蘇維諾有點不甘心,因為就整個校園而言,這是她最喜歡的地方。
東城是一座山城,依山而建,傍水而行,市區地形狹長而緊湊。學校就在這座城市最繁華的市中心。在這黃金地段,學校竟然還擁有一片一望無際的麥田。早在來學校之前,蘇維諾就對這片麥田有所耳聞,如今真的見著了,自然是喜歡得不得了。所以只要她一有空,就會來這里坐坐。
自己的地盤被別人這么大大咧咧地占了去,蘇維諾多少有些不甘心,可是她又不是那種事事爭奪的女子。“好吧,和平共處。”暗暗下定決心后,蘇維諾向男生走去。隨著距離的拉近,男生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這應該是阿羽留給蘇維諾的第一印象了。
那張猶如桃花般的臉龐,瞬間讓蘇維諾心底溢出了一股子歡喜出來。可是還沒等她歡喜完,就被阿羽回頭那惡狠狠的一句話給打了回去:“看什么看!”
蘇維諾沒想到這么好看的一個男生說出的話竟然這么傷人,當下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接話,只好說了句:“對不起,打擾到你了。”
看到如此乖順的蘇維諾,阿羽沒再說什么,轉過頭繼續畫自己的畫。看著認真畫畫的阿羽,蘇維諾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坐到距離阿羽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然后試著翻了翻手中的書,發現阿羽并沒有再次對她惡語相向,也就安心地看起了書。
那天離開的時候,蘇維諾看見阿羽在那幅畫下面寫了這么一行字:“麥田告訴我,她喜歡我。”落款是眉飛色舞的“阿羽”。
就這樣,蘇維諾和阿羽相遇了。
相 識
蘇維諾第二次遇見阿羽,是在教學樓6樓的樓梯拐角處。午休時間,同學們有的回家,有的出去玩,整棟教學樓陷入一片寂靜中。蘇維諾是外地來的學生,住在離學校較遠的姑姑家,中午自然不能回家。不愿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教室的她就跑了出來。正好看到樓梯拐角處的窗戶旁有張空桌子,坐在上面可以看見學校的全景,于是她就爬上桌子,坐在上面看著天空發呆。
蘇維諾是聽見踢踏踢踏的腳步聲才回的頭,回頭就看見阿羽皺著好看的眉頭盯著她。這時,蘇維諾對阿羽的情況已經一清二楚了——阿羽,男,17歲,高二8班,功課一塌糊涂,卻畫得一手好畫,性格孤僻,不喜與人交往。
被這樣盯著,蘇維諾心里有些發慌。她又做了什么讓他不高興的事了?不高興見到她,躲著就是了,誰拽著他出來了!
蘇維諾眨了眨眼,慢吞吞地說:“你好。”然后見阿羽依舊盯著她沒有接話,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再開口。兩人對視了一會兒,蘇維諾悄悄地嘆了口氣,回轉身,小心地踩到桌子上。就在她打算蹲下,慢慢溜下桌子時,她看見阿羽伸到她面前的一只手,上面沾著點點碳粉,卻修長而白皙。蘇維諾想,這手就是不畫畫,用來彈琴也是極好的。
蘇維諾扶著阿羽的手,從上面跳了下來。不知是因為這一跳血液上涌還是別的,她的臉瞬間就紅了,然后這紅色慢慢地蔓延到耳朵,直到脖子。
然而阿羽并沒有注意到這點,他轉過身去用手推了推剛剛被蘇維諾踩過的桌子,可無奈桌子有些笨重,即使他使盡全身的力氣,桌子也只是稍微動了動。阿羽皺了皺眉頭,回頭對蘇維諾說:“傻站在那里干嗎?還不過來幫忙。”蘇維諾愣了一下,直到阿羽再次皺眉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趕緊應了一聲,迅速走了過去。
桌子是那種老式的雙人大課桌,木頭做的,很沉。兩人費了很大的勁才將桌子移離窗戶很遠。看著這樣的距離,蘇維諾在心里暗暗嘆了一聲,她的地盤又被他攪和沒了。可是等她抬起頭的時候,她卻笑著對他說了聲“謝謝”。阿羽裝作沒聽見似的,徑直越過她往前走去,但是就在兩人相交錯過的一剎那,蘇維諾聽見阿羽說了句:“笨。”
蘇維諾想,他們這樣算是相識了嗎?那她是不是可以再去麥田玩了?
相 知
六一兒童節前,蘇維諾所在的學校被邀請去給隔壁的幼稚園出六一兒童節的黑板報。蘇維諾因寫得一手好看的粉筆字而被派了過去。但是令蘇維諾大感意外的是,去的8個同學中,竟然有阿羽。直到分組的時候,她才恍然明白,黑板報除了需要文字,還需要有圖畫來裝飾,而阿羽是出了名的畫畫高手。
另外一個意外是,分組的時候,蘇維諾竟然和阿羽分到了一組。蘇維諾心里暗自高興,想著等會又能見識到阿羽的畫功了,可回頭看去,阿羽還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這人咋就這脾氣呢?整天繃著個臉,他就不難受嗎?
這時的兩人,其實已經認識快兩個月了。自從那次搬桌子事件后,蘇維諾又恢復了她的麥田樂趣,兩人遇見的次數也就越來越多。可是兩人在一起還是互不搭理,各干各的事,阿羽繼續畫麥田,蘇維諾繼續看書。唯一的一次搭訕,還是蘇維諾主動的。
“阿羽,你為什么一直畫麥田?你不膩嗎?”
阿羽沒回頭,說了句:“笨,在麥田不畫麥田還能畫什么?”
是哦,來麥田當然只能畫麥田!可她心里有些不甘心,于是扔了書,走到阿羽身邊,看著在阿羽筆下即將成形的麥田問道:“阿羽,這畫有名字嗎?”
“沒有。”
“那我給它取一個?”
阿羽終于回了頭,看了看滿眼期待的蘇維諾,慢慢地點了點頭。
“麥田在說話,就叫‘麥田在說話,阿羽,你喜不喜歡?”蘇維諾脫口而出,似乎這個名字早就想好了一般。
阿羽手下一頓,然后又若無其事地繼續畫畫,嘴上卻說:“好。”
蘇維諾一聽,高興得不得了,大喊了一聲,然后歡歡喜喜地在麥田里跳來跳去。那天是蘇維諾來到東城后最開心的一天。
出黑板報的時候,一向低調的蘇維諾卻對阿羽發了一通脾氣。事情是這樣的。
蘇維諾寫了一篇《難忘的童年》,她想配秋千的圖案,可是阿羽偏偏要配木棉花。蘇維諾告訴自己,好吧,童年在木棉樹下玩捉迷藏。然而另一篇《我要飛》寫的是飛鳥,可是阿羽給配的圖居然是一只色彩斑斕的貓,而且是那么肥的一只貓。一而再,再而三,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事物怎么就能配在一起呢?
蘇維諾不同意了。她生氣地扔下手中的粉筆,對阿羽說:“阿羽,你見過光禿禿的木棉樹可以用來捉迷藏?你見過誰家的貓在天上飛?”
阿羽云淡風輕地回道:“沒見過捉迷藏,卻見過老鷹捉小雞,大雄家的叮當貓在天上飛。”
就在蘇維諾被阿羽的話激得一愣一愣的時候,阿羽又說:“蘇維諾,我還以為你這一輩子都會把你心里的那點不甘心壓在心底,現在終于說出來了啊。”
那還是阿羽第一次對蘇維諾說這么長的一句話,也是他第一次直呼蘇維諾的名字。
蘇維諾有點訕訕然,原來阿羽是在幫她發泄情緒。
看著一臉懊惱的蘇維諾,阿羽第一次呵呵地笑出了聲。然后在木棉樹下畫了一群孩子玩老鷹捉小雞的游戲,將那只肥貓添上幾筆之后改成了大雄家的叮當貓。
末了,阿羽對蘇維諾說:“蘇維諾,幫我補習功課吧,我想考個好學校。”
相 離
從那以后,蘇維諾就成了阿羽的小老師。兩人慢慢熟悉起來,蘇維諾那些小性子也在阿羽面前一點一點被釋放了出來。
還有3個月就要高考了。阿羽的功課已經能在年級排名中取得名次,而蘇維諾也依然是年級前10名。蘇維諾心想再過半年,她再努力努力,阿羽再努力努力,阿羽的成績肯定能沖到年級前20名。
然而這時,蘇維諾的父母卻從國外回來了,她該回到她原來的城市了。可是在臨走的那一刻,蘇維諾卻是那么不甘心和不情愿。
“阿羽,將來你要是辦了畫展,一定要告訴我。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不當你的好朋友了。”離別之際,蘇維諾對阿羽說。
“好。”阿羽簡短地回答,就像當年蘇維諾給他的畫起名為“麥田在說話”一樣。
蘇維諾離開了東城,回到了原來的城市。偶爾她還是會想起那個在麥田里畫畫的男生,他面若桃李,冷若冰霜。
10年后的今天,成為油畫界新秀的阿羽履行了自己的諾言,辦了畫展。他給蘇維諾發了請帖,而且還給這幅《麥田在說話》一個獨立的展覽房間。
蘇維諾巡看了阿羽所有的畫作,然后離開了。她想起東城那片麥田,在心底對阿羽說了聲:“謝謝。”
在青蔥歲月里,誰都有一些難以忘懷的人、難以忘懷的事,感謝他們,給我們生命增添的光彩和亮麗。
(責任編校 羅 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