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全有,徐臨源
(河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河南 新鄉 453007)
江蘇民信局興衰述評*
蘇全有,徐臨源
(河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河南 新鄉 453007)
由于地理位置和經濟發展水平等差異,肇始于清乾隆年間的江蘇民信局有著獨特的地域性。經過清末短暫的興盛后,江蘇民信局開始走向衰亡。以1896年大清郵政建立為標志,官辦郵政與民間信局的博弈由此開始,江蘇郵政當局先后對民信局采取了諸多嚴厲的措施,如強行掛號、征收過磅費,以致最后直接取締。作為反擊,江蘇民信業則采取了上書、請愿、罷市等方式,然而效果卻不甚明顯,江蘇民信局最終難逃罷廢厄運。另外,軍事、戰爭因素以及民信局之間的惡意競爭亦是江蘇民信局衰亡的重要原因。一言以蔽之,民信局難以適應時代發展的需要,罷廢在所難免。
民信局;江蘇;近代郵政
民信局是產生于明永樂年間的一種重要的民間通信組織,目前學術界對這一組織的研究尚處于較為薄弱的狀態,對于區域性民信局的研究更是鳳毛麟角,其中江蘇民信局的研究尚無專文論及。事實上,江蘇民信局自清乾隆年間產生后,在全國一直處于較為重要的地位,其興衰歷程亦折射出郵政國營化、近代化起步之艱難。有鑒于此,筆者擬以江蘇民信局的興衰為視點,梳理其脈絡,重建史實并提出自己的看法,以推動相關研究走向深入。
江蘇民信局最早開設于清乾隆年間[1],晚于起始于明永樂年間的浙江[2],與天津略同[3]。主要的民信局有寶順、老福興、老福潤、老正大、鴻源、福興潤、永義昶等。江蘇各地民信局的開辦日期也有不同,總體而言,蘇南早于蘇中和蘇北。如蘇南的蘇州1825年始有民信局[4],同年常州亦始有民信局[5],蘇中揚州確切起始日期已不可考,但1898年已有21家民信局[6]。蘇北宿遷1872年始在縣城東門外東大街開辦沈天和民信局[7],蘇北徐州更是1892年才有私人開辦的民信局[8]。
由于地理位置和經濟發展水平的差異,江蘇民信局呈現出一些鮮明的特點。其一,與上海相比,江蘇一些地方多是上海民信局的分支或代辦機構,而上海則多是民信局總部或總局所在地。如道光年間,上海寶盛信局在無錫設立分局,營業范圍遍及南洋各地[9]。道光六年起,上海通裕、寶順、鴻源、協源、老正大等5家民信局在蘇州昆山設立分局[10]。其二,江蘇民信局的分布并不均勻,明顯偏于蘇南地區,即鎮江、蘇州、南京、無錫、常州等五地,其中又以蘇州和鎮江為最;蘇中以揚州為最;蘇北地區徐州、宿遷等地也有分布,但在數量上和規模上則遠不如蘇南和蘇中。究其原因,主要是相比于蘇中和蘇北,蘇南區位優勢明顯:運河、長江穿境而過,水路交通便利,為民信局業務傳遞提供了絕佳的交通條件;另外,蘇南地區一直是江蘇省會所在地,商業繁榮,人口稠密,為民信局提供了充足的業務條件。其三,江蘇各地民信局分布較為集中,大多設置在繁華地段,如蘇州民信局集中在閶門外吊橋、鲇魚墩一帶[11]84,鎮江民信局集中在當時的天主街和煤炭巷[12],常州民信局局址分別設在南北大街、西瀛里等處[5],常熟民信局均設在南門大街、縣南街一帶[13]209。分布較集中的原因,是為擴大吸引力,形成集群效應。
同全國其他民信局一樣,江蘇民信局的組成人員,一般有東家、司帳、管柜、收信、送信、挑貨、雜役、腳夫等,多者數十人,少者二三人。民信局資費比較合理,可由寄件人支付,也可由寄件人預付一半,其余由收件人收到時付給。對老主顧的信物可上門攬收,郵資可以記賬,按年節計算。寄件人若遇有急事,可在信封上燒去一角或插羽毛一片以示火急,付以較高信資,民信局可加速辦理。信物也有保價,常以信物重量、價值、距離遠近議定納費[11]584,省外加倍,中途遺失照賠,盜劫減半,腳夫被殺全免[14]。另外,民信局業務范圍廣泛,經營方式靈活,主要有寄遞信件、包裹、銀錢匯兌,此外還代銷新聞報紙。如泰州民信局即兼營上海報紙代銷業務,利用滯銷報紙“出租”,收費僅有訂價的四分之一,每日由信差逐戶上門掉換,風雨無間,因而招徠不少讀者,老訂戶甚至可以只花一份報費看兩種報紙[15]。1922年中國共產黨早期領導人徐梅坤就通過民信局把黨的機關刊物《向導》從上海發往武漢、廣州、北京、杭州等地[16], 此事亦可從側面佐證民信局代辦報紙這一業務絕非子虛烏有。
清末,江蘇民信局的發展達到鼎盛時期。以較為突出的鎮江民信業為例,清代末葉,鎮江民信業的營業范圍,沿長江東下可達江陰、南通、上海,西上可達南京、蕪湖、大通、懷寧(今安慶)、武穴、漢口、沙市、宜昌、萬縣、巴縣等地,沿海口岸可達寧波、汕頭、煙臺、天津、福州以及內地城市太原、開封和京城北京等地。據1908年統計,鎮江一地民信局數量就多達54家。另據《郵傳部交通統計表·郵政卷》1904—1909年5年中統計,鎮江各民信局交寄信件總量1904年為59.55萬件,居全國第3位,僅次于廣州、上海;1905年為81.63萬件,名次如前;1906年為72.13萬件;1907年為47.93萬件;1908年為66.80萬件;連續三年列第四位,居上海、廣州、漢口之后。至1909年又上升為第3位,總件數為71.13萬件[17]。
1896年,大清郵政建立后,由于官辦郵政的打壓、排擠,民信局經過短暫的繁榮興盛后,即開始走下坡路,甚至在江蘇民信業興盛時期,部分地區的民信業就已經呈現衰落態勢。如1903年《申報》就有南京民信局自行倒閉的論述,“自有郵政以來,此間民信局十有六家生涯已形寥落,近年郵政日漸擴充,又復減收寄費,寄信者咸投郵局,而各民局收信愈少,幾至門可張羅。資本稍裕者尚能勉強支持,其全賴信資贍家者則咸苦徒耗開支,生計日趨艱窘,正和全秦恰兩局相繼倒閉,聞兩局各有虧累,其數均屬不貲”[18]。
1929年江蘇省政府奉行政院令嚴飭民信局遵章辦理,并要求軍政機關密切協助[19]。軍政部也奉行政院令要求所屬各軍事機關協助取締[20]。1930年因為郵局取締嚴密,影響營業,蘇州36家民信局中就有9家民信局自行停業[21]。
1934年之后,交通部與民信局的矛盾呈現出白熱化的狀態。交通部一方面依靠自己的力量取締民信局,如是年2月上旬對蘇州13家民信局,因其不合登記條件,郵局方面勒令其停止營業[22]。10月24日,因取締民信局截止期限已近,交通部特訓令郵政局負責通知各地信客,限本年年底為止,一律停止營業[23]。另一方面交通部請求行政院協助取締。1934年6月29日,交通部呈請行政院命令各省府對未掛號民信局應即日勒令取消[24];9月8日,交通部再次呈請行政院,催促各省市軍政機關,切實協助取締該省境內所有民信局,務于限定期內,一律結束[25];10月7日,交通部又一次呈行政院謂“國內民信局除蘇浙粵閩四省京滬兩市外,其他如川、皖、冀、魯、贛、鄂等省市亦有民信局多家,請令各該省市軍政機關,一并切實協助取締,務于本部原定期限內,使所有民信局一律停業,俾資結束,以重功令”[26]。這樣,在郵政當局的高壓政策下,江蘇民信局最終罷廢。
值得一提的是,1937年蘇州淪陷后,絕跡已久的民信局死灰復燃。第一家是吳縣橫街益蘇民信局,這對于淪陷區郵政的恢復起了一定的作用[27]。1938年春,常熟偽維持會成立,因地方用郵急需,邑人蔡自達受人推薦籌辦民信局,收寄平信、掛號信,并辦理匯兌業務。同年底江蘇郵政管理局命令常熟郵局員工返回常熟恢復業務,民信局再次告終[13]212。
1896年大清郵政創立,官辦郵政與民間信局的博弈也由此開始。官辦郵政先后對民信局采取了強制掛號、征收過磅費、打擊走私等方式,以致最后強行取締。出于生存考慮,民信局予以反擊,采取了諸如罷市、上書、請愿等方式??偟膩碚f,在這場持續近四十年的博弈中,官局憑借國家政權強有力的支持,始終占據上風,而民信局則多處弱勢,并最終走向衰亡[28]。
1897年,大清郵政成立的第二年初,即要求長江各民信局信袋均交郵局寄遞,此舉從政策上否定了長江各民信局寄信的合法性。鎮江“各商民信函概投局寄遞絡繹不絕,局中司事異常忙碌,鎮地各民信局不知何故,相率罷市”。這也是目前有史料可考的江蘇民信局最早以罷市反對官辦郵政的例子。同時,郵政官局還要求所有民信局照章赴局掛號,并強調應將包件由郵局轉交小輪船寄帶,不得私行寄遞。否則,一經搜獲,即從重罰辦[29]。郵政局代替民信局匯寄信函,可以收取一定量的過磅費,起初,每包重一磅取洋銀一角,不久即改定新章,每包重一磅者,收洋銀六角四分,凡有郵政局之處,均照章辦理。這激起了江蘇民信局的反對,省垣各信局主聞此消息,隨即吁懇時任兩江總督劉坤一轉請總稅務司核奪,并且“各信局即于十月二十五日停班,以為郵政局必設法轉圜,不料邇者郵政局所收信件較前加至數倍,遂置之不睬,任各局一律閉門,不知何日始開班遞信也”[30]。不難看出,民信局表現出的過度自信使其迅速敗下陣來。
中農藥、醫藥廢品和個人護理用品等有機化學污染物的增加使得對三致效應(致突變、致癌、致畸)和雌激素效應的檢測受到重視,上世紀60年代開始,短期遺傳毒理學試驗[23]和雌激素效應試驗被廣泛應用于水質生物安全性評價.
但經過雙方博弈,最終總稅務司在過磅費上做出了讓步,在1906年把過磅費定為三角二分,然而江蘇各地民信局對此讓步仍然不滿,鎮江二十余家民信局不服,公議于是年十月初一罷市,并邀集同業百余人群赴鎮關稅務司等處訴說苦情[31]。緊接著,鎮江民信局還“公議稟懇江督轉咨郵傳部酌定辦法,以示體恤”[32]。翌年4月17日,揚州各民信局“在福興潤信局公同籌議擬即聯合赴省稟請江督核減,以維生計”[33]。其給出的理由不可謂不正當,“各局則謂內河均有足班,不須郵局代寄,現在外江郵稅尚須求減,若內河再須完稅,則生計此絕”。最后,揚州各信局聯合鎮江、淮安、徐州各信局“公同籌議擬赴省垣上控”[34]。
民國成立后,交通部以謀求郵權統一為名,繼續加大對民信局的打壓和排擠。1914年,交通部即以統一郵務為由,擬將各外國書信館、郵便局收回自辦,各民信局亦在規劃之內[35]??梢哉f,相比于大清郵政,新成立的民國郵政當局對民信局采取了更為苛刻和嚴厲的措施。
1921年底,江蘇郵政為整飭民局起見,實行了更加嚴格的掛號制度。特定辦法通告各局:“凡未經郵局許可之寄信營業機關,無論民局信局信客自郵政條例公布日起,即應一律停止營業。惟經郵政局許可或于本條例施行后三個月以內呈請郵政局許可者得視為郵政局之代理機關,但郵政局認為必要時仍得停止其營業。”[36]顯而易見,這是一種典型的霸王條款,官辦郵政有著絕對的最終解釋權和具體實施的自由。這項政策在江蘇民信行業無異于一場地震,江蘇各地民信局對此展開了斗爭。是年11月19日,揚州民信局認為妨礙生機,“力謀抵制方法,結果先以和平手續要求從緩,否則再議他項手段對待”[37]。蘇州各民信局及附屬于民信局之腳夫等得此消息均大起恐慌[38],次年1月8日,蘇州各民信局主在老正大開會商討對付辦法。一面推定代表葉堂、馮長根二人赴上海寧波會館請求援助,“一面電達交通部,略謂吾業民信局創始于前清,開辦迄今一百十余年,信用卓著,一旦取締,非惟不能糊口養活,恐必發生意外之虞,不可收拾,請求體念商困,以維生計”[39]。同一天,鎮江民信局則邀約同業到南京向省署請愿,要求展緩以維生計[40]。揚州民信局更是提出了具體的展緩年限,“本埠民信局以郵局方面催促掛號甚急,其中實有困難,不能即時實行,特公同集議擬請展限一年,已推代表向軍民兩署請求轉咨交部察核,未識能否允準也”[41]。之后,江蘇民信局以聯合的方式謀求權益。1922年5月初,蘇常太(蘇州、常熟、太倉)三屬民信局以交通部定章限期赴郵局掛號一事,公舉代表蔣霞生等請求總商會轉呈交通部將信局掛號一案暫緩實行,然而交通部的回復卻是“此案本部現正通籌辦法,俟辦法酌定再行通告”[42]。此項回復無異于變相拒絕,同時也鮮有民信局的請求獲得允準的史料,亦從側面證明民信局在這次的博弈中,只是一廂情愿,并未能取得明顯的效果。
另外,郵局不僅要求外河信局交由郵局代為寄遞(后來又把內河信局包括在內),而且嚴厲打擊由此滋生的走私信件現象。1917年8月20日,鎮江郵局將內河民信局十七家所帶各錢莊銀信及包裹等物查處,指為違法,令每局罰洋十元。這激起了鎮郡民信業的反對,以致該業同行擬在上海開會聲明未違法理由,呈請洋關準許放行[43]。另外,出于生存考慮,個別民信局仍然鋌而走險,并且更加隱蔽,利用航船私帶信件。對于此種違法行為的處理,甚至有司法機關介入。1921年9月23日,江蘇全省警務處訓令各地警察機關“飭知軍屬及各縣對于航船私帶嚴行禁止,民局信件施行檢查,以期杜漸防微”[44]。隨后,蘇州警察廳、吳縣公署即奉令嚴行禁止民局私帶信件,并加大了對民信局的檢查力度[45]。
經過20世紀20年的“你來我往”,民信局元氣大傷。特別是20世紀20年代末30年代初,郵政當局提出了取締民信局的建議并開始付諸實施,民信局衰亡之勢漸顯。1929年底,蘇州民信業代表任士庭等呈請交通部從緩取締民信局,交通部的回復卻是“與定例相背,請轉知飭令遵章辦理”[46]。1931年2月10日,“吳縣民信局同業,因郵政總局所定取締民信局辦法之第五條民信局信件,須由郵局過磅代遞,認為礙難遵行,特函請吳縣縣商會救濟,縣商會業于十日電呈交通部,請求修正以維民信局數十萬商工之生計”[47]。交通部的回復稱:“本部對于該業人民生計之維持辦法,實已兼籌并顧……核與向章及此次所定之辦法不符,礙難照準?!盵48]不難看出,民信局的請求幾乎都沒有得到滿足。
交通部為統一郵權、發展郵務,決定取締民信局,限令1934年年底所有民信局一律結束[49]。江浙兩省各縣內河民信局,以事關民生,將在滬舉行聯席會議,呈請國民政府行政院等各機關,請求收回成命。1934年1月28日,江浙各路內河民信局代表在上海民信公所舉行代表聯席會議,到會的代表有蘇州任士廷、鎮江章士玉、常熟陳芝章等四十余縣65人,經過討論通過四項提案:(1)呈請國民政府行政院等各機關請求收回成命,以維生計;(2)組織請愿團向中央各院部陳述困苦,暫行保留案;(3)各縣一致懇求縣商會援助;(4)組織臨時委員會,負責推進,并推定任士廷、章士玉等五人為委員[50]。在反對罷廢過程中,民信業最終超越了地方性,形成了一個強大的整體,上海是核心和靈魂,江蘇是骨干,在幾乎所有的請愿隊伍中均有江蘇民信業代表的身影。
民信局衰亡原因除了官辦郵政的打壓和排擠外,還有其他多種原因。其一,受軍事或戰爭的影響,民信局營業范圍縮小,業務銳減;其二,受物價水平的影響,民信局被迫增加信資,致使價格優勢喪失;其三,民國初年,盜匪橫行,民局累遭搶劫;其四,民信局為擴大業務,相互之間惡意競爭??傊?,民信局的衰亡是種種原因作用下的結果。
首先,民信局的衰亡受到了軍事或戰爭的影響。
1900年北方拳匪日熾,致使京津道路不通、消息阻滯。是年6月23日,江蘇省各民信局“齊集同業公議自二十三日為始,凡有持京信到局者一概不收”[53]。1918年,駐鎮陸軍十九師楊春普師長以戰事發生,謠言四起,遂加大對民信局來往信件的檢查力度[54]。1926年,無錫縣公署奉聯軍總司令部參議處電令,“以現值軍事期間,凡郵局往來信件均須檢查。誠恐有不肖之徒假借民立信局遞寄郵件,以圖擾亂治安或宣傳邪說。境內如有民立信局寄遞往來信件,均須一律檢查,以過亂源”[55]。1927年,鑒于戰爭的影響,“蘇地民信局老正大等對于寄往南潯一帶之信件于十六日起停止收寄”[56]。顯而易見,受軍事或戰爭的影響,民信局的市場范圍縮小,間接則影響了民信局的業務。
其次,受物價水平的影響。
1922年,“蘇埠民信業全體鑒于洋價飛漲,百物昂貴,邇來凡百工商均已聚行增加工資,惟該業迄未增加。故閶門外各信局前日邀集蘇埠各同業公同討論議決,自即日起各處信資照舊章增加銅元一枚,如出口各貨裝力照舊章每件增加銅元二枚”[57]。價格低廉是民信局競爭力的重要表現,被迫漲價使得民信局的價格優勢喪失,在與官辦郵政的博弈中,民信局手中的“砝碼”進一步減少。加上郵局還注意吸收民信局的長處,如在經營方面,除仿照民信局延長營業時間外,還派專人到各大商號上門收取信函,由此得到了商戶的贊賞,贏得了大量業務[58]137。這一過程中,郵局的優勢得到凸顯,民信局原本的優勢不再突出,民信局的衰亡也就順理成章。
再者,受搶劫、盜竊的影響。
1922年11月16日,蘇州永義昶民信局航船開至治長涇陳家浜地方,突來盜船兩艘約有二十余人,均頭扎黑布手執槍械、喝令停泊。該船戶不敢抵抗,任其入艙搜括,所有銀洋衣服被劫一空,價格約值千余元。盜匪離開后,船戶迅速向監察廳和縣公署水警廳報案[59]。民信局被劫地點多發生在蘇州、上海、寧波等長江三角洲地區,因為這些地區工商業發達,信局業務繁多,除寄遞信件外,亦捎帶貨銀。盜匪利益熏心,多趁夜間人少時進行搶劫。信局遭劫后,局主多向所在地警察報案,但破案情況卻非常少。
最后,受民信局之間惡意競爭的影響。
民信局不僅與官辦郵局競爭,為了推廣和擴大業務,同業之間的競爭也很激烈。據《申報》記載,民信局店伙為在輪船靠岸時搶先卸運,爭先恐后,屢屢發生店伙落水溺斃之慘劇。如1887年鎮江老福興民信局店伙劉某,即因跳船搶登墜入江中,尸體打撈無著[58]53。
不難看出,由于內外部因素的共同作用,民信局最終走向了衰亡。但是,民信局取締以后,普通老百姓對于未來的通信狀況表示憂慮,“在此時期,僻靜鄉區商業往來,均仍賴民信業為之傳達,當局將何以善其后乎”。一位當時的小店員記述了利用郵局寄錢的繁瑣程序,必須先到郵局購買匯票,匯票寄到鄉下,鄉下并不能直接兌錢,必須到城里才能兌換到現錢,以致該店員每月要比之前多花二三毛錢[60]。由此可見,郵局要想做到真正惠及民生,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綜上所述,肇始于乾隆年間的江蘇民信局是商品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上的產物,經過清末短暫的興盛后,迅速走向衰亡。郵政當局的打壓、排擠是民信局衰亡的主要原因。同時,軍事或戰爭的影響,以及民信局之間的惡意競爭等亦是其走向覆滅的重要原因,但最根本的原因則是作為民間通信機構的民信局已經不適應郵政現代化、國營化的需要[61]。民信局自產生以來對于滿足大眾信件聯系、傳遞經濟信息、繁榮經濟都起過重要的作用,并且其所彰顯的誠信為本、熱情服務的理念仍具有重要的現實借鑒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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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地方通信:揚州[N].申報,1917-08-21(7).
[44] 江蘇全省警務處訓令第八百五十七號[J].江蘇省公報,1921(2786):4.
[45] 地方通信:蘇州[N].申報,1921-11-12-(12).
[46] 交通部指令第四八八六號[J].交通公報,1929(97):16.
[47] 地方通信:蘇州[N].申報,1931-02-11(10).
[48] 地方通信:蘇州[N].申報,1931-04-26(11).
[49] 民信局決不停業,雙方情勢轉趨嚴重[J].時事匯報,1934(3):36.
[50] 交部限期結束民信營業[N].申報,1934-01-30(10).
[51] 各地民信扣留[N].申報,1935-01-07(9).
[52] 扣留民信[N].申報,1935-01-08(9).
[53] 清溪滌暑[N].申報,1900-07-02(3).
[54] 鎮郡防務紀事[N].申報,1918-03-07(7).
[55] 地方通信:無錫[N].申報,1926-10-18(6).
[56] 蘇州軍事要訊[N].申報,1927-03-20(6).
[57] 地方通信:蘇州[N].申報,1922-06-24-(11).
[58] 鎮江郵電局.鎮江郵電志[M].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7.
[59] 地方通信:蘇州[N].申報,1922-11-18(10).
[60] 黃雍督.民信局取締以后[J].新生周刊,1935(4):99.
[61] 蘇全有,崔海港.論20世紀二三十年代民信局的衰亡[J].南京郵電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4):83-89.
(編輯:段明琰)
RiseandFallofJiangsuCivilPostOffice
SU Quanyou, XU Linyuan
(SchoolofHistoryandCulture,HenanNormalUniversity,Xinxiang453007,China)
Due to the geographical location and the difference of economic development level, Jiangsu civil post office, beginning from the year of Emperor Qian Long, had some features. After a short period of prosperity, Jiangsu civil postal office began to decline. With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Qing Dynasty Post in1896, Jiangsu postal office took many tough measures to restrict the civil post office, such as compulsory registration, weighing fee collection and banning eventually. In response, Jiangsu civil post office took a lot of countermeasures. However, the effect was not so obvious. As a result, Jiangsu civil postal office eventually declined. In addition, the military, war factors as well as the vicious competition of the postal office were also important reasons for the decline of Jiangsu civil post office. In a word, it was difficult for the civil post office to meet the need of development of the times.
civil post office; Jiangsu; modern postal office
10.3969/j.issn.1673-8268.2013.03.011
2013-01-11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劃項目:清末社會危機與政府應對(08JA770009)
蘇全有(1966-),男,河南輝縣人,教授,博士后,圖書館館長,主要從事中國近代史研究。
K25
A
1673-8268(2013)03-0052-06